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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柞里子] 【长篇小说】《最后的刺客·专诸》(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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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2 08: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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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3 o" B+ X! @5 P待船行到四望一片水,水外只见天的时候,专诸问:“总得说个地方吧?不能只在水里头转?”4 `3 G" T* C  ]2 f* [' @
老者回答说:“只在水里头转是你说的。我不是说了越远越好吗?”
' z  o( J& h. }, V! Y; ~, r专诸说:“越远越好也叫是个地方?”4 u& O; x. o0 f8 N- Q- F5 _8 k
老者说:“最远的地方难道不就是对岸?怎么不是个地方?”. Q2 g& ]; s7 u) p. m9 B
“对岸?”专诸反问,露出些许轻蔑的神情。
7 z0 q: `+ _+ L' ^8 V! v“怎么?不敢去?”老者嘲笑,似乎是针对专诸的轻蔑。, Z: ]+ R7 _/ H' e5 y6 l. _
“怎么是不敢?”年轻人好胜,专诸不能例外,“那得明天才能到,船上没吃没喝,也没地方睡,怎么去得了?”
7 \8 p+ Q( L* X2 {2 u' ^6 s2 X老者听了,又一笑,不再是嘲笑,是得意的笑,笑罢,挥手往船舱里一指,说:“有鱼、有肉、有酒,怎么能说是没吃没喝?这舱里明明有一个铺位,怎能说是没地方睡?”- o, z1 ^4 G: h' x

5 ?1 v0 \6 N9 i5 `. L专诸顺老者手指的方向看去,方才发现船舱里多了两个漆黑描金食盒。食盒是为盛鱼、盛肉、盛酒用的,这不错,但未尝不可以藏刀、藏剑。# Q  f4 i2 o( g! i

. P& P7 v3 P8 M* L“怎么?不信?要不要我把盖子掀开让你看个明白?”这一回,老者分明是看透了专诸的心思。5 \3 @9 H, C: a$ I9 d' R  E1 N
专诸说:“谁说不信?不过,只有一个窄铺位,怎能睡得下两个人?”8 F3 M3 A1 ?, e/ W

2 x1 Z2 ?# W# S( w, a( }5 b老者说:“总得有一个人撑船,哪能两人一齐睡?”
; B: |. W* {! }! ^专诸说:“说得好,只是不知道该谁睡?是你?还是我?”
4 G1 v; T& S5 h- V, \老者说:“你还真会讲笑话,做生意的规矩,照例是出钱的不出力,出力的不出钱。你既收了我的钱,难道还能叫我撑船,让你睡觉?”
! _9 j( \3 D' a* @" c: U( k专诸说:“自然不会叫你撑船,不过,人困了就得睡,你不怕我打瞌睡时失手,把船撑翻?”) b! @3 _) _0 O
老者笑道:“船翻了,你我一同葬身鱼腹,这种吃亏的事儿你怎么会做?”
3 T2 z: S- W+ e专诸也笑,说:“一同死了,还能分得出谁占便宜?谁吃亏?“
! P5 b1 [  B3 h+ I老者又笑道:“吃亏的当然是你!我活了这把年纪,早就活够了。你呢?年纪轻轻且不说,连自己是谁都没弄清楚,就这么死了难道不是可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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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1 n. U: T$ V专诸还想跟着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老者的话刺中了他的要害,就像他用鱼线切断别人的咽喉一样,又准又狠。不过,毕竟有一点不同,他毕竟没有死。快要淹死的人,连稻草都会当作救命符。专诸也不能例外,他气愤地说:“笑话!我专诸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谁?“
3 [. o$ z) G2 x7 ^5 M, o老者不再笑,只摇头一叹,说:“何必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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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要害只有一处,既然已经刺中,再接着往里捅,那是低手过招。老者不是低手,一句“何必自欺欺人!”就像是把已经刺中要害的剑从要害里拔出来,让对手把鲜血如何从要害慢慢流淌出来看个一清二白。) ?0 h+ u( @5 D2 J- ?+ r& m

1 |. @% X8 X, N) f* L/ k“你究竟是谁?”半晌之后,专诸问。他以为除此之外,他已经无话可说。
& ~9 W- D, q# K' M: k老者却说:“我是谁?无关紧要。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人?是你的敌人?还是你的朋友?”
2 C( u/ j/ v0 y- ]1 A" x“我从来没有朋友。”
. Y0 t& [0 B8 M0 C) J5 Z/ c“所谓从来,说的是过去。你怎么不向前看?从来没有的,从今以后就难道也不能有?凡事都有第一回嘛。我同你结个忘年之交,你看怎么样?”1 r: L5 i6 v; d/ h. u1 n& X
“为什么?为那鱼肠吗?”
  P$ e  D! x& ]! Q“你当真有那鱼肠?”0 Y8 ?; C# Z$ a5 j$ ]  Y

" c$ ]6 d; a' x: b3 }这句话,老者已经问过一次,一问再问,可见一心一意于此。专诸终于又能笑了,至少,他猜中了老者来找他的目的,可以算是赢了一个回合,没有输得一败涂地。
" r. Y9 \* m  N/ D8 B看见专诸笑而不答,老者说:“你想不想活得平安无事?”
! I# b) K* {; X: v9 m“这还用问?谁想招惹麻烦?”1 R2 J1 S" e; G  `4 n" c' U3 Z
“你把鱼肠交出来,我担保从此不会再有人来找你的麻烦。”老者说,态度好像认真得很。9 {* x* S% Z. O; x9 g' }
“交出来?凭什么交出来?就凭你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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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1 s5 Q9 D* ?老者点头,态度依然认真。专诸又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说:“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你究竟是我的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就权当你是个朋友吧,也比不上亲兄弟。我把鱼肠交出来,你总得拿点什么来交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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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U& k! \% h+ L专诸的话音未落,砰然一声响,一只羽箭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好扎在专诸脚尖前的船板上,箭杆上拴着条丝巾。老者好像吃了一惊,撇下专诸不管,慌忙扭头一望:一条快船乘风逐浪而来。专诸趁老者扭头之际,弯腰伸手,把丝巾一扯,扯断了,拿在手上一看,只见那丝巾上写着十个小字,写的是:“留玺不留命,留命不留玺“。字迹之尾,另有一个鲜红印记,好像是一朵花,又好像是一片云。专诸看毕,老者正好回过头来。专诸把丝巾在老者面前一晃,说:“不是要我交出鱼肠来的么?怎么又换成了玺?”
- L! }, j8 o% ~# q5 V% q2 l老者脸上略逞一丝惊谎,失口道:“果然是赤云帮!”0 y6 O! D2 Q' q# K, ]" Z% R- _

2 A9 t: ]0 E$ S! L, y专诸没听说过什么赤云帮,不过,他从老者脸上的惊慌之色,猜出这帮人同老者并非一夥,心中略微松了口气,嘴上却故意装傻道:“你慌什么?这什么‘赤云帮’的,难道不是你请来的帮凶?”& h6 \0 g# o% e: G5 {
老者摇头,无可奈何地一笑,道:“我请来的帮手?实不相瞒,这帮人是冲着我来的,与你本不相干。不过,你我既然同在一条船,少不得要同舟共济。”
2 [6 B- D2 v2 X! {, U0 `( O专诸问:“什么意思?你难道想叫我做你的挡箭牌不成?”" y2 V/ }. _5 N8 D
老者又摇头一笑。摇头是一样的,笑却不再是无可奈何的笑,是调侃的笑。一边笑一边说:“当然不成。挡箭牌是死的,我要的是活帮手。”
: r' q2 f; v1 U' |4 {& l专诸说:“哈!你想得倒是挺美,我凭什么要帮你?”& R* h/ k9 V7 O& L  v6 m1 N1 k  {
老者说:“因为赤云帮杀人,从不留下活口。除非你想死,否则,你只有帮我这一条路可走。”
5 \7 I! m4 M5 C专诸说:“这解释好像不错,其实却不对。”, _7 y8 S& H; l1 j% l! ^9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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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问:“有什么不对?”
% o3 e2 p* H+ A9 z+ t. B专诸说:“这丝巾分明写着‘留命不留玺’,你把那玺交出来,不就免了一死?”* w/ r4 ?. I' k3 I0 {
老者说:“别说那玺我没带在身上,就算带在身上,我也绝不会交出来。所以,人是一定要杀的,只看是谁杀谁?”$ [$ v6 r1 U+ @, J) K5 B
专诸听了大笑道:“原来如此!方才你还在劝我交出鱼肠来,怎么你自己就舍不得一个什么玺?”. ^1 m' K$ h5 C

& o4 I3 E1 V% l; _; S0 G" W老者随口应了声“没闲工夫同你斗嘴”,转身一跃,跳过船篷,在船的另一头站定。那艘快船恰好闯过来,打横了,挡住专诸草篷船的去路。快船头上站着一条汉子,背负一张弓,腰下挂着箭壶,左右两手各持一把流星锤。后坐四个操桨的,一齐撇下桨,各持刀剑,跳将起来。) B% s  t8 [* T8 C1 o* D( _
持流星锤的汉子瞟一眼老者,又瞟一眼专诸,冷笑道:“应当是一男一女,怎么成了一老一少?”! n& G. S1 _  M0 y/ B/ \
老者应声道:“这么说,你是找错人了。”0 g! N3 B/ H, q0 N
那汉子又发一声冷笑,说:“笑话!赤云帮的消息是从来不错的。你就是潇潇子,你以为你戴上假发,贴张假面,装成个驼子,别人就认你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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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T( F! q+ p! G& g; a潇潇子?潇潇子是什么人?是这个老家伙?怎么又应该是个女人?专诸正在纳闷,冷不防听见老者说:“你管谁是潇潇子干什么?你也不看看你要找的东西在谁身上?”* U! ]; l5 ~+ U.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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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双眼光迅速从老者与专诸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停留在专诸的脖子上。专诸本来想破口大骂那老者无赖,却被五双眼睛盯得发毛,于是改了口,冲赤云帮的五条汉子喊道:“我看你们不该叫什么‘赤云帮’,叫‘吃屎帮’还差不多。你们怎么就轻信这老家伙的胡说八道,以为我脖子上的玺就是你们要找的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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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持流星锤的汉子听了这话,打个哈哈,道:“一个撑船摆渡的,居然敢于如此这般口出狂言,想必是会些花拳绣腿,就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可以跑江湖了。老五!还不去教训教训他!”! T/ I& |7 O8 \0 x

& l" S; E; t& S6 [站在最右边的汉子应声一纵,跳上专诸的船,人还没到,剑已先到。专诸看准剑的走势,往左一闪,恰好躲过。也许老五的剑法本来就不怎么高明,也许老五过于轻敌,不过,原因已经不重要了。总之,老五这一剑刺得过于实在。老五一剑刺空之时,专诸劈下了一掌,劈得也很实在,但是没有落空。实在而落空,要命;实在而不落空,也要命。前者要自己的命,后者要别人的命。老五的命没了,躯体还在,不仅还在,而且还没有静止。先是向后跌倒,然后是从中一分为二,最后是化作两片落入水中,溅起两堆浪花,一样白里透红。剩下的六个活人,五个都惊呆了。潇潇子不止一次替专诸收尸,却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尸体,因为专诸从来不曾徒手杀人。这一回,他本来也想用鱼线,但是老五的动作太快,他只来得及撇下手中的篙,来不及去兜里取鱼线,只好徒手切下一掌。凡事都有第一回嘛,还真让潇潇子说对了。专诸虽然是第一回徒手杀人,但他自己没有吃惊,因为他徒手破过鲨鱼与鳄鱼,对象虽然不同,结局却是一般无二。赤云帮的四条汉子都见过这样的尸体,他们吃惊,是因为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撑船摆渡的年轻人能有这样的本事。1 S/ y0 ?7 P4 B+ ^7 t0 ^
“你是掌门的什么人?”赤云帮的四条汉子异口同声地问。& f8 I* Y: t+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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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是什么?什么是掌门?专诸听不懂这样的话,他虽然日日夜夜在江湖上跑,却不是个跑江湖的。掌门就是头儿,头儿就是掌门。潇潇子看出专诸听不懂,这么替他解释。专诸听了就更糊涂了:赤云帮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赤云帮的头儿能同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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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m" x* S' a“掌门的柔掌从来只传掌门的传人,你要不是掌门的传人,你怎么能会这柔掌?”赤云帮的四条汉子又异口同声地问。
! j# r/ Q4 y+ S5 O这问题令专诸回想起那死了的老头子说过的话:能劈柔,何患不能劈刚?想起这句话,专诸本想说:我那柔掌是家传的。可是这话还没出口,又想起他叫那老头子“爹”和“爷”时挨的那两个大嘴巴。非爹非爷,能说是一家人么?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愣给噎下去了,换成了一句:什么柔掌不柔掌的!我这掌法叫刚掌。以刚克柔,专门对付你们掌门的柔掌。不信?谁敢来试试?听了这话,四条汉子一齐打个冷颤,亲眼看见老五是怎么死的,还有谁敢来以身试专诸的刚掌?! y6 t6 C1 g, t/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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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那你们还不走?难道还想要抢他脖子上的玺?说这话的是潇潇子,她从嘴里吐出个竹簧,还原成女声。伸手在头顶一掀,掀去白发,露出青丝。又在下巴一揭,揭去苍老的面具,显出潇潇子的本来面目。两肩一抖,背上的驼子没了,原来是一副苗条的身材!在场的六个活人,又有五个惊呆了。不过,这一回惊呆的都是男人。他们惊得发呆,不是因为老头儿忽然变成了美女。他们惊得发呆,是因为她的出现令他们都想到了死。不是好勇斗恨导致的死,不是贪财好色导致的死。是另一种死,是心甘情愿的死,是视死如归的死。潇潇子自己没有吃惊,甚至也没有得意。男人的这种眼神她见得多了,早已习以为常。! C% J/ n* W  \8 d; q, q
她只是不耐烦地冲着赤云帮的四条汉子挥一挥手,说:“怎么?还不走? 还非得等老娘动手?”
  `* W1 ?* Z  a- V8 H. h* `那四条汉子当真就这么乖乖儿地走了,比听老娘的话还要乖过至少十倍。
发表于 2009-11-23 18:08:5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看!
发表于 2009-11-24 03:50: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小说,倒是让咱看到了柞兄内心深处那颗年轻又不安分的心,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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