[故事]月缘 琴缘 情缘(回图钉的贴)

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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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在云南，等到弟弟出生的时候，老妈说她实在照顾不过来，就把我送到了东北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家在农村，我的童年就跟很多电影文学作品中描写的那样，羊角辫儿，花裤子，过家家，抓特务，打鱼摸虾，当然坏事也没少干，什么偷梨踩麦苗的，具体不就细诉了，等我小学三年级回到父母身边时候，老妈说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去我的野气，可见我当年有多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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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挨老妈训后，我总是要一个人到到户外找个角落里默默流泪，那不是因为老妈训的过火，而是因为实在是非常非常的想念奶奶.这个时候也多是夜晚，我总这么仰着头凝望着夜空里的月，半天也不动一下，失宠中更觉得那月光是如此的慈祥与柔和，就象奶奶在看着我。以前这样的时候都是奶奶在给我讲说故事的，葡萄架下，凉风袭袭的，我依在奶奶怀里听她说一些风俗传说，尤其是些鬼鬼怪怪，我特别喜欢听，这在今天里当然都属于封建迷信了。奶奶是从不说我不好的，相反她觉得我天下最好的丫头，聪明伶俐无比可爱。奶奶的心里有我无数的故事，每次都能跟别人唠上我很长时间，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是：我把家后院子种着黄瓜，那时候黄瓜还小，奶奶怕我偷吃，就跟我说，后院子里小黄瓜都是数过数的，你要摘一个的我马上都知道！结果到了晚上奶奶问我是不是偷吃过了，我说没有啊没有不信你去数还是那个数，奶奶笑着说：那为什么有一根黄瓜只剩了半个！呵呵！泪水中突然找一丝安慰，到了云南以后，自己的那点自信就只能从这月光中去找寻了。

     或许因为喜欢望月，我渐渐迷上了跟月有关的一切，那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月带给我的感触也越多了，深情浪漫，但也不乏孤独，尤其是那遥远，叫人可望而不可及，同时也惧怕无月的长夜，那黑叫我惊悸，如果还有风雨的话，自己都会忍不住想跟着一起放声大哭。不知道是老妈教导有方，还是我受了月的影响，我在整个中学时代都是出奇的内向，寡言少语，除了一个非常要好的女伴，几乎就不跟别的同学来往。老妈那时候常问的话就是你又在想什么呢。我那时候喜欢读有月的文章，集有月的故事，听有月的歌曲，常常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哪怕看到哪个人名字有个月字，我都会猜测一下会不会那是个温情如月的女子，会不会跟我一样的对月有着别样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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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琴是刚到云南的时候开始的，其最初起源是看了部舞蹈短片里有一个独舞叫《春江花月夜》，那时候就觉得这曲子真好听，实在是太好听了，想不到月下原来也可以如此清丽自然，旋律是那样的委婉悠扬，又不乏流畅曲折，舞也非常美，回家就跟老爸说要是自己也会弹琵琶多好。老爸说我手太小了，抱个小琴玩玩还可以，就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琴盒，抹去灰尘，打开一看，浅黄色的，象个鸭梨似的，抱在怀里，让我想起哪看到的一副油画上，好象哪个世纪的宫廷贵妇的把玩的就这个东西吧，反正比那二胡总跟叫花子转可强多了去了。不过我后来把它带到大学中去玩的时候，还有人以为是《铁道游击队》里的土琵琶呢。老爸说这琴是当年经过杭州时候买了送老妈的，但是老妈没兴趣，因为这一点小故事，我更是多了几分喜欢。

      那琴名叫曼托林，也有翻译做曼陀铃的，可能很多朋友不大熟悉，是一种西洋乐器，非常易学，只要你有点起码的乐感，会点简谱很快就能上手。学这个也主要是老爸教我，老爸会点乐器，拉个小提琴，吹个萧什么的，其水平也就业余爱好，蹬不了大堂，但是他说起当年大学时代，乐器队里有个手风琴，给大家两周时间看谁先学会归谁用，最后被老爸拿下，我这才开始佩服起老爸的。这事常叫我觉得人生其实就这么回事情，有点体会就够了，凡事不必太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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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4 x# _- A' K      我跟老爸学的第一个曲子是《泉水叮咚响》，当时很流行的一首歌，我至今记得那开头几句词：“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跳下了山岗，走过了草地，来到我身旁-----”特喜欢这几句，觉得好自然好生动。那段日子正是在对越反击战中，我所在的城市要换防，学校不得不停课给军队驻扎，有时候连体育场的台阶上都搭上简易的帐篷给战士住，我记得那时候我还跟几个小伙伴去住地看望过边防战士，提着小笔记本请他们签字留念，那可都是英雄啊。我还记得有个很英俊的连长，给我写下这么几句话：“小朋友，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打仗？”我一下很自豪的回答说：“保家卫国！”连长笑了，而后说起表演节目会唱歌什么的，他说他会弹吉他，我就告诉他我会曼托林，他问我能听我弹弹不，我说琴在家里，要不明天吧，他说真遗憾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出发了。我这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说你等着！我回家去取！那可是我的第一次表演啊，后来战争结束了，我们去烈士陵园扫墓，真不忍心看那墓碑上战士的年龄，很多才二十出头，我眼前也总有当年连长的脸在晃，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想起他问过我的为什么要打仗呢，此时无言以答，只剩一股说不出的悲愤在心头直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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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妈严格的高考作息安排下，我的画被撕了，收音机没收了（听不成戏了），最可怜的是我的曼托林，被老妈一扬手扔到了三门柜上，立即就断了两根弦，那“铮”的一声传到耳朵里叫我心里那个疼。心弦，这词真是绝妙好词，在我的感触中，它不仅仅是心如弦，还是弦亦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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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踏进大学里了，心灵也可以找到一个相对可以自由释放自己的空间了，跟男同学交往胆子也大了很多，我还把琴也带到了学校里，老妈再怎么叮咛总也是山高皇帝远。可能我这人天生的多故事，我觉得我跟几个琴友的相识的都很有意思。记得有个周末，我在教室里赶作业，走道里传到萧声，吹的是《梁祝》，大家都知道《梁祝》是有名的小提琴曲，当然用萧演奏也不是不行，最关键的是这同学总在练习一小段，而就那一小段吧，他还明显的吹错了，哎！听得我在教室里那个难受啊！后来实在受不了我就出去跟他说：“这位同学，你吹错了，你知道吗？！”这是位穿着白衬衣的秀气的男同学，闻言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面色红了起来，说你凭什么说我错了，这可是照着谱来着！我说那一定谱记错了，就看他的乐谱，又回头找他要笔，在那我觉得错的地方改了一改，叫他不信再重试一次。他真的就试了一次，这次感觉好多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就问我是不是也喜欢音乐，我说还行，他问我哪个系的，我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就很客气的跟他再见了。后来再见到这同学已经是半年后在另一个系的系刊创刊几周年联欢会上，我做为我系的特约嘉宾前去参加祝贺，他看到我出现很惊喜的样子，我朝他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我还在那会上发言，乱侃小说写作心得，我看他那眼光里满是佩服，现在怎么都觉得我那晚好有风度啊。到了周末，他来女生楼来找我，看到我抱着琴长裙翩翩的从楼上下来，真是意外极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没有月，我的心弦死终没颤起来，之后就再没答应他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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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以后去了新闻界工作，采访中认识了几位音乐人，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徐晓英。徐晓英是著名浙派古琴艺术家，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她自己还填词做赋，简直就是文君再世！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候，她刚好在教学生弹《阳关三叠》，“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当时就脱口而出，她闻声抬起头看到陌生的我居然说出这句诗非常高兴，也非常愿意跟我多聊，后来我就干脆买了只古筝，跟她学琴了。还记得徐老师她第一次的指甲还是她迷着眼睛，亲手为我戴在手指上的呢。不用说我对她多崇拜了，张罗要给她写传记，关于她的往事就收集了近10万字。老爸听说我跟他学琴，也非常高兴，到杭州时候，我们还专门请师傅夫妇便饭，跟徐老师谈了很多诗词传记，徐老师也很开心，还到我的小屋里坐了半天，为我调弦，并演奏了一曲〈渔舟唱晚〉，那天我倒觉得老爸他是激动坏了。

; i; P" f5 B# p0 |     由于工作忙，应酬多，我那古筝学的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老爸反正对我学古筝是无比的支持，那时候我生活中遇到点难心事，都会戴上指甲胡乱拨弄一起。老爸还曾拟联笑曰：“命中系俊笔，薄签绘幻人间风雨；案侧置长琴，清弦消扬世态炎凉。”虽是满怀关爱，但总觉得与看月到亏时几分相似, 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在窝里面。后来到了北京后，古筝就基本没再动了，但是我还是喜欢买古筝曲，陶醉在那旋律中，胡乱幻想。

     1998春天，我去了杭州出差，照例要去看望徐老师的，那次出差时间特别长，我就干脆跟徐老师借了一只古筝，在一朋友的帮助下，在市郊找到一个幽雅安静的别墅，好好静下来学了一个星期，总算把那《渔舟唱晚》给突击出来了，水平不能说，也就迷糊迷糊外行。最后一天，我去老师家还琴，本来想在老师家混饭的，没想到那天老师家客人学生那个多，这时候突然的想到一个人，我跟这人三年没见了，他就住在附近，几分钟的路，于是给他拨了电话，他很高兴请我出去吃过桥米线，也是巧，他也是生在云南，父亲与我父母还是校友呢！

      跟我不一样的是，这人标准的现代青年，喜欢时装，网球，游泳，唱歌，电子游戏，交响乐，文学作品最喜欢王小波的，反正整个一个阳光灿烂。他无所谓有月无月，觉得晚上怎么都美，一到晚上就无比兴奋，觉得那才是一天生活真正的开始。那天晚饭后，他请我欣赏他做的个人主页，说到网络以后会对人们生活的深远影响，后来又约上他的好朋友一起去唱卡拉OK，我觉得我整个晚上都被他的自自然然的欢乐给感染了。我们疯唱到午夜才结束，他叫了车送我回住处，真没想到他并未随车回去，还想参观我住的别墅，我居然也就同意了他，陪着他走遍每一个房间，最后我们又来到露台上。那时候已经起风，空气也湿了很多，很快就有雨下来了，我提醒他，他却笑笑举了举手中的伞。翁翁的风鸣中，雷声的鼓点隆隆的敲敲了起来，有轻有重，由远及近，直到一个蓝色的闪电哧啦啦的照亮整个天宇，紧接着有雷惊天动地的炸了开来，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毁灭个干干净净，我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要被什么给刺穿了一般，不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而他只是把手中的伞递给我，一点离去的意思都没有。

' x6 K5 @; m* {, m* Q      雷，彻底地拉开了这场瀑风雨的序幕。那风，是提琴的弓吗？如果是，那世间万物该就是弦了，协奏中，树一阵一阵的呼呼的在摇动，或急或缓，终是欲静不能；呜呜的是大提琴，在街巷子低低的叹息着，莫非它也有说不清的愁绪长期积聚在心里？偶尔的一两声长笛演说着夜鸟的惊啼，昏暗中总算还能找到些生机，却又是那么的柔弱-------第一乐章虽不长，却分明是一个传记小说开篇的引子，故事的场景交代是如此清晰。短暂的一丝停顿，钢琴登场了，雨点的音符就象那情人的吻，第一点落在脸上，还有几分试探的意思，第二滴就大了些许了，已经感到了明显的凉，第三滴第四滴------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无数音符开始倾盆而下，一瞬间已是一脸一身的湿。他支起伞，什么话都没说，我就跟他站在那，继续听雷轰隆隆的在雨中疯狂的穿梭，借着闪电的光四处找寻着出路，不知哪里的风琴吟吟的在嘲笑着雷的无能，钢琴听到后也变得似乎积极热情起来，和着满天满地巨大回响，早已经分辨不出这是哪一片段了---------

, L; C0 [7 P4 G" ]6 O6 L      许久，他才说了一句：“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是绝好的交响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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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说不出的激动了，又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的。我分明一直盼望着那种高山流水般的情谊，哪怕有世俗的阻扰，饱受委屈但依旧坚贞，我还要把我的琴赠与他，在诗情画意中与他心共鸣，长相思，难道这一切憧憬连着我整个少年时代的许多沉默就这么被一场暴风雨给洗涮了？那夜是肯定没有月的，或者他就是那月儿了，他的温柔在刹那间如此真实的温暖了分别的整整三年！此后的日子里，我整天忙着学这个学那个，计划完这个又开始计划那个，望什么月都是笑啊笑啊，对未来满心希翼！

     既然说起了琴，前几天便去一琴友那借了只古筝。回忆下来，我没碰古筝已经整整五年了，指甲重戴后，居然全记不起那首《渔舟唱晚》！！此时此刻，手抚长琴，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