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江南血 115 （BY 秦无衣）

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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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小暑 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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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思任看了，心里一热：原来他们是孙守元、也就是绰号地牌的孙两点那些闲汉。孙守元哭着说：“刘先生，你的右手呢？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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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笑说：“我右手被清军的红衣大炮炸断了。你们怎么在这？”

孙守元说：“因为听说满洲人要来了，我们就纠集了一伙人，帮忙守城。”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刘先生，我们已经将刘老爷子的尸体和大奶奶的金身收殓好了，放在刘府的灵堂上，就等着你回来安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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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之瑜跟庄白听了这话，全都呆住了。他们赶紧扶住了摇摇欲坠、顿然间面无血色的刘思任。刘思任只觉得天昏地暗。他想：自己这是不是来到地狱了？！朱之瑜抱住了他，哽咽着说：“畏行，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松江游学的事吗？我们一起发过誓：天塌下来，我们顶着！如今大难临头，由我扛着就是了！你一定要撑住！”

- O7 k; f# v# Q" v! O* z; ]8 O刘思任吃力地用左手撑着长刀，站了起来，轻笑一下：“鲁屿，鲁屿呀……”说着，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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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守元跟他们说了刘宗周跟周莘去世的事：刘宗周在听说清军攻占杭州后，就在蕺山上绝食二十来天，最后活活饿死自尽。他们一伙人每天都给刘宗周送饭，但是老头死活不肯吃，最后活活饿死了。周莘在刘宗周自杀后，遣散了刘府上下所有的家人，然后自己沐浴过之后，在“观音堂”上，坐化三天后圆寂了。当孙守元他们见到她的尸身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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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 X7 @; H# A! L刘思任用左手拍拍孙守元的肩膀：“孙守元啊，你不是地牌，你是人牌。人牌比地牌差一点，但是赢算的机会还是比较大的。”他长叹一声：“如今我很想再跟你赌一把，你一定会赢的！”

孙守元哭了：“刘先生，这乱世之中，连一张赌桌都摆不下了。咱们大劫难逃呀！”

) k; m6 H# V& y, M庄白说：“畏行，我在杭城时听说，原先的江南巡抚、你们山阴人祁彪佳，也在杭州自杀了。还有杭城中，四处都在流传着名士王思任对马士英说的一句话：吾越乃报仇雪耻之国，非藏垢纳污之区也，职当先赴胥涛，乞素车白马，以拒阁下。——真是慷慨激昂，颇有勾践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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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之瑜冷笑说：“可惜鲁王不是勾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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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回到家中。府中一片冷寂，只有老管家刘祥跟几个舍不得离去的家人，仆妇守着。大家见到刘思任回来了，都哭着跪了下来。刘思任一一将他们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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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上摆着两口厚重的杉木棺材。刘思任先跪拜过了父亲的灵位，然后抱着周修流的骨灰坛子，抚着周莘的棺木，痛哭失声了。他忽然间想起了周莘以前曾经念诵的《白衣大士咒》中的一句话：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既是如此，周莘她为什么又要舍自己而去呢？！难道她是早已知晓自己跟梅云的那一段情事，然后借着眼下的变故，从此超脱了？！可惜的是，自己连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家都知道，周家自周修涵，周修流去世后，从此再无后嗣了，心里都感到相当的凄惨。刘思任将父亲和周莘安葬在祖墓上，然后就准备跟大家一起去闽中。临走前，他拉着孙守元的手说：“兄弟，倘若山阴守不住了，你们就退到宁波外海上的舟山岛上去。黄斌卿黄军门正把守着那里。那里是个要塞。过些日子，我还会回来。”他惨淡一笑：“兄弟呀，咱们还可以跟满洲人赌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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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守元说：“刘先生，只要还有翻本的机会，我们就要赌下去！直到输得精赤条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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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T  `$ s7 J* l5 W朱之瑜说：“这位孙兄弟的话让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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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的是海路，乘风破浪。一路上，刘思任担心周太公、方竹枝知悉了周莘，周菊，周修流的噩耗后，精神上承受不起，就要大家先对周家人隐瞒着他们三人去世的事。他疲沓地躺在船舱里，问庄白今后有什么打算？庄白噙泪看了一眼精神恍惚的红歌，苦笑着说：“畏行，你看我还能往哪里去呢？以后我就带着我女儿，呆在姬峰的‘悬念观’上，陪伴着我娘和子渐的魂灵，度过此生吧。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6 u: Z- I3 T# O% j刘思任看了眼朱之瑜。朱之瑜说：“我听说唐王朱聿键在七月时，已经在福州正位，改元隆武，眼下正与开府绍兴府的监国鲁王分庭抗礼。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内讧又起了！郑鸿逵、郑森所部的水军，也早已从扬子江一带，撤回到闽海。倘若事尚可为，那么，我想去一趟日本，向德川家族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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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白听了，沉吟了一下，就解下自己身上的那把丰臣秀吉的佩剑，双手递给朱之瑜说：“这把剑在本州岛可以号召从前丰臣秀吉的残部，田川君一直在寻找这把剑，想跟德川家族做交易。朱先生，俗话说，宝剑赠英雄，你知道，这把剑上，沾染着周修流的鲜血，有着灵气。我现在将它交给你，就请朱先生收下吧！拜托了！”

朱之瑜神情凝重地接过了剑。他猛然抽出剑一看，阳光下，剑锋雪白。一边的红歌看了，笑着说：“很多很红的血，耀眼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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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i# R, ~$ v! N朱之瑜赶紧收剑入鞘了。

0 e: A! h$ D$ v* T) T船只到了福州乌龙江时，正遇上郑森在巡江。郑森一看到周修流的白瓷骨灰坛子，忍不住就泣不成声了。他紧紧地抱着坛子说：“子渐，我的好兄弟，我郑成功这辈子若不为你报仇，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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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讶然问他说：“大木，你怎么改名叫成功了？”

% I, u% S8 ?* L9 D9 Y郑成功抹着眼泪说：“我回到福州后，跟家父还有四叔一起去拜见了唐王，也就是如今的隆武皇帝。隆武爷抚着我的肩背，就赐名我成功，意思是要我为我大明朝中兴，多做努力。并且还赐我国姓。我如今担任御营中军都督。皇恩浩荡，我今后敢不拼力向前吗？！刘先生，我当初跟子渐结拜时就说了，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子渐已经为国捐躯，我郑成功也只有为国死战而已，绝不敢苟且偷生！”

; |6 f3 Q# l3 q; m朱之瑜说：“大木将来定然会有一番作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