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泡儿•薅秧泡儿•桑泡儿
（注：后文中的“泡儿”：二字连读，音pēr。方言，浆果的统称。）
三、四月时，土路边、沟渠边四处都长着一种叫蛇泡儿（蛇莓）的东西。小黄花儿，果子色泽鲜红，指头大小，把上面满布的小籽儿拂去，可以试着吃两个，有淡淡的甜味，略带点儿酸。
这种草捣茸了可以治蛇咬疔毒，据说煎水服用还能肠炎痢疾。它其实更是一种凉性的草药，吃多了会拉肚子，所以一般也就吃两颗耍而已，它的味道也不会让人产生太强烈的吃欲。
说有城里人把这漫地杂生着的野草栽在盆里，放窗台上当花一样精心供着。
到四、五月，岩边土壁的薅秧泡儿渐次红了。正是薅秧子的时节，薅秧泡儿应由此得名，查证后才知道它的学名叫茅莓。
薅秧泡儿开淡白色的小花，当看到成片的小花开出来，心里便留意上了它——哪些地方多，并且不大可能被人注意。
顶着已经有些烤人的太阳，到山间人走动少的地方去找薅秧泡儿，是一种很大的趣味。
薅秧泡儿藤叶上长满了倒生的小皮刺，一不小心就会被划伤或刺伤。最大最红的薅秧泡儿总在不容易攀采的石壁上，当时的梦想，就是忽然找到成片成片熟透了的薅秧泡儿，小心地连着果茎掐下来，一大束一大束地捏在手里，有些兴奋地强忍着口水。
薅秧泡儿的是由许多个小果聚合成的一个球形，最大的薅秧泡儿可以有弹子跳棋的玻弹珠那么大！熟透了的时候鲜红欲滴，汁多肉鲜，入口极甜。每一小果里都有一个极小的籽儿，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咬在嘴里有轻微的嚓嚓声。薅秧泡儿应该有红、黄两种，红的极甜，黄的略酸并且少见。
很小的时候，待到薅秧泡儿成熟的时节，我妈妈早上干活儿或是割草回来，总会给我带一大把薅秧泡儿，蹙着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去拿那鲜红地果实，还有冰凉冰凉的露水在上面。
记忆中薅秧泡儿的味道远远好于现在的任何一种草莓。
桑泡儿（桑葚）是小时吃得最多的野果子。家乡的桑树很多，几乎是每一条田埂土埂上都栽得有。四、五月的时候，桑泡儿就陆续成熟了。没成熟的桑泡儿是嫩绿色的，快要熟了就会慢慢变成微有些透明的白色，然后慢慢变红，变成红色的时候就熟了，等熟透了则又变成绛紫色或紫黑色。绿桑泡儿白淡淡的没有什么味儿，白桑泡儿却是溜酸的味道，红桑泡儿酸中带甜，紫桑泡儿甜中带酸，黑桑泡儿却是蜜甜的没有一丁点酸味。
小时候摘桑泡儿（我们叫“讨桑泡儿”），常常是爬到一颗桑树上坐着慢慢吃，经常吃得个满嘴紫黑，唇和牙都染上了桑泡儿的汁液。因为这东西熟透了很软容易破，所以是不能装在裤兜里的。
可惜到后来桑树也要喷农药，就不大敢放开吃桑泡儿了，偶尔尝几个可以，却是不敢多吃。
刺梨儿•野地瓜•构叶泡儿
快割谷子的时候，大土边上那一溜刺梨儿花开得最鲜艳。女孩子爱花，男孩子爱是却是那果。等上大半个月，刺梨儿就熟了，老远都可以闻到那甜香味儿。毛茸茸的果子摘下来，边擦边啃去皮，可惜吃到嘴却不是闻着那样好，酸涩酸涩的，甜味儿也不浓，不过还比较肥厚脆嫩，尤其消渴。
刺梨儿现在已经被制成了各种饮料和罐头销售，以贵州的最为出名。
谷子刚刚一打完，走在山路边便可以隐隐约约地闻到野地瓜的香味了。要想吃野地瓜，先要认得野地瓜藤，因为它和另一种爬藤植物很象，容易认错。野地瓜的叶子是比较厚，是带有锯齿的椭圆形，上面有三条脉线。野地瓜藤多是紫红色或是黑色，有乳白色的汁液。
野地瓜常常是埋在浅土中，有的也会露一小半出来。没成熟的野地瓜是浅绿色或深绿色，并且是硬的。成熟之后便会变成淡红色或红色，也会变软，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野地瓜大的可以有铜钱那么大，略呈球形，入口清甜鲜美，略带酸味。
记得第一次找野地瓜，是我表姐教我认、教我刨的。她刨来的也全部装在了我的荷包里面，带回家去一个个洗干净了给我吃。在教我认野地瓜的时候，表姐还告诉我，野地瓜分公的和母的两种，公的有毒不能吃。不过是公的一辈子也长不熟，所以千计不能吃没成熟的野地瓜，以免吃到公的。
构叶泡儿是后来才认识的，太小的时候居然不知道这东西能吃。那时只摘构树叶子来喂兔儿，摘下来时叶柄处会流出些白浆。
构叶泡儿开始是青绿色的球果，之后会从上面密密麻麻地冒出红色的肉芽，同学教我，吃就吃这肉芽，甜而粘，第一次吃很小心，好象不能确信能吃似的，心里总有惴惴的不安。
构叶泡儿要吃得新鲜，要快，慢了就被蚂蚁和其他小虫子爬过了。
只一两天，成熟的构叶泡儿就会从树上掉下来，摔得稀烂。
酸浆草•鸡腿儿•茈瓜儿
酸浆草分生于干地和湿地两种，生在干地的可以扯来嚼着吃，酸溜溜的很好玩儿，不过真吃下去的时候好象并不多。生在湿地的则全是草味儿，没得嚼头。
酸浆草茎叶纤细小巧，光滑玲珑，会在长达四五个月的时间开放金黄色的小花。酸浆草现在成了一种盆栽植物，据说在日本国还很受欢迎。
九十月时，野地里的土坡土壁上可以撬到一种叫“鸡腿儿”的东西，细想那草叶的形状，查证后才知道这东西叫萎陵菜，蔷薇科萎陵菜属。
鸡腿儿开黄色的细小花朵，根茎略呈圆柱状，把上那层褐黄色的皮剥去，露出雪白的根茎来，香甜清脆。鸡腿儿大的可以有指头粗细。小时候常在这季节到土坡上撬鸡腿儿，边撬边吃。大个的留下来和人比大小，舍不得立即吃掉的。
到了冬天，可以吃的东西好象就比较少了，印象中就只有茈瓜儿（荸荠）。家乡多水田，秋收后水田便闲了下来，茈瓜多生在深水田里面，那时候的水田不象现在收拾得这么干净，水草比较多，其中有一种便是野茈瓜儿。
若是看到几个小孩儿高挽着裤脚儿和袖子在冬水田里东找西找，你就知道他们是在抠茈瓜儿。野茈瓜儿的苗苗有点象小葱，圆绿中空。找到茈瓜苗，手探到水里顺苗而下，直到指头碰到它圆硬的球茎，这就是茈瓜儿了，抠起来在水中洗掉稀泥，虽然只有指头大小，但还是会有成就感。抠起来的野茈瓜儿时常会有坏的，有的甚至还在泥里就能捏出来，坏的一般就变软了，非但不能吃还有些臭，或者干脆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壳，所以总要捍着是硬的才抠起来。
半天下来，能抠大半荷包，自己吃一半，再给妹妹揣些回去。野茈瓜儿比现在人工养植的荸荠要小得多，但却比人工养植的甜。
花生秧•灰包儿•芭蕉芋花
花生秧很好吃。
秋后挖花生总会有些是挖不起来的，就算经过几拨孩子用小锄刨过多遍，还是会有漏掉的。掉在土里的花生遇上一两场雨就会发芽，刚冒出土来嫩绿的两三片叶子，就是我们的目标。
花生秧扯起来，那雪白肥胖的茎可以有一指头长，不沾一点泥土，即刻就可以吃，入口微甜多汁，很招孩子们喜欢。
灰包儿是什么？挠头，发现我解释不大清楚。这么说吧，高粱临抽穗儿出来前，是全部严严实实在被包在旗叶护套里面的，外表看不出来什么差别，但内里却有假货——包的不是高梁，而是一根灰白灰白的粉柱，剥出来有点象一根白色的雪茄。要是等它抽出来，便是一蓬黑烟状的东西，不会有籽儿，这个东西我们就叫它灰包儿。长出灰包儿来，这根高梁也就算是废了。
也不知道是谁发现灰包儿可以吃的，和我们一般大的小孩子都喜欢扳灰包儿，这东西严格说来并没有什么好吃的地方，除了有点粉香，基本没有甜味，但也没有苦味怪味——依其时的标准，只要不苦不怪的，就可以吃。
认灰包儿没有什么特别的，一捏二掐。灰包儿稍微硬一点点，能捏得出来，要没把握，把那旗叶护套掐开一点来看就真相大白了。
经查，那东西原来是“高梁丝黑穗病”，抽出来之前，叫乌米，可入药，有调经止血之功效。
芭蕉芋开花是在冬天，很漂亮，花瓣鲜红。那花摘下来，根部会冒出一小滴晶亮透明的水珠，我们吃的就是这个——蜜甜！只可惜一朵花只有那么一小滴。
芭蕉芋花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尽可我们掐摘也没人会说什么，小时候一吃一大堆花。 |
发表于 2004-6-23 05:05:55
发表于 2004-6-24 04:48: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