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诗的人们

阿土

在记忆里, 遇到的第一位舞文弄墨善作诗的是教高二语文的张老师. 张老师本来是省城大学中文系的讲师, 师从名家专攻唐宋文学, 听说因为犯了"错误"才下放到我们学校, 来了没几年就戴上了才子的名头, 常常聚众喝酒吟诗作乐. 前一年给俺们上课的是位老先生, 他狂爱古文, 整天之乎者也, 爱唠叨君子小人, 在他手下过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开学前班主任宣布张老师接任的时候, 全班一起欢呼, 大家宛如经历了漫漫长夜后看到了一线曙光.

3 J6 \* ^. |# a" V& u张老师讲课常常跑题, 而且总是能给你扯到唐诗上, 不服不行. 他一说起李白、杜甫、白居易等就精神抖擞, 话头如同一江春水滔滔不绝. 他爱杜工部的沉郁之风, 太白的豪迈雄浑, 李商隐的缠绵, 津津乐道崔颢的风流故事浪子回头, 爱砍“郊寒岛瘦”, 历数"王孟”的山水田园, 称道王昌龄的七绝, 讲到酣处, 或掉泪, 或沉思, 捶黑板, 敲桌子, 击掌大笑, 狂生也! 课余常去老师宿舍, 听他指点江山快意人生, 还记得他送别时的话: 心要高, 手要勤, 诗要常吟, 友要善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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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G. G& |7 h, I( v上大学的时候, 俺的上铺兄弟小明也是个爱诗如命的家伙. 他不务正业, 常常逃课在宿舍里自吟自唱, 有得意的句子就赶紧巴巴地记到小本本上. 赫赫, 俺因为晚上熬夜看金大爷, 和他是一伙的. 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友, 两人写信就象比赛似的, 每个星期至少得有两三封, 全班就他信最多.

俺老看到他从小本本上抄, 心里很好奇, 想知道他的情诗是咋写的. 俺们宿舍的老二忒大胆, 一听俺说小明有情诗的干活, 就趁小明不在时拆了他的信, 用他那山东普通话给全宿舍的弟兄们念了一遍, 近是些星星, 月亮, 微风, 听得一群小光棍们一楞一楞的. 等小明回来, 大胆心细的老二早已把信封好, 应该说是万无一失. 可惜俺们的老五"黑龙江"沉不住气, 憋了半天, 实在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还口里念念有词的背了几句小明的情诗. 等小明醒过神来, 搞清楚是咋回事, 通红着脸的他和"黑龙江"已经滚打在一起, 费了我们老大劲才把他俩拉开. 从那以后, 小明将写信的地点做了战略性转移.

5 M( i5 Q% @- C6 i& P5 q后来小明实在不喜欢俺们那枯燥乏味的专业, 费尽心血转学到了中文系, 用他自己的话说: 还是老本行, 都是玩游戏, 只不过把数字游戏换成了文字游戏而已. 当年他回娘家来省亲, 提起他的新舍友们, 说那是"一两个天才, 三四个状元, 连宿舍里的扫把也会作诗". 俺们听了以后大为敬佩, 周末就杀过去瞧瞧文曲星们长得咋样. 嘿嘿, 俺一进门就闻到臭袜子的气味, 转身想跑, 脚上一滑差一点摔个跟头, 还好扶住了桌子的角. 仔细一看, 原来是一堆黑漆漆的油状物. 房间里臭球鞋衣服乱扔, 日光灯只有一个好的. 当时俺就想, 在这艰苦卓绝的环境里还能写出诗来, 确非易事, 很有些真章. 不过回来后, 大家对老大狠抓清洁卫生工作的远见卓识是心服口服.

0 X8 H& d1 z$ W, P记得第一次写诗是大三的时候. 那年的四月, 屋子外草长鸟飞春日融融, 俺躲在图书馆一个叫"天井"的地方自习, 突然间飘来一股沁香, 心里面不禁一动, 抬头一看, 对面来了位穿红衣服的女孩子. 她的皮肤洁白细腻, 美丽的前额光滑迷人, 明亮的眼睛柔和得让人心暖, 带着南方女孩的秀气而无一丝丝刁蛮, 北国佳人的身材且又苗条多姿. 不知道下面的时间是如何打发的, 反正书是一句也没念进去, 满脑子就是作诗的念头. 晚自习一结束, 一个人回到宿舍啥也不干, 趴在床上就哗啦啦写了两页的诗, 如果那也叫诗的话. 不过从那以后, 再也没有了如此心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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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j' K. Q1 p* @! N其实, 仔细想一想看一看, 天地间都是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