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业的安行章比以前更加沉默，长久以来支撑他生活的对事业的进取心如同被推掉的老房子已夷为平地，他的心也空空如也了。他除了看报就是写字。扔了多年的书法重新拣起来，一写就是一天，写累了就睡觉，往昔的精力和精气神象一堆无以为继的柴火，逐渐寂灭黑暗，人一下子好象衰老了十年，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目光炯炯的安行章好象被人调了包，换了个暮气沉沉，行将就木的安行章。但宋茹很满足，毕竟她又重新与安行章同床共枕了，虽然她知道这是安行章不得已，两室一厅，斯羽在，他总不能让孩子看到他为了躲避宋茹住在客厅里。而且庆幸的是她的主动安行章并没有拒绝。她觉得假以时日，也许他们最终能象其他平常的夫妻一样，和睦地相伴到老。3 X4 G; p2 L'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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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豪听斯羽提到回英国的行程后就借口在英国买票便宜帮她订了一周后的机票，斯羽知道他一定以为她的经济依然拮据，想帮她一把，心中感动。她寄回的十万块钱，她不准备全部拿走，但想把欠陆家豪的一千多镑拿出来还他。牧歌和她男友已经帮她打听了王军的情况，发现他想到国外发展的原因是他多少与市长涉黑案有点干系，担心继续在国内呆着早晚不利，尤其是近来很多他的朋友都被牵连了进去。斯羽也就不再怀疑他的诚意，准备回去就着手去咨询办公司的一切事宜，尽快把公司注册运作。如果她赚了钱，一定要将以前的房子给父母买回来。; n& ^' s' g Q5 W!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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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父亲的消沉表现很担忧。就想安排父亲和王军见一面，以后找机会让他帮忙将父亲的工作调动一下。怕父亲不同意，她自做主张地约好了与王军的见面时间才通知父亲。可是安行章还是一听就摇头，只对斯羽如何认识王军追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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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s8 d8 h: h: b4 A“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在哪工作？为什么要帮你？”他放下手中的毛笔。( V4 i6 ^0 J/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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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我们早就认识了，以前在他公司工作过。”斯羽不满地嘟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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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前老板，私营的？小羽啊，还是那句话，不能完全不相信别人，也不能完全相信。现在的社会有点象明末，物质太过丰富充足，精神却贫乏空虚，社会风气奢靡低下，没有信仰，有权势钱财的男人都如狼似虎的。如果你还是在学校做老师多好，不用接触太多社会这些不稳定因素，我们也放心。可你就不听话。。。”安行章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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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U, Z9 u- Q C1 Z“爸，别又跑我身上来了。你去和他认识一下，聊聊嘛，都通知人家了。”斯羽懊恼地看着安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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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你告诉他我不舒服。爸爸的事自己会斟酌，你就别管了。”他又拿起毛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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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下周就走了，你这点面子都不给我？我也是这么大人了，岂能出而反而？”斯羽跺脚。
' v. m' _) E: @4 v“这不是面子问题，是不要你与不相干的人有过多牵涉。求人家，现在哪有帮忙一说，都是买卖，不是花钱就是易货。这点我比你懂。”他在报纸上写了个草书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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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没敢告诉宋茹和安行章她要和王军合作办公司的事，就是怕他们保守反对。王军还答应给她百分之三十的干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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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算了。那，爸，我能和你严肃地谈谈吗？”斯羽双手拄在桌上沉思地注视着安行章。& [7 U8 l& ?9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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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 {3 |5 d“谈什么？”安行章奇怪斯羽的郑重。( E! c" z8 W& w7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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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4 c5 |& y: f. c( U' |斯羽仿佛为难一样低垂眼帘，用手指揉了揉额头，“谈谈你和妈妈。”3 j6 `9 n* T-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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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行章意外，“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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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Y8 C. u, @, c1 A3 o, c$ r; v斯羽怕冷似地抱起双臂，“爸，你是不是以为我还是个孩子，或者我特别迟钝？有什么好谈的，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家就象个大冰箱，我们三个人在冰箱里分层冻着，没腐败，却都各自有冻伤。人家父母也许吵架拌嘴，红脸哭泣，互相指责，怎么着都是活生生的，热腾腾的，你们俩可好，话说不上几句，你不是冲妈瞪眼就是冲我瞪眼，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就是你的妻子，孩子和全部生活，生命。现在，不用工作了，你反而更心不在焉，更从这个家游离了。你缩在自己的壳里，不为妈妈的热诚所动，视而不见我们对你的关心。这样的家，你们这样的父母真让我失望，绝望。有时我真觉得我在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家！我不是你的孩子！”斯羽痛苦地闭上眼睛，象是呼吸困难般仰头吸了口气，“撇开我不说，你俩到底有什么恩怨，就不能摊开来勾通一下？说实在的，爸，我觉得妈妈很可怜，我看得出她有多爱你，如果她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她默默地支持着你，爱着你，也该抵消了。她不象你，对事业没有你那份热诚，没有什么爱好，没有亲密的朋友，有我这个女儿却不贴心，不能完全理解她安慰她。我以前瞧不起她的懦弱，厌烦她对你的无望的卑微的爱。可能你没意识到，你这样冷漠无视妈妈的存在，贬低她的能力，是对她的精神虐待！可怜的是她对这种虐待习以为常。”斯羽说到这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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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k% d, i" y. a: J) v4 _安行章震惊地呆坐在椅子上，喃喃道，“精神虐待，我，精神虐待？。。。”他长叹一声，“这些天我也在考虑——与你母亲的关系。你这样说，我觉得自己是在犯罪。我也许早该和她离婚。我承认我不爱她，从来没爱过。我折磨自己，也在折磨她。我们都各自痛苦，却找不到好的办法解脱。以前是你还小，你妈对我也比较依赖，现在，你大了，你妈也能独立生活，我们真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你妈是个好女人，应该找个爱她的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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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K" d' H: G1 W8 ^“你要离开我妈？爸，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你拿人家三十五万就是给了那个女人？”斯羽不禁气愤地质问安行章，她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以前她是觉得他们离婚也许会对双方都更好，但她现在知道，离婚是宋茹所无法承受的巨大打击。4 Z& ?5 x g- |!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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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忽然被砰地推开了，泪流满面的宋茹捂着胸口，悲哀地盯着安行章。斯羽的心扑通一声，象是掉在了冰窟里，她悔恨地咬住嘴唇，安行章也惭愧地皱紧眉头。宋茹刚才想拉着安行章一起去郑姨家串门致谢，但安行章执意不去，斯羽这才刻意与父亲谈话，试图劝解父亲。9 f' g: b& i# o8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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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章，你真的有别的女人，你真的为了别的女人受贿了三十五万？还要和我离婚！”她哭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说不下去了，斯羽一把抱住了她。宋茹全身无力地靠在斯羽肩上抽噎，“我太傻了，“她忽然一把推开斯羽，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说你到底把三十五万给了谁？是谁能让你连自己最喜欢的事业都不要了？我——我还以为他们陷害你，我一直相信你——相信你。。。”她冲上去紧紧抓住安行章的胳膊，悲痛欲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说！”她摇晃着他，仿佛他是大海中的浮木，又象是一扇打不开的门，她的眼神里弥漫着浓重的绝望和疯狂，“当初也许是我不应该将你带到我姨妈家去，但你喝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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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安行章惊慌地喝道。- d7 ]2 m; a! r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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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h- `% E+ c4 m+ t' i8 Q此刻的宋茹听不到安行章的话语，也看不到他企求的目光，她的眼前白茫茫的，只有往事是一条隐约的小路，牵引着她不由向那走去。“——我承认我一直喜欢你，但——我带你去我姨妈家，也没想——利用你的不清醒，是你——是你主动要我，要了我——我也没想缠着你。——可是有了斯羽，我被学校开除，想一死了之，可你偏偏救了我。那时小羽多小，很多次我都想抱着她一起死了算了，支撑我熬下去的是对你的信任和感情！我以为你至少会因为小羽而爱我一点！”. W' R! q; A4 e1 u( X4 r o' x( N4 K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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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4 |- ]/ y$ [7 a4 s' l/ G' c斯羽的脸色在宋茹语无伦次的哭诉里越来越苍白：原来她是个私生子，是她父母婚姻的纽带和拖累，是她耽误了他们两人的幸福！他们俩一直是为了她在牺牲！这个世界真荒谬！她无意识地倒退向客厅，手掌捂在嘴上，仿佛在阻挡一声积蓄的嘶喊。他们俩一定很痛恨她的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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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w* M- P. R9 G“小羽！等等，听我说！”安行章伸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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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了！”斯羽不停地摇头，声音微弱地说，眼泪却不再流了。然后她猛然转身，拉开房门冲出去。; L5 B4 w* R6 w* a: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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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安行章在她身后叫道，随即身体摇晃，倒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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