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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斋随笔] 【随笔】情人看刀(BY 秦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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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29 23:47: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情人看刀9 V0 {; v0 h8 s% X4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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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北京的春天,满城风沙,阴霾的天空中,流动着几缕黯淡的白云。尤其是到了黄昏的时候,更是沙尘飞扬。街头巷尾,匆匆的行人都灰头土脸的。这是一个灰色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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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是十多年之前的印象了。如今的北京,空前繁荣,衣冠不整者,都被乱棍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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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T7 {5 m7 L* O+ F( e那时,我的女朋友蓉正在北京一家著名的报馆混饭吃,而我则在老家清城的一家电视台领着吃不饱饿不死的饷银,时而出去打打秋千,搞得跟人似的。然而不管再怎么说,我们也都算是白领了。所谓白领,就是体面人,不用拿着工具在街头像鸭子一样伸长脑袋等着人家来使唤,也不用在朝不保夕的工厂、公司里干粗活。至于收入倒在其次,不然的话三陪女、按摩女甚至暗娼也可以算是白领了对吧?; i2 H; n- X/ ?+ P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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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那年春天台里有个长篇连续剧要在北京开拍,编剧曾经是改革前锋赵大人最亲密的秘书的智囊。之前我因为微妙地拍过制片主任的马屁,此时他就借故给我讨了个差使,让我上京城去搞一场鹊桥相会。这个制片主任六十年代毕业于中戏,很够意思,是个明白人,他跟我说的马屁经让我至今仍然受益无穷。他说,你这孩子,你拍我的马屁我不是看不出来,我五十来岁了,香臭还闻不出来?!但是闻出来又怎么啦?我仍然受用。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其实啊,拍戏跟拍马屁没什么两样,拍好了,大家都受用。高人一个!九七年我背井离乡要出走美国的时候,他派车一直送我到了机场,然后给了我三千块钱,说是稿费。其实那不是稿费,他是看我走的寒碜,就私下里赞助了我一把。2002年他去世了,得的是肝癌,我没能赶上送他一程,有点遗憾。) g( N# X0 b3 W' W  N* j$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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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蓉有四个多月没见面了,两下里相见,不免有些缠绵,都说对方黑了瘦了。女友是四川人,叫蓉,当然这只是个假名。蓉为人跟成都街头的火锅一样,辣的不得了,偶尔一赌起气来,成天不跟你说话。她跟我一见面便拉着我去登记结婚,把我吓了一跳,因为我看出来她不是在跟我开玩笑。那时我好高骛远,根本就没有什么成家立业的思想准备,而且也没有这方面的经济能力。我知道,我们一结婚,我就得到北京来,在天子脚下漂来漂去,因为蓉是不愿意去清城的,而我觉得自己的生存能力有限,怕在京师混不出人样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京师的天气让我望而生畏。当然了,最后一个理由更像是借口。在一个以大城市为中心的国度里,你要么就是挤进其中,要么就是规规矩矩地做个乡巴佬。我不识时务地选择了后者。& L! d& ~2 b)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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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便奋力挣脱了她把我拉向婚姻契约的手臂。蓉因此闷闷不乐。女人嫁人就像接管男方的人生事务,做为情人,你可以潇洒,还有幻想和回旋的余地。但是做为一个精打细算的女人的丈夫,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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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十多天时间里,蓉老是找茬跟我吵,从天安门吵到颐和园,再吵到中关村。我越吵越不想跟这个自以为是女人过了,她吵架的风格泼辣,扯我,打我,辱我,以及不堪我,完全不象我这么彬彬斯文,还引经据典的,指天划地。在厨房里她吵的急了,便将菜刀往空中挥舞比划着,活脱的一个母夜叉,一丈青。因此我在北京的日子是很难过的。我迎风而泣,觉得爱情这玩艺儿真他妈的塞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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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_2 U+ ]- x* j% ?" O$ q在北京找一张床很不容易。那时蓉在北京居无定所,所以那段日子我们经常变更住处。前三天我们住的是我的制片主任提供的四星宾馆,吃香的,喝辣的,涮羊肉,烤鸭,二锅头。他很想让我见识一下京师的气派,他花钱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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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很快便把我们从“西苑”赶了出来,因为与我们合作拍戏的那家北京的皮包公司眼看就要破产了。然后我们只好住到蓉的一个同学家里。蓉的同学家里正在装修,有浓厚的油漆味与木屑味,房间里拥挤地要命,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于是我想,我在北京肯定是混不下去了,混得下去我也不想混。宁为鸡头,不作牛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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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1 Q% C9 T% `- w& W9 m人往高处走,其实只是一种缺乏自信的失落心态,这是流落到美国后才慢慢品味出来的。! P/ b5 o9 }' h+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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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住进北大博士楼一个朋友的宿舍,朋友适逢外出,楼外有个菜市,鱼虾鲜活,还有稻田。那几天倒真象是在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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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p# [: Q( }& F4 ?$ L# @与蓉一起去逛王府井的时候,我相中了一把装饰精美的倭刀。正待要掏腰包时,蓉说,到时候她要送我一把开刃的倭刀。那时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这事后来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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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交代一下往事了。蓉与我在十多年前相识于一个偶然的机会。那时我跟我现在的LP相识已经有两年多了,LP那时还是一个小姑娘,红润嫩白的脸,大大的眼睛,一根粗辫子。我一直把她当作小妹妹。我跟蓉是在舞场上认识的,众所周知,大四的女孩都是疯子,就差裸奔了。跳完舞后,我们又去了酒巴。她眉飞色舞地跟我演讲着一个索然寡味的鬼的故事,我故意装作吓呆的样子。6 g# P% }- C3 p2 M+ o

' ^8 s  U; R& D那时大家都快毕业了,闲着无聊,都在漫无目的地窜门,指望着猛然窜出个不同凡响的将来。一次蓉扛了一把吉它到我宿舍,弹奏了几首《光阴故事》,《乡间小道》之类小儿科的乐曲,我们便开始拍拖了。卿卿我我,就那么回事。1 F6 q5 H( [& h9 x

3 |$ D% E% z* ?) a后来我住院了,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月,整天手臂上吊着小塑料管,清晨一睁开眼就往嘴里喂药片,也不知道患的是什么鸟病。蓉一直在病床边上陪着我。这时我不烦她了,她是我身边唯一的亲人。黄昏时候,我饥肠辘辘地站在十楼上,看着蓉拎着给我准备的饭食从远处朝我走来,她的身上流光散溢,样子非常活泼,时不时还自言自语的。那时,我觉得生命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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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a3 \8 V) V0 _一天晚上,电梯关了,我跟蓉刚好散步回来。蓉说她有点累,我便背起了她,拾级而上,我迈着艰难的步伐,一直攀走到十楼。我身上的负重,让我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快乐。不知蓉体会到了这种快乐没有?到了病房,护士问我们到底谁是病人?我说我们都是病人。+ k4 k6 P+ L  r6 \4 J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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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都是病人。我们得的是一种叫情感结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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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5 E" ^, y/ W) O6 |毕业后,一个秋高气爽的时候,北京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献血活动。蓉献血了,于是得到了一个月的假期以及数目可怜的钱币,便赶赴到清城与我相聚。结果是我们又吵了一个月。朋友们都跟我说,算了算了,你吵不过她的。最后我吵着送她上了飞机。蓉说,看你上窜下跳的忙着,是不是我们的故事应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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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聪明的女人,是比一个运筹帏幄的男人更可怕的。我至今仍然相信,女人是上帝赐予我们最美好的礼物.女人的泪水与微笑,都是动人的。只要你爱过,便须对此深信不疑。4 O# x4 X4 y# b& u$ J/ M$ i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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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日子结束了。蓉送我来到火车站。因为昨天我没赶上回清城的列车,两人又吵了一架。蓉在用早餐时还在一勺子一勺子喂我,迟误了时间。蓉又去替我跑到了一张硬卧。想起来,真该感谢上帝的赐予,它让我们在一起多呆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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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Q5 o' ]$ N& c8 `7 T  Z出发的时候,蓉果然送给我一把日本战刀。我抽刀一看,只见锋刃如雪。1 x  Q3 p% N3 u5 f( \
火车“轰隆隆”地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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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 X% H9 e蓉说,她想要嫁人了。两个月前她出差到北戴河认识了一个富有的人。这刀便是她的先生在那时送的,算是定情之物。我看过她在北戴河的照片,貌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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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0 G& s4 r2 l& n( R! U我笑了。我把刀收好了,上了火车。我倚窗看着蓉,只见她正搂着粗大的大理石柱,泪流满面。她曾经说过她不会哭的。她的泪水让我看到了垂落的过去。那一刻是任何文字都不能形容的。我笑着朝她挥挥手,然后拔出刀来,指向她。5 c9 H" ^& v7 P4 t1 ~' f
  
/ k0 G% B; Q' ?! U9 F! T! P9 Y后来蓉便出嫁了。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问我说,她出嫁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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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种假设,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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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时间就象打了个水飘,所有的故事,都成了真正的故事,但是生命的美丽,愈见短猝,就象是假设的一般,而那些粗糙的记忆,却反而变得硬实了。
发表于 2009-8-31 01: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青春的结局有时就是一把刀,把人生一剖为二。; \9 ~  B6 J: E6 ]  ~
“十多年时间就象打了个水飘,所有的故事,都成了真正的故事,但是生命的美丽,愈见短猝,就象是假设的一般,而那些粗糙的记忆,却反而变得硬实了。”-----喜欢这句。人生是在回忆中沧桑了,还是在故事中沧桑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8-31 07:20: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两处:5 u" o  w2 k6 M" z: ~, i  a

# n+ P, w# X6 y" |1.在北京的十多天时间里,蓉老是找茬跟我吵,从天安门吵到颐和园,再吵到中关村。我越吵越不想跟这个自以为是女人过了,她吵架的风格泼辣,扯我,打我,辱我,以及不堪我,完全不象我这么彬彬斯文,还引经据典的,指天划地。在厨房里她吵的急了,便将菜刀往空中挥舞比划着,活脱的一个母夜叉,一丈青。因此我在北京的日子是很难过的。我迎风而泣,觉得爱情这玩艺儿真他妈的塞牙!. R0 q- y3 v( c3 I* }! Y) u

& E+ {$ Y: q( `我觉得无衣听斯文挺书袋又有点小愤青的感觉,呵呵!9 A! K) p: y7 K: P

5 k6 b4 y6 y$ v/ g0 z2.一天晚上,电梯关了,我跟蓉刚好散步回来。蓉说她有点累,我便背起了她,拾级而上,我迈着艰难的步伐,一直攀走到十楼。我身上的负重,让我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快乐。不知蓉体会到了这种快乐没有?到了病房,护士问我们到底谁是病人?我说我们都是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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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很拽情,呵呵!
 楼主| 发表于 2009-8-31 07:22:0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我当年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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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3 ]; L7 @% j秦无衣写了篇《情人看刀》,前面是铺垫,中间是纠缠,最后才是关键,两人折腾半天,一个人要自由,一个人要现实。女人说我要跟嫁他了,(其实在我看来这是最后逼宫),男人还是选择了自由,拔出女人赠给他的刀断了这份情。1 A; a# Q1 [% I# P6 M!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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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真嫁了,嫁完还在问男人那一刻想啥,想是琼瑶的套路,以为男人会因失去她再折腾点浪漫出来,可男人还是恋着自由,说这种假设,一无是处。0 g' f; p* S9 c7 }5 x% d4 y& i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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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那刀是女人的的先生送给女人的定情信物,女人却转赠给了一直想要刀的男人,这么一看这刀,内涵又丰富了许多,要是这刀在女人手上,没准还成不了了。9 U7 o; x: r6 J# k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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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后,秦无衣再看老刀,字里行间,还是很有感怀的,倒不是想起过去心里绵绵又绵绵,而是当年追求自由的勇气还是满硬实的。0 @! E% F# e2 k, o; V) ^'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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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想,这样硬实的勇气今天还剩多少?
发表于 2009-8-31 17:24:52 | 显示全部楼层
墨MM分析得透彻,为MM的理性赞一个!男人和女人,人和人,思维和认知总是有偏差的。又因了生活中重重因素复杂成了故事。这也丰富了人生吧,虽然是以沧桑的粗糙的方式。但人生加减法的奥秘,谁说得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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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问题要无衣自己答复咯,嘿嘿。
 楼主| 发表于 2009-9-1 02:42:5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那也不算分析透彻,说真的,我觉得我挺哥们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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