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不是爱风尘》(103) 阴影

闻弦歌

斯羽沿着REGENTS CANAL（摄政运河）向王军家走去。今夜的月亮清明硕大，仿佛一扇擦得很亮的圆窗，圆窗上印着隐约的阴影。白云象雪山一样散布在月亮周围，将月亮周围的天空围绕成一个深邃的湖泊，让斯羽想起天池。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羽化，正在飞升，向着那澄澈的月光和寂静的湖泊飞去，心中的烦扰，人世的沉浮，都落尽涤清了，她透明如月亮，却也和月亮一样，有着阴影。那阴影啊，是生活，是命运，还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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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军买的房子斯羽只来过一次，就是帮他找房子的时候。她记得他的单元是在三楼的最南边，有个环绕客厅和卧室的长露台。她失望地看到那的窗口一片漆黑，正想转身离去，却一眼瞥见了王军的车。她拿出手机，挂电话给他，依旧挂不通。她生气得踹了一脚王军的车，车子的警报器响了，一声紧过一声，仿佛警告，也仿佛求助，斯羽站在车旁，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公寓的大门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身形不稳地走了过来，举起钥匙对着车按了一下，就脚步趔趄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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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军，等一下。”斯羽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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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2 x, i" `5 p9 F. x# G- d王军一惊，随即站住了，转过身来，眼里迅速闪过愤怒的火花，然后对着一派冷峻的斯羽叹了口气，口齿不清地说，“有什么事上楼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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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进了门就楞住了，室内的一切布置在她的眼里是那样似曾相识。这显然是按照她曾经信手涂鸦出来的室内设计装修的，可是她记得自己玩笑着画出来后，就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了。那还是在去牧歌的婚礼之前，刚听到王军要买房子的时候。斯羽看着壁炉上方的一幅色彩缤纷的抽象画，脚下深色实木复合地板上的花纹，壁炉旁的草编大花瓶里因为关门的风而微微摇曳的几枝白色芦苇，一脸的义愤和一肚子的兴师问罪不由象是被什么禁锢住了，竟然无法发泄。她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仿古均窑大瓷瓶出神，瓶上色彩交融流布之处如群山叠翠、幽潭帆影。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王军走到和客厅相连的饭厅倒了一杯酒出来，坐到客厅靠窗的中式圈椅里，杯子在他笨拙的动作下碰到了圈椅旁边一株高大的绿色植物上，酒洒了他一身，他低声骂了一声，将杯子放到旁边的小圆桌上掸衣服上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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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Y' |: J! _- U! ?斯羽从咖啡桌下面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请你先不要喝了，我需要你清醒地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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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_# I4 I7 S5 {6 a, a“我很清醒。你也有问题让我解决？”王军将半湿的纸摔到桌上。


“那你听着，你赌博借的高利贷黑社会来要了。一百万我给你讲到二十五万。条件是公司关门，我们从此不在伦敦出现。你赶紧筹钱吧。越快越好，最迟一个月。如果不还他们，你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斯羽陈述一般地说。


王军一拍桌子瞪着眼站起来，“你凭什么跟他们以公司关门做代价？我授权给你了吗？”
7 r) \# e; j" z' \8 T; G- v# O% v斯羽也腾地站起来，“凭什么，凭他们今天闯到公司来要钱而找不着你，凭着他们因此要绑我走，凭着我不得不跟他们以死相拼！”斯羽红了眼圈，“如果我不同意他们要公司关门的条件，你能保证还得起一百万吗？如果你能，你现在就跟我去找他们，我可以告诉他们，我说的话不算数，一切由你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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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A6 _7 _. H* g& ^$ I: Q7 ~王军听了斯羽的话垂头丧气地坐回椅子，低下头。斯羽睥睨了他一眼，朝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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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等等。”王军起身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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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斯羽警惕地问，绷紧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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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3 b6 j# W# @: v“你干嘛这副表情，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可怕，或者讨厌吗？”王军眉头紧锁，阴郁地问，不等斯羽回答又接着说，“我是想问你，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公司如果关了，我怎么报税呢，不在伦敦呆着，我们上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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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5 k% b- s6 N1 l) j- F  ^$ X1 Q“那些跟我没关系，你自己想办法吧。我的分内工作是这些天把手头的材料都整理好，还没回来的学生签证我去移民局催办，最后一批留学生业务因为时间的关系恐怕要把钱退还不办了，公司所有业务争取在一个月之内全面停止。”斯羽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侧身对王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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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q# l2 A3 B4 e; Z) H“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王军烦躁地捏着骨节，在原地转了个圈，“他妈的！是，我他妈的怎么对你也跟你没关系，你他妈的就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 v, G) |# B5 w2 J. f斯羽不理他，转动门把手，王军扑过来靠在门上。斯羽吓了一跳，退后一步，一手握拳，一手握住口袋里的油画刀，这次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他再碰到她一根寒毛。可是没想到，王军忽然哧牙咧嘴地用头咚咚撞了几下门，恶狠狠地连骂几句后却顺着门溜到地下，抱住了头，牙齿咬得咯咯响。斯羽不知所措地看他，不明白他到底怎么回事。过了一回，他的头在胳膊上蹭了蹭，吸溜了一声鼻子，抬起头，眼中疯狂的火焰熄灭了，代之的是无边的恨意和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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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害了我，”王军噌地跳起来，“是你害了我！”他阴森地逼近斯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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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 j( m; v: E“我害你？可笑！”斯羽后退，“关我什么事，是赌博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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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v& Z$ M4 ?+ k“你知道我为什么赌博吗？——因为你！因为你让我终于看清了自己有多缺心眼，我当个宝贝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原来人尽可夫也没人要！”王军痛心疾首地拍打着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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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7 f0 k  R4 p. _; {  R斯羽涨红了脸，气得全身战栗，啪地打了王军一个耳光。王军却浑然不觉得，仍然一步步逼近。


8 @% x! {( [8 U7 s7 m4 ]+ {9 s“我以前总认为你高不可攀，你是少有的圣女，你蔑视权贵，金钱，为此我被你吸引，被你左右，死心塌地围着你转。但你不为所动，你宁愿和陆家豪好。好，我成全你们，够男人吧？没想到陆家豪花心，你哭倒在我怀里，我可怜你，我不计较你的旧情，依然全心全意地对你，可是，你根本不领情。本来你忘不了陆家豪，我也不怪你，我还是愿意跟你结婚。你知道，在国内，多少比你还漂亮的女人哭着喊着要嫁我，我都看不上，我就是他妈的贱，就是想要你。可你却不把我当回事。我一气之下用了强，我也承认是我不好，愿意用我的一辈子来补偿，谁知道还是没用。可是，没想到，你比那些烂女人还下贱，你流产，你和人同居。你说，你流掉的孩子是不是方楚的？是不是？”他向斯羽伸出手，试图抓住她的肩膀，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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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4 b) {9 f; e8 W. t- W斯羽惊慌失措,拿着油画刀的手不顾一切地扫过去，鲜血四溅，斯羽白色的衣裙立刻染上点点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