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江南血 51 （BY 秦无衣）

无墨

第二章　寒露　51

　
4 {/ k+ s5 I# q8 F　刘思任是在九月十三那天黄昏过后，才离开山阴城的。在昨天晚上，他才突然告诉周身则他们要去闽中的事。事出仓促，周身则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同意了。临启程时，他随身其它的什么都没带，就带了那把崇祯皇帝题了“九思”两字的撒扇，还有就是贴身穿上了当时到刘府来脱下来的那套破旧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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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跟周莘也只是说江南局势日趋诡谲，必须将周身则送回到更加安全的闽中去。周莘虽然心下里明白刚刚见面不久的周身则的真实身份，但她天生善良母性，对周身则的离去，仍是十分难舍。不过她还是对自己夫君的做法表示理解。倒是断桥这些日子一直跟周身则相处，舍不得他离开了。她吵着也要跟到闽中去玩，但是这一次刘思任却板着脸，要她呆在家里陪伴母亲，搞得断桥满肚子的不高兴。

; A( C9 E, ~: {2 v. [刘思任一身行商的打扮，他让周身则扮成他的随从的小厮，其他的人他一个也没带。

% ^' y6 L0 ?+ C# j: v: s他在午后就让刘祥订了一条客船，傍晚时就扬帆出发了。不过，他没想到周身则会晕船的。船在夜幕中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后，周身则就开始呕吐了。他只好让船家给熬了一碗姜汤，让周身则喝。他笑着跟船家说，周身则前天受了点凉，小孩子家的，身体扛不住。这周身则哪里尝过那姜汤的古怪辣味？于是反而吐得更厉害了。刘思任只好安顿他昏昏沉沉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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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船到了上虞县北边的沥海镇，刘思任还了船家船资，忙忙地扶着周身则下了船，自己用心开了个药方，到镇上找个杏林铺子抓了几味药。他们又在镇上歇了一天，刘思任然后干脆把周身则装扮成小公子的样子，就让他们以真实的关系相称呼，免得再在路上伺候他的时候，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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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s& B3 H0 w' j+ A" h* b刘思任又雇了一条大些的船，装载了一应的日常用品，酒食等。因怕周身则旅途寂寞，还买了些书籍什么的。船上共有四个水手。他上船后，先跟船老大搭讪了一歇，套了近乎，说了些南来北往的事，那船老大知道他是惯走江湖的，又见他出手阔绰，因此对他们极力巴结，小心伺候。一路上稍有风浪，刘思任担心周身则身体吃不休，就让船泊住休息，因此行程就缓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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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到了九月下旬时，才到了温州平阳。不巧又赶上连日暴雨，海上波涛腾空，狂风乱渡，飞云际天。他们只好在城里逗留了几天。那周身则少年心性，以前又从来没见过海上风光，虽是晕船，倒是欢喜得紧，只恨不得这船就这么慢慢地一直飘泊下去。而刘思任却是十分的心焦。终于捱到十月初一，看看海上风平浪静了，他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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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直到十月中旬时，才缓缓地驶进了福州乌龙江口。刘思任让船老大在薄暮的时候，将船靠上码头。这一次他为了免生枝节，不想到福州城里拜访福建巡抚张肯堂，而是带着周身则，换乘一条小舟，连夜赶往鹤皋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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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j+ ?. E( {4 ~6 a两人到了鹤皋镇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此时周身则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他以为刘思任会找一家客栈住下，没想到刘思任却带着他连夜赶路。从鹤皋镇到周家庄的路崎岖不平，周身则走的跌跌撞撞的。他尽管在逃出京城后，也吃过不少的苦头，不过像这样深夜赶路的还是头一遭。因此没走上多久就精疲力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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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只好背上他，趁着月色而行。那时已经是初冬天气，山中天寒，路中四处都是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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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则虽是少年，但是心性聪颖。上次在山阴刘府，刘思任第一次见到他时，还以为他是丫鬟假扮的，那时他的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刘思任可能对他起了疑心。不过他还不太放在心上。但是从今晚刘思任的谨慎态度与匆匆行色中，他明白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因为，如果刘思任把他当做周修涵的儿子带回周家庄，他是完全没有必要弄得如此郑重的，这里面只有一点理由，那就是刘思任可能已经窥测到他的真实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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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他开始有些恐慌了。他毕竟是个少年，没有什么社会历练，好在现在去的是周家庄，而他身下的这位一路上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汉子，也是断桥的父亲。这样想着，他伏在刘思任的身上，竟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到了周家庄周府大门口，两条大狗狂吠着扑了过来。不过当它们认出来的是刘思任时，又亲热地朝他摇起了尾巴。刘思任把周身则放在台阶上，自己上去敲门。

' I: Y  f7 A  q周府里看门的两个家人听到犬吠声，慌忙起来，打着灯笼开了边门出来查看。当他们发现来的是刘思任时，都吃了一惊。刘思任来不及跟他们解释，就让一个家人背上周身则，大家一起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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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G' \) R; g" J+ M+ t% B此时已经是丑时末分了。老管家赵及平时睡得早，他一听到异样的犬吠声，知道来了生人，于是马上就披上衣服出来查看。他见到刘思任，也是吃了一惊，瞪着眼睛说：“大姑爷，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周菊二小姐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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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k1 r5 `1 b刘思任朝他摆摆手说：“赵老爷子，今天晚上我来周家庄的事，你们先不要传出去。”他指了一下周身则：“你们先把周公子安顿下来，他一路上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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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及高举着灯笼照着周身则说：“大姑爷，这是哪位周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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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D$ t- b$ {; f4 F刘思任笑笑说：“还有哪位？他是修涵的儿子身则，你难道认不出来吗？”

- K# x, X4 A. e7 ?赵及“呀”了一声说：“原来是小公子回来了。像，像啊，这眉目依稀的就跟七年前见到的差不多！不过，大少爷他……”

刘思任说：“现在我们先不谈这事，你先带我去见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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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U/ A7 h: f; ]4 w赵及吩咐两个家人把周身则安顿到东厢房去：“你们听到了，晚上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不然的话家法伺候。”随后他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一边顾自唠叨着：“太公这些时日来，一直不住的咳嗽，一个晚上要起来几趟。毕竟上了年纪了，又因为家国的事烦扰，唉。虽然方二奶奶百般调理，也是不见好转。他整天挂念着大少爷和二少爷，你这一回来就好了，带回了小公子，还有二少爷的消息，他可以心安一阵子了。——对了，大姑爷，二小姐的婚事办的怎么样了？还热闹吧？老身没赶上喝喜酒，亏了。我是看着她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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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打断了他的话头，笑着说：“菊儿的婚事办的好不风光，那是我们山阴城里少见的一次婚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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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W) t7 i& `( O& f1 y赵及满意地笑了起来。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周太公的卧房外面。

赵及正要敲门，屋里的太公似乎已经听到了动静，就拖着浓浓的痰音问道：“是赵及吗？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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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及正要答话，刘思任已经接口说：“岳父大人，是我，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