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教我做美国妈妈
红墙
一听说我打算讨论“带着浓郁中国酱缸味道的父母怎么管教在美国天空下成长起来的孩子”，
南希第一个给我送来伊妹儿：我有话要讲。第二个伊妹儿里，南希告诉我：是儿子教我怎么
做好妈妈的。
我一看，有趣！开天辟地自古以来都是父母教育孩子，人家不同，人家妈妈心平气和，理直
气壮地说：儿子教我。
我追问：怎么回事？说说看。
不承想，南希从麦迪逊的威斯康星大学讲起--十年前，我曾去那里拜访几位挚爱亲朋，就住
在学校的家庭公寓区，竟然与南希擦肩而过。南希问我：你还记得公寓后边有一个儿童游玩
区，有一个大沙坑，有滑梯，有秋千？那年，我儿子也就是八、九岁吧。我看到外面一位小
姑娘在荡秋千，荡得特别好。而儿子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就动员儿子出去荡秋千。儿子回答
十分简单：不想去。我说：什么不想去？去！去！儿子说：不喜欢。
南希说：我是中国妈妈。我心想，这小毛孩。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什么事情总要试试看，
你没有荡过几次秋千，说不定多玩几次就喜欢了。总比在屋子里闷着强吧？于是南希连说带
劝，连扯带拽，把儿子“押”到秋千上面。儿子很不高兴，很委屈，很伤心。。。勉强荡了
几下，根本没有旁边那位小姑娘的灵活劲。结果母子俩人都气哼哼，一点乐趣也没有了。
南希说：多少年过去了，我一直想着这件事。是不是我们做父母的就一定有权利强迫孩子们
做他们不喜欢做的事？
儿子上了高中之后，曾经选修了一门早期儿童心理学。到底学了什么东西，南希并不知道，
只知道十四、五岁的儿子已经可以给他们上课了：爸爸妈妈，来，来，我想给你们说一说，
我认为你们教育我的方式有点不对头。我是你们的儿子，但也是你们的朋友啊。你们想想，
如果你们以对我的方式来对待你们的朋友，你们还能有朋友吗？
南希夫妻让儿子说的一愣一愣的。那是，我们能强迫朋友去做他们不喜欢做的事情吗？不
能。我们对朋友讲话时，能那么简单，粗暴和不耐烦吗？不能。
看来，跟这个五岁来美国在美国天空下长大的儿子只能先做朋友。
做朋友就要遵守朋友原则。
家里来客人，儿子彬彬有礼，走向前，握手，致意：叔叔，你好！阿姨，你好！等儿子的小
朋友们闹哄哄地来了。父母笑笑，点点头就走到一边，闭门图安静去了。儿子不干：爸爸妈
妈，这不公平吧？你们的朋友来了，你们要求我有礼貌，给人打招呼。那么我的朋友来了，
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点点头就走掉了？
这孩子！可人家有理，南希夫妻没有话说。
我评价：你们儿子很成熟。
南希说：成熟有成熟的代价。
在儿子的成长史中，最大的挑战大概就是他的早恋了。那年，他刚上高中，就热火朝天地恋
爱上了。好在，儿子从来不隐瞒，立刻告诉南希他有女朋友了。中国家长有几个不把早恋当
做毒蛇猛兽的？不是毒蛇猛兽也是杂草野蔓，不斩草除根就难以心平气和。可以想象南希听
了儿子通报之后的心情。南希想：这可是原则问题啊。从前儿子道理一堆一堆的，我们也说
不过他，还得跟在他后面跑。这一次可不行。
父母商量了一把。父亲急冲冲地，儿子还想翻天不成？！母亲把父亲推到一边：我去跟儿子
讲。
母亲说：儿子，我们不同意你早恋。
儿子说：为什么？
母亲说：你太小。还不成熟。
儿子说：妈妈，我们的同学都有男朋友，女朋友。这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我们就是这么成
熟起来的。
母亲说：这么成熟起来？代价太大。万一。。。那个。。。
儿子说：妈妈，你怎么对我这么不信任？你要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如果我真的犯了错误，
我也可以从中吸取教训的。
这样的谈话来来回回，中心思想就是儿子认为自己到了恋爱的年龄，并且可以把握恋爱的程度。
爸爸妈妈却不这么认为。曾几何时，儿子还是自己怀里的baby，跟前的小毛头，现在就跟人家
女孩子手拉手，肩并肩地象那么回事儿啦？！
南希自己承认：她讲不过儿子。她的儿子是很有主见的那类孩子，但很讲道理。如果你能说服
他，他听话。如果不能说服他，那问题就难办了。当两强相遇，总有一个要妥协的，这里面，
怀着对儿子深深的爱，母亲南希说：得了，做妈的，就退却了吧。
不过，到底是中国妈妈，撤退之前，还要虚晃二枪：第一，要掌握分寸。第二，不能耽误学习。
如果成绩下来了。。。哼哼！
三个月后，儿子对妈妈说：我想结束这段恋情。
南希还挺吃惊，好像一直还不错嘛。儿子一边约会，一边挺用功地学习，学习成绩确实没有下
降。 为此，南希做了两回“美国妈妈”，请那女孩子到家里来吃饭聊天过。双方父母也特意
接触，进行了友好的双边会谈。女孩子的父母是德国后裔，非常高兴女儿能有这么一位年轻的
但懂事的小男朋友。
儿子说：边谈恋爱边学习是有点困难。要学习就不能陪女朋友了，陪女朋友就肯定没法学习。
这样下去，太累，压力太大。最后两边都牵扯不清。我想了想，妈妈你是对的，现在对我来说，
学习还是很重要的。如果只能保一头，那只好割断恋爱关系了。经过了三个月的亲身实践后，
他弄清了生活的主次顺序（priority)，他说依此是学习，田径（他喜欢的运动），然后才是
女孩子。
南希不说话。她真是无话可说。最后这位曾经为儿子的恋爱而失眠几次的妈妈憋出一句话：这
可是你自己的决定哟，you sure?！
儿子回答：妈妈，谢谢你。你让我品尝“梨子”的滋味，让我自己做决定。
南希心想：我倒是不想让你尝的，但我说服不了你啊。唯一庆幸的是，我没用中国家长式的高
压，“说服了你听，说服不了你也得听!”。南希笑说：瞧瞧，这倒是一举两得了，儿子通过
这件事成熟了不少，我还落下“开明父母”的称号。这不是孩子教我做好妈妈？
我觉得南希真的是一位出色的母亲，理解并体谅孩子，保护了孩子的积极性。不过，我也想到
幸亏人家孩子懂事明理走“光明大道”，要是孩子不能被父母说服，又一心一意走旁门斜道可
怎么办呢？
南希说：别提了。说到我是不是好母亲，我倒真奇怪像我们这样的父母，怎么教育出了一位
美国活雷锋。我儿子特别爱助人为乐，别人有事，他就屁颠屁颠地去了。比如花好多时间给
他的同学理发。他说这叫“生活的意义”。这可不是我们教他的。
南希并不记得什么时候儿子开始他“有意义的生活”了，只记得有次儿子从学校回家来，很激
动地诉说：岂有此理！学校里面竟然没有回收（recycle)系统！爸爸妈妈不知儿子激动个啥。
没有就没有呗。儿子急了：什么？！你们知道不知道那是一种浪费！我们用的纸张都是一颗颗
参天大树哇！如果能回收纸张，我们就可以保护树木，从而保护地球！
多么正统的思想！南希夫妇俩围着儿子转三圈也弄不明白儿子这“伟大的想法”从哪里来的。
问题是，南希还没弄明白的时候，人家儿子就行动起来了，从学校，到地区教育局，一层层，
一级级开始“上告”，要求整个学区建立回收系统。又写文章，又听证。。。折腾一大圈，
儿子成功了！
儿子的光辉形象上了地方报纸，高中生说服教育局建立回收系统。邻居朋友们都拿着报纸对
南希讲：儿子这么能干。南希心说：花多少时间精力在这上面啊。我本来没想支持他的，但
讲不过儿子，只好。。。
结果儿子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从高中毕业，他作为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致词。开口说到：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父母亲。他们不象有些教条刻板的亚洲裔家长们，如果孩子们考试得
了99分而不是100分就不给他们饭吃（笑）。他们懂得最有效的学习动力是来自于内在因素。
他们全力支持所有我想要做的事，哪怕是发狂的事，甚至是永远办不到的事。”
那一刻，南希流下了幸福而满足的泪水，当时南希坐在家长贵宾席第一排，大家清清楚楚地
着这对中国父母，看到南希满面地泪水。做一个美国孩子喜欢的妈妈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
容易。不是吗？
南希的儿子冯搏，现为麻省理工学院（MIT)一年级的学生。高中毕业典礼上，他的校长这么
形容他的：
本届毕业生的第一名是冯博。冯博出生于中国，五岁时来到美国威斯康星州。在搬进蒙柔镇
时，他才上小学五年级。所以，他就把蒙柔镇当成他的家乡。冯博是个积极进取的聪明学子。
他能掌握最复杂和具有挑战性的理论概念。他是个谦虚和受人尊敬的年轻人。他有明确的努
力方向，人生价值观， 以及作为一个公民对社会的责任心。自从四年级在乐队拉中提琴至
今，冯博还参加了校足球队两年。作为校田径队员，他还创下了跨栏，短跑和接力的校•年
级田径记录。在高中的前三年，冯博担任学生会付主席，现是本届学生会主席。他认为这些
职务给了他锻炼领导才能的机会。今年他作为积极倡导者，在校区成功地开展了废物回收活
动。
冯博还是学校数学代表队的队员，社区图书馆义务员，并选入哥伦比亚大学荣誉科学高中班
学习。冯博将进入麻省理工学院学习核工程或环境科学，以期将来建造一个无污染的能源工
程，造福于人类。 |
发表于 2004-2-16 04:59: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