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幸福像一片云》（9）

闻弦歌

心急如焚的水唯清舍弃人头济济的电梯，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人民医院五楼的脑外科观察室，身上的冷汗叠加了一层热汗，羽绒服好像变成了一个蒸笼。

夏履平一见到水唯清，刚止住的眼泪又刷地流下来，她别过脸，水唯清急忙过去拥住她。

水唯清问一脸忐忑的小舅子夏履安，“湄湄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履安惊异地看着水唯清青肿的鼻子，“医生说湄湄轻微脑震荡，全身有擦伤，无骨折，过几个小时候后会清醒。”夏履安愧疚地报告，“姐夫，对不起，我没看好湄湄。你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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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T. b4 y7 N! Z8 e0 a    “哦，没事，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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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履安的妻子唐菲菲领着儿子小伟拿着几瓶水进来，也上前赔礼，不住地说他们太大意，太无能，太失职，没照顾好湄湄，水唯清本想问问湄湄是怎么摔的，让她这么一说，就没好意思问。夏履平还在无声地流泪，她真害怕湄湄醒不过来，也担心醒来后脑震荡影响湄湄的记忆力或是落下什么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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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p5 Z& k. }& o2 ~2 z4 m水唯清望着病床上依然昏迷的湄湄，一颗心如被扔到岸上的鱼慌乱地蹦跳，但他不敢流露出恐惧，强制镇定，拍着夏履平的背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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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6 G) m( [9 _0 \5 M# X* k“姐姐，你醒醒啊，我给你买可乐了。”小伟拿着可乐趴在病床沿上叫湄湄，“姐姐，我不要你的滑雪板了，你别跟我生气了，快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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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5 k2 ?0 o5 _  v3 [水唯清皱眉看向夏履安，夏履安的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了，唐菲菲一把扯过小伟，一边告诫他别打扰湄湄休息，一边领他出了病房。水唯清见此情景，略有所悟地看了夏履安一眼，烦躁地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汗水已经湿透了里面的灰色羊绒衫。

" |( N$ k$ s/ ^  A) D/ J+ m夏履安有些坐立不安，早上小伟吵着去滑雪，可他接完水唯清后需把车还给水唯清，唐菲菲眼珠一转，主张带上湄湄一起去滑雪，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开水唯清的车去棋盘山了。谁想小伟嫌自己的滑雪板颜色不好看，想跟湄湄换，唐菲菲也为小伟帮腔，湄湄一生气就撇下他们自己滑走了，等他追上去，湄湄已经摔昏了。

+ c2 r7 [; m  @2 s8 l* n夏履平和水唯清对夏履安一家一向不薄，隐瞒实情实在对不起他们，夏履安鼓起勇气打算以实相告，可唐菲菲进来了，对他使了个眼色，“履安，反正医生说湄湄没危险，我们就别在这添乱了，这有姐姐姐夫，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回去，妈不是还等我们去帮着包饺子呢嘛，等包好了我们给姐姐姐夫拿过来点。”

夏履安咽回嘴边的话，夫妻俩告辞。夏履平因为水唯清在身边，恐慌稍微减轻了一点，擦干眼泪，挣脱了水唯清的怀抱，坐到凳子上，握住湄湄的手，沉默地注视女儿柔美的脸庞。湄湄的脸型和眼睛长得象她，但挺直的鼻子和厚而有棱角的嘴型是水唯清的，这让她的脸更鲜明生动。

刚才因为惊恐，她几乎把和水唯清发生的龃龉忘了，可痛哭过后，记忆像海浪冲过的沙滩，回复了平坦，水唯清的出轨事件又如沙滩上尖利的石头，凸显在她的脑海，刺痛了她的心，刚才被水唯清搂过的肩头有如蚂蚁在爬，她不由自主抬手去拂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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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c( {" q. i; A5 L; \水唯清察觉到夏履平的态度变化，在心中叹了口气说，“你在这陪湄湄，我去问问，看能不能找脑外科主任帮湄湄再好好检查检查。”

夏履平没出声，水唯清见夏履平穿着单薄，猜她出来的慌忙，没想起穿厚衣服，就脱下羽绒服披在她身上，可夏履平像是被蝎子蜇了似的，立刻掸掉他的羽绒服，水唯清愣怔片刻，黯然地从地下捡起衣服，放在床边，走出观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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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7 P! Y4 j( F( m( \/ U/ M  R; _他先在门外给他认识的一个内科医生挂电话，请他帮忙找脑外科主任，然后慢慢地从楼梯下到四楼。一夕之间，不，也许不只是一夕，他现在被夏履平的横眉冷对逼迫，不敢再轻易对自己的出轨敷衍为一夕酒后无德，他试图掘地三尺，挖出自己出墙的思想根源，捣毁它，然后把他和夏履平因此土崩瓦解的生活重新建立起来。可他心中明白，这真比上蜀道还难。蜀道尽管险峻，还有路可循，而夏履平如果倔强起来，就是铜墙铁壁，他只怕自己的血肉之躯不足以在上面打开一扇门。

+ C* {& y6 B  P8 R7 j6 ~汗水渐渐干了，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还从未感到如此神疲力竭过，只想随地坐到楼梯上，闭上眼睛，把自己与这个世界包括夏履平都摒弃在眼睛之外。他站在四楼楼梯转角，一瞬间有点恍惚。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他仰头看指示牌，脑外科主任办公室在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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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间听到有人叫他，随着声音，何田田象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站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随即绷起脸，“你来这干什么？”

何田田无辜地睁大眼睛，“我？你不是让我向你爱人证实我们并非情人关系吗，我来了。”

7 k4 H, P0 H( F) M$ o7 }# Y* v“哦，不用了。你走吧。”水唯清冷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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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幼稚，竟然妄图借外力来在他自己造成的废墟上打新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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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q6 p4 \& `4 Q# e  f“哎，我大老远地打车跟来，你怎么能随便对我挥之即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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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唯清恼火了，刚才在她家的时候太慌张，忘了问她一天一封短信到底想干什么？这时他有些怀疑何田田真的是鸡了，而且没准还是个想变成凤凰的鸡。既然她能把他的电话号码都弄到，说明她在他人事不知的时候有意翻过他的东西，查过他的身份，或者她已经留下了某些要挟他的证据，准备有朝一日逼他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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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z; F% I& b/ p/ P“你瞪着我干嘛？算我白跑。给你，这是创可贴。”何田田从兜里掏出创可贴，塞到水唯清手里。

6 ~% W' E% Y/ }( _2 y水唯清的思维正沿着社会新闻的路子迂回，听到何田田这么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禁呆呆地注视她。何田田歪头对他嫣然一笑，目光流转间却被水唯清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打乱，脸上霎时露出讶异的表情。水唯清不禁回头，夏履平愤愤的脸映入眼帘，他大惊失色，本能地想过去拉住夏履平解释，可夏履平咬住嘴唇，狠狠地乜斜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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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g7 ?8 Y! |& h7 |: \8 t: Q' G只有夏履平自己知道她的脚步有多仓皇，平滑的大理石地面竟让她感到如同坑坑洼洼的山路一样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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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平，等等。”水唯清赶上来。

( k: g2 R, A- M“你离我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夏履平咬牙切齿，低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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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 |, i" F“你别误会啊，我确实不是。。。”

夏履平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猛然停住脚，失控地吼道，“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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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 e1 L+ y何田田本来想走，听到夏履平的喊声，拔脚奔过来，“你这人怎么这么泼啊，你老公为了你，特意跑去找我，如果不是被他的诚意感动，我都不来。告诉你，别瞎想了，我和他呀，啥也不是！看你那样也不是没知识的人，我不都已经告诉你了，一切都在于你怎么认为么，难道你就认为你老公是个花心大萝卜啊？哈，如果你真那样认为，我可也不客气了，你不要他，我照单全收。我就爱吃萝卜。”

8 E* c! I5 L/ y' \. d激愤中的夏履平认定何田田在做戏，声言厉色地说，“你没资格跟我说话，该去哪去哪。”

何田田一跺脚，“我没资格，哼，你凭什么说我没资格，你凭什么瞧不起我？我还就不信了！”她故伎重演，伸手就要挽水唯清的手臂，却被一双手截住了，她惊讶地叫，“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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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波黑着脸，拽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就往楼下走，何田田叫，“哎，你干嘛？我都跟你说我跟你没关系了，你放开我！”杨波一言不发，也不松手，“你再不放开，我踢你了，我喊人了。救命！”

1 e2 k6 c' U% F! @  R4 j" I   “我就是救你命去了，你喊什么救命！跟一个有妇之夫搞在一起，你疯了，还是猪油蒙了心，你不怕人家抡你大耳刮子？你还要不要脸啊！”

( ~$ `3 n( v# z: _  q9 @ “我要不要脸关你什么事？我就愿意和他搞，我这回还真铁了心非和他搞了，让你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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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变得这么——这么。。。”杨波被何田田的话气得张口结舌。

何田田想摆脱杨波的控制，使出全身力气往后挣，杨波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惯性让两人身不由己骨碌碌滚下楼梯，摔得晕头转向，半天爬不起来。

杨波先抬起头，冲着趴在地下，不住呻唤的何田田问，“田田，你没事吧？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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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O$ Q5 F$ F“少叫我，你想害死我就直说，不用费劲整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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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 P, l3 v6 J杨波有气无力地说，“田田，对不起，田田，咱俩别吵了，别再吵了。我们。。。”

“我告诉你了，没有我们，你是你，我是我。如果你真珍惜我们，就拿实际行动，把房子车子摆我面前来，我再也不想听你那些空话了，我也绝对不过穷日子了。”

/ N3 {- w0 `2 v0 J何田田忍住浑身的疼痛，扶墙站起来，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大门。杨波张了张嘴，却没出声，颓然地攥起拳头，狠狠砸向地面，尖利的疼痛让他顿时泪花迸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没有水唯清，何田田也要弃他如蔽帚。他想呐喊，但他的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他在心里对天发誓，一定要混出个样来让何田田看，不混出个样来，誓不为人！
   
) v9 k  z7 n& }* w( r5 g% g        然而，回忆缓缓袭来，如缠绵的雾霭模糊了他誓言照亮的方向。雾霭里，他仿佛看见两人在校园中并肩漫步，在教室里攻读，也看到两人坐火车一起回家。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小城，他热爱那里，毕业就想回到家乡，可何田田不愿意，大城市的繁华让她鄙薄小城的单调乏味，他违心地陪她留下。普通高校毕业的大学生在这个都市中多如牛毛，也跟牛毛一样轻贱无价值。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他们只好什么都做，他在一个公司推销保险，何田田在房地产公司做售楼员。这样的工作只够两人基本温饱。何田田就跟着同事去酒吧陪酒，他则想劝说何田田回家乡，他父母在那已经为他们找到了更好的工作，生活一定比在这个都市强。可何田田听了以后大发雷霆，声言和他一刀两断。为此，他不惜与父母闹翻了，结果还是挽不回何田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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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 @% W# j4 r) x( i$ t 他在泪光中嘲笑自己——他自欺欺人，她的心早就像小鸟一样在寻找高高的枝头和枝头下的风景了，他怎么会没想到呢。

无墨

这架吵的好厉害！我就爱吃萝卜！笑S我了！

中流击水

这一节写得很真实，事情往往是祸不单行，思想失去了控制的女人们的行为大多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