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都往事（4）

狸猫

第四章

茂平一夜醒过三次，总共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第二天上班时还是无精打采。在电脑前工作了两个小时，差点睡着，却被电话叫醒了。一看电话显示，那是秦川的电话号码。他拿起电话：“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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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平，跟我就不必用洋腔了。我今天也忙，长话短说。听说你要当爸爸了，给你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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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0 ^% }; |6 V“准是你的好妹妹告诉你的。我现在烦死了，请不要跟我开这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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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秦川赶紧说：“误会误会，不是开玩笑。我是真心实意向你道贺。难道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你不要？我没有时间多说，马上要去开会。这样，晚上七点在唐人街长城饭馆见，可以吗？”

4 `* N/ x5 P/ x- F3 p8 X" `“好吧。”茂平机械地回答。

晚上，两人在长城饭馆，一边吃着辣得翻天的水煮牛肉和麻婆豆腐，一边唏溜唏溜地用餐巾纸抹著鼻涕聊天，一边喝著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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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2 \  y% r2 e# M“茂平，事情僵在那里，我觉得你应当主动一些。你想，一个女孩为了你，当单身母亲也在所不惜，这份情，世上有几个男人承受得起？你是开口就把路堵死了。”

5 a5 |8 u% i  ?3 _: t; I“既然她已经决定，那找我商量还有什么意义嘛！就是因为承受不起，我只能让她做流产，怎么能说责任在我？”茂平辩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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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R3 R) n. w. k; W“这样说你有你的道理，可是你想，毕竟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将来的麻烦首先是她来承担。她一个女孩子都敢承担，你就不能承担一部分？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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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P8 ?0 {  d" D  `“我对婚姻有恐惧感。”

0 Y) b0 U( _4 ~9 T+ d7 a“这样子啊……，你还没有结婚就有恐惧感，那还谈什么恋爱？”秦川不解地问。

8 e8 ?% `% A% D" |: h5 q, W. x“恋爱和结婚那是两回事。告诉你吧，我出国之前刚刚离婚，恐惧感就是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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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一时无话可说，半天才转过来。“这样子啊，那有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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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4 J+ R- w/ b“没有，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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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草莓是否知道？”

“不，我从来没有提起过。告诉你吧，我前妻当初骗我说她怀孕了，我们才结婚的。
! `+ A( m7 h1 h9 ~8 n" V2 `因此呢，我对为了承担责任而结婚很反感。”说完茂平叹了一口气。

, n0 b% G/ p& X) Q& ?3 h+ A“可是，草莓这次可是真怀孕了，并非骗你。你以前的婚姻，你应该早告诉她，也容易得到她的理解。何况，你们两个之间并非没有感情，结婚也不是完全出于承担责任。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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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不说起怀孕，我们今年结婚也许是可能的。但是，我不喜欢那种被胁迫的感觉。”

“那么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能说服她去作流产吗？”秦川这是明知故问。

: {2 E& r7 s5 t, ~/ x茂平沉默了一会，说：“很难啊。”

“茂平，听我一言。我觉得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跟她结婚，这样一举多得。你看，她不必当单身母亲，你也可以安定下来，安心当爸爸。移民申请可以很快批下来。”

# _& B2 h: \' y“可是，”茂平摆手止住秦川，“我对移民申请没有兴趣，我准备到美国去，已经有美国的公司跟我谈得差不多了。”

“你不想结婚，可是有没有想到私生子女问题给你带来的麻烦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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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 D  w7 J6 g- A& @. X“所以呀，我现在心烦呢。”

秦川沉吟片刻，说：“既然你也认为很难说服她，我建议你跟她的父母谈吧。毕竟对中国人来说，当单身母亲是要牵动全家人的大事。如果连她的父母也不能说服她，那你也只好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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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的话提醒了茂平。“这倒是个主意。这样，你让慧颖打听一下草莓的父母的背景，让我有个准备，然后我跟他们谈。对于她的父母，我所知不多，她也不愿多说，只知道他们全家直接从国内移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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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0 F$ c* q4 A6 H& Q听到这话，秦川知道茂平还是没有打算和草莓结婚。可是，说到这里，已经很难继续下去了。他想了想说：“我从妹妹那里了解一下草莓父母的情况，然后再告诉你。这个星期之内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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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快越好。她已经怀孕九个星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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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川分手，茂平回到寓所，心里还是平静不下来。他不知道见到草莓的父母会是怎样的情景。以他的经验，第一次见女朋友的父母，比第一次跟女朋友约会要难得多，何况是在这样的尴尬情况下，需要厚著脸皮硬著头皮去。

星期三秦川就来了电话，告诉他草莓的父母的背景。两人是中国一所林学院五十年代的毕业生，同学，大学期间就恋爱了。因为出身不好，毕业后两人主动要求到边远地区，于是先后被分配到黑龙江大兴安岭林区。茂平得知两位老人受过高等教育，心里略微放松一些，不过也只是“略微”而已。他晚上给草莓打电话，说要上她家里拜访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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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H' E3 x% }2 E. @“什么？要是我不允许呢？”

“无论如何，这样大的事情总要跟老人说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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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y1 }" g" f. n7 C9 `( P" d“要说，也是我先说。你等我说完，我再告诉你什么时候来我家。”草莓这样说当然有她自己的原因，她还没有跟姐姐商量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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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8 v; o* i2 d9 X# k“当然，我也不是马上就去，时间由你来定。这个周末或者下个星期任何一天，只要时间对大家都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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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A) |7 e  U5 M* U" H“你等我给你回电话吧。”说着草莓准备挂上电话，但是茂平着急了：“哎，先不要挂，你得告诉我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明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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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i# j; v6 w# q& s8 K$ G4 t# _+ ^“不行，星期五晚上吧。”草莓知道姐姐星期五晚上回来，她已经给姐姐打过电话。姐姐在电话里既没有说支持，也没有说反对，只说周末回家跟她谈。

谷雨一般两至三周回家一次。这个周五谷雨到家，跟上一次只隔一个星期。这对于思念女儿的父母和想见姐姐的小弟耀宗是意外，只有草莓知道其中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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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吃过晚饭就进了草莓的房间，谷雨是开门见山：“草莓，你不觉得你这样决定太草率了吗？”

“姐，我也是想了一个星期才这样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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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E2 Z+ \5 m* ~7 {“如果茂平不同意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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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L7 B5 s8 J/ Q# g4 w“我就豁出去做单身母亲了，反正这是加拿大，我不怕照顾不了。姐，我对茂平的感情，也许你不能理解。就像中了魔咒一样，宁肯他负我，我不会负他。”草莓说得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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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x# G* g: _“那，跟爸和妈，你怎么解释？”

“姐，这就要你帮忙了。其实，如果你不在，我也要硬著头皮去说，但是你来做调停人，事情会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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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r9 U1 }- d: ^$ x" U; a“容易倒未必。我是说，我出面，话也许容易说一些，但解决问题未必更容易。”谷雨显然没有草莓那样乐观。

. b6 Q2 c, ~& P: U4 }“这样吧，明天我出去，你在家跟爸妈说。然后你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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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y$ b5 y. Q1 H+ o+ T8 l“只能这样。”谷雨说完，疼爱地抱著小妹的肩膀。“这段时间注意营养和休息，还要适当活动。记住下星期找个妇产科医生，定期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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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找好了，第一次预约在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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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星期六，草莓找慧颖一同去购物中心St. Laurent Shopping Mall。两人一起Shopping Mall里面寻找季节性抛售的服装店，忙个不亦乐乎。下午两点钟，两人一起到快餐店随便买些东西坐下吃，这时草莓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显示，是自己家的号码，知道这一定是姐姐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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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吗？尽快回家吧。”谷雨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兴奋或者沮丧。这使草莓心里放不下。

" z& ^3 Q* T. Q& }! B# G“姐，你觉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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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再说吧。”谷雨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