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关于婚姻》（5）

闻弦歌

博客五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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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 u* ^; C* s- E" t# H标签： 晚餐痴呆症 死水微澜 幸福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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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别的女人是否有时会对该做什么晚餐变得弱智，我一个月里总会犯那么几次，我称之为晚餐痴呆症。每当这时，我就非常清醒而痛苦地感到掉入金钱的恢恢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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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 _; P) k, S* s在没情人或丈夫宠爱的情况下，金钱倒是非常称职的不求回报的情人。话说在那女人为贞洁牌坊而殊死坚守，抵御本能进攻的年代，不是有寡妇反复数一个个铜钱度过漫漫长夜吗？可见金钱的强大和可靠实在早就有据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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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0 z9 A- p* W; n, B  \  G如果有钱，我回家就可以不必火速一头扎进厨房，面朝柴米，背朝油盐，使尽浑身解数，搅尽脑汁试图炮制出营养丰富，色香味俱全的一餐，以致被烟熏火燎得面目全非，七窍生烟，即使这样，有时悠悠和凌峰还无视我的餐餐皆辛苦，联手百般挑剔，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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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好整以暇地和儿子言笑晏晏，边吃边聊，然后拿着本闲书陪着他耐心地攻克作业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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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x- b, ~8 W/ J' A; w- ]所以，我不承认这是人类的贪婪本性发作，我觉得这源于我情感的缺失，对凌峰和自己始终无法双剑合壁的绝望。

总得找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让梦想暂时照亮现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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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今晚，不想狠下心来让自己依旧发扬吃苦耐劳的本色，决定毫不吝啬地爱戴自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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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儿子在外面吃了顿西餐，很正式隆重地招待了自己一顿。红酒，香蒜椰汁虾仁，蔬菜浓汤，提拉米苏，给儿子要了肉酱意大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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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 G0 _- H其实不是衷心崇洋，只是西餐厅让我产生一种尊荣和悠闲的感觉。斯文有礼，煞有介事的侍者。幽柔的能朦胧显而易见的岁月痕迹的灯光。繁复的餐具和有序的菜式。墙上挂着大幅颜色浓重得离真实生活很远的油画。人们低头窃窃私语。偶尔酒杯轻轻相碰，嫣然一笑。象一幅唯美浪漫的画片，是个情意低回婉转的地方，让我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对生活的小资想象。看来还是不能把自己忘得不带一丝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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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他们那代新新人类，向来只喜欢那些冷热交加，互相对立又交缠的快餐。整块的面包夹整快的肉，一口下去，就满满当当地象砖头似地整齐地在胃里码起来。再灌点冰冻的饮料，象小蛇一样咝咝伸着寒气逼人的信子，钻进胃里剩余的缝隙。可今天，他对我的选择倒没敢象往常那样学黔驴，尥蹶子抗议。

! o% b4 _; t"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 X7 Q3 i2 r+ u( R中午已经和平平一起吃了顿庆生饭。我们俩是同一天生日，不过她比我大两岁。每年我都一如既往地忘，她也不厌其烦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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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S" d; `% m虽然我已经能壮士断腕般地把这个日子置之脑后，但还是觉得应该对我生命的原创者----老妈，表示热烈的慰问。她在我只知索取不知回报的情况下以她的血肉无私地缔造了我的生命，对人类的繁衍延续做出了一份应有的贡献，绝对值得歌颂和肯定。所以一经恍然大悟今天的特殊性，我就乖乖地打电话发表了生日感言，向她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生日对成年已婚，又被婚姻围困得焦头烂额，弹尽粮绝的女人，确实到了当作过眼烟云的地步。有的人之所以对生日情有独衷，念念不忘，并希望他人和她一样当作生命的节日，完全是因为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史无前例所致。可是，自己真那么重要吗？对自己还是对他人？说到底不过是一相情愿，执著的自恋罢了。

这样说似乎有酸葡萄的嫌疑？天知道我喜欢吃酸的，葡萄或其他，包括老陈醋。只要酸得进退有度，我一概来者不拒。

+ ^' d6 Z- {( W5 h8 K平平自从生活蒸蒸日上后，记性也跟着超好，每次打电话都不倦地批判我的忘性，还顺手牵羊地好奇凌峰会准备什么礼物。我也鬼鬼祟祟地含糊其词，假装正等待一个载入史册的惊喜。其实凌峰早就比我忘得更坚决彻底，今天一早就宣布晚上应召去他妈那吃饭了。

知道这些都是引子，不过是想炫耀她老公又要送她什么贵重金属证明他们情比金坚。我当然慷慨地给她机会，让她的得意如滔滔江水，载着我这么一叶孤苦伶仃的扁舟独钓寒江雪。

有时盛情，也是一种负担。但还要感谢地担着，因为里面除了世俗，也有一部分深情厚谊。正如鲁迅先生说过的，不能因为倒洗澡水，把婴儿也倒掉。

因为我时间有限，就定了我单位对面的阿瓦山寨。这个名字让人联想到载歌栽舞，围着篝火欢快地庆丰收的山地民族。店里的竹制桌椅和布置确是竭力复制那遥远的风情。

5 i: R: g5 u  n5 v! A饭店走辣子路线，但是贵州系，其中剁椒鱼头特别有名，是平平最爱。据说喜欢吃辣的人脾气暴躁。平平的脾气倒是有爆竹的脆响和痛快，但不知道有没有相同的爆发力和破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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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P1 Z9 @$ [' h平平是我青涩的高中时代的同学兼同座，大学英勇落榜后，毅然投奔自谋职业大军，加入她母亲在农贸市场摆的烟摊，成为一名婀娜的香烟西施。亭亭玉立地和五颜六色的蔬菜水果斗艳，风情万种地和琳琅满目的鸡鸭鱼肉争锋，在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自卖自夸声中绽放青春的灿烂花朵。

依照哪里有花，哪里就有蜜蜂的原理，不久就出现了奋勇自投花香罗网之人—一个普通的收税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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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服当然有制服的魅力和号召，何况人家还稍一伸手就能搭成一屋檐，更能让人产生遮风挡雨的安全感。想必平平是被这种感觉一举攻克了，除了收税员的形象因此在她眼里格外高大全外，还立刻联想到天作之合，姻缘巧合之类的老话，暗下了非他不嫁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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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a' l+ G  B5 r( E; W收税员已经有女朋友，原想做一回瑭璜，但天不遂他愿，好勇斗狠的平平大哥当时是雄霸一方的地痞头，况且平平的妈早年守寡，被门前从来未断的是非早锻炼得左右逢源，出神入化。这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地软硬兼施，收税员终于不得和女友一刀几断，和平平嫡结良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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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收员虽在市场呼风唤雨，其实家境也不佳，父母是工人阶级，兄弟姊妹成行，但平平是早当家的孩子，借助老公近水楼台的小权利，婚后开了个五脏俱全的小饭店，做起了八面玲珑的阿庆嫂。她作风泼辣豪放。传说她经常裙子一撩，把腿叉得开开的，坐在门前择菜，那些去吃饭的男人门不等喝酒就半醉了。也因此生意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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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y% D: _% Y0 ?这不知道经过多少嘴搬弄过的是非，传到我这恐怕已经是面目全非。我半信半疑，但平平是很野猫性的我知道，上学时不仅敢和男孩子跳脚对垒，还能径直走到人家面前一本正经地宣布喜欢人家，吓得男生仓皇逃窜，然后她得意地哈哈大笑。

2 x. Z4 |! n2 X; l% X# ?) e% O# i( e. w我们俩高中毕业后第一年还断断续续跟患了结巴似地交换过各自的情报，后来她恋爱结婚，有几年完全失去联络，让我以为我们从此消散在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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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年少的友谊比较薄弱。尤其是女人，结婚生子后，精力打折，责任长价，就真逝者如斯夫了。何况我们俩高中之所以密切，主要是因为一个座。自从我上了大学，就没有更多共同语言和话题了，渐行渐远也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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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要等人生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红尘的扰攘终于静悄悄如雪片飘落，让人恍然白了少年头。生命也不再是奔腾呼啸的急流，而原地踏步成一方波澜不惊的湖泊，清净孤寂地倒映出来路的一切，那陈年的记忆才会在眼角的泪光中浮现，那时，所有过往的人，物，才象黄昏的余晖，醒目温暖地闪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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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G+ ^- B5 @  S9 J, n0 i1 L! e可是，在这个城市长篇累牍，杂乱无章的肥皂剧里，有时也是会不经意地上演一些久别重逢，让生活的死水起点微谰，让各不相干的人物再度没有理由的交集。

2 M0 A, G0 c$ N! N0 M我和平平多年后竟然在超市又碰到，她的大嗓门在熙攘的人群中依然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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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后才知道，现在她已经称心如意地在家当全职太太了。她老公和人一起在投资开矿，号称千万。她忙不迭地留电话，发誓以后一定给予我春天般的不间断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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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这样，我也很少主动和她联系，一般都是她给我电话，威逼利诱，花言巧语，我才万般不情愿地和她出去吃点东西。没办法，谁让悠悠是孙悟空的徒弟呢，我不在边上念紧箍咒，他就会大闹天宫。

知道她喜欢迟到，于是拿了本书边看边等。抬头间看见一辆银色路虎吉普，高头大马地开过来。保安赶忙带着敬佩的眼神指引车位。从车上雄赳赳跳下来的居然是平平。我挪揄地笑着看她英姿飒爽地走进来。

3 M+ M' c2 ?) D0 t* G+ S+ ?就知道她是想让我知道她康庄的生活又添了新彩。果然，是换了车。不过，她的穿着真不敢恭维。和她的路虎以及咄咄的气派极不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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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I  {! ^9 ?5 g* v她喜欢鲜艳色彩的习惯没改，而且，竟然还是年轻时的风格和式样。上身是色彩五花八门，质料象合成化纤的T恤，下身是白色紧身裤，箍得硕壮的大腿象两根活动的柱子。这套搭配让人觉得本来尚算苗条的她有些虎背熊腰的。这么糟蹋自己的优质材料，真服了她了。

看她那自得意满，一副领导人接见友人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多嘴，怕她以为我是嫉妒。只能理直气壮地夸她比年轻的时候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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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p* I  F; L" b幸好她没把自己的脸化成调色板，象我一样只涂了点口红。她长得五官端正，鼻子嘴巴稍嫌单薄，倒也和凤眼配合得协调，方脸但不大，下巴翘翘的，头发还是削得短短的，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样子。

如果不是知音知己，女人那点话题总象圆规，绕着家庭的原点打转。她结婚早，女儿都上初三了，明年考高中。听到我抱怨儿子不好好学习，立刻斩钉截铁地支招，劝我应象秋风扫落叶一样，对悠悠实行冷酷无情的专政。

6 e( S, O+ R9 z“不打不成材。”她以自己教育女儿为例慷慨陈词后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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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 u  j# T我频频虚心地点头，但心里不能苟同。对悠悠耳光的干活我可下不了手，也许东渡日本研修几年有可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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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意地接着提供训练老公的诀窍，说总让他们做个只会看家护院的狗不行，一定斩钉截铁地撵到野外去，发掘他们狼的潜力，他们才能学会弱肉强食的本领，为女人孩子打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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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 |# K0 h& |, k! M见我不置可否，又力数她自己如何改造他懒惰的老公奋发图强，天天向上，说得自己的热血如桌上的火锅般沸腾起来，不住地喝冰镇啤酒降温。我也被她煽动得跃跃欲试，幻想回家大展宏图，着手打造出一个全新的狼头人身的凌峰，然后在自己的幻想里打了个冷战。

5 [) C3 A2 m' o. A# `3 v就这样跟着她跳跃的思维，我象冲浪新手似地任她拖曳着东南西北，各行各业，全方位地转了三百六十度，差点跑到四唯空间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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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H. [7 j- q8 ?1 U我又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酒，摆出何日君再来的架势。反正她有酒量，又说交通大队有她老公哥们，不用操心被拦截。

正当我偷偷低头看表之际，她又象发现新大陆般啧啧连声，我惊奇地抬头，见她打量着我的白衬衫灰短裙摇头。只赞扬腰带还象样，其他都太老气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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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自己改的。原来平板的短袖白衬衫剪掉领子，在领口加了银灰色蕾丝，灰色长裙也剪成几段，剪下的部分两层打摺缝上去，腰间扎了根深紫色丝质腰带，挂钩处是一朵粉紫色大花。都是我的设计，找小裁缝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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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出自我欣赏的样子拒不接受她的指教，她忽然不解地自问我们两个如此不一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好朋友。

8 ], a) F( I( e/ w3 h1 f- l6 R我心里有些惭愧，我从来都把她当做一个好熟人的。于是掩饰地和她干杯，借此赎回长期以来我对她的不平等想法。

9 T' x' V  _, l9 P% e她擦了擦汗，向我严正地指出应该学车。我顺水推舟地表示同意，接口大赞她的路虎傲视群车。她甜蜜地说是她老公新给她换的。

明知道她是在有意晒幸福，虽然觉得她浅薄，虽然心里也有小小不平衡，并不妨碍我跟着为她高兴。

还好我不象我老妈那样鄙薄同性，这也许和她做过小学老师有关。女人堆里的明争暗斗杀人不见血，不自觉地养成了一副对同性本能的苛刻。哈哈，也说明我拒腐蚀，还没被同化为小市民。要为自己得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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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女人嘛，多个幸福美满的，就让人多份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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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X" ?" i$ [5 ]. S. I平平去卫生间了，我无聊地东张西望，忽然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不由回头，和一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惊异的火花刹时啪啪闪烁，让我立刻脑筋短路，思维死机。

幸福的颂歌难道只是掩耳盗铃的把戏，实际上却早已危机四伏，险象环生？是自以为身陷幸福的人阿Q似的告白，最终不过是搬起幸福的石头，狠狠地砸了自己的脚，让以后的路从此高低不平？

无墨

顶！就是连载时间拖的太长了，我都忘记前面看的啥了，嘿嘿！

板板

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