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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雪 67. Y1 c! y% [/ @8 y% W
( L8 G2 W8 w x6 f- _/ ~ 周修流想起来,临走时刘思任曾经吩咐过他,——让他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到焦山去找柳雨眠,或者到镇江去找监军杨龙友。但是,他现在并没有这种想念:他想,即便找到了他们,又该做如何解释呢?说自己在吴江县“劫色”,然后遭到圣命通缉,仓皇出逃?现在情势危急,请他们伸出援助之手,赏口饭吃?在他看来,向人求助是匪夷所思的事。# y$ t1 @, S, r/ {8 K$ Z1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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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决定,还是自己渡过扬子江吧。要过这道大江,总不会比狩猎野猪、豹子更困难吧?!他顺着江边,背着大弓,拿着长戈,骑着马缓缓地走着。江边芦苇摇曳,寒风扑面。他心潮起伏,思绪万千。9 l. O/ v. b, o&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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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年老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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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o/ `# t# @: ^" O @当年,他还只有七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带着他来到了京城三大营中的神枢营,把他交托给了那时还默默无名的周遇吉将军。此前,周遇吉曾经对一些在京城里游手好闲的年轻的官僚子弟说过:“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啊,每天吃饱的撑的,哪像永乐爷爷那时候,人人以从军为荣啊。又没有经过什么技术性方面的训练,到时候天塌下来,靠谁来支撑咱们国朝呢?洪武爷爷要是看见了你们这个样子,早把你们送到辽东从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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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_# k/ m8 ? f4 x& G1 o他是在今年清明之后,刘思任到了姬峰告诉他北边的战况时,才知道周遇吉将军已经在今年三月的“宁武关”保卫战中,壮烈殉国了。他对当年周遇吉的这些话,记忆犹新。那时京中的确有太多的膏粱子弟,饱食终日,不思上进。他父亲将他送到神枢营,就是想要磨练他的意志。父亲把他交托给周遇吉后,从此,他早间在翰林院跟着哥哥修涵学习功课,午后就来到神枢营,习学骑射,每天三个时辰。相比之下,文武之间,他其实是更喜欢纵马沙场的。1 d7 q! A9 H- Z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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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爹爹如今已经过了七十了。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恐惧感,萦绕着自己的心头,——那就是在他离开周家庄之后,父亲有一天会悄然离他而去!在从小至今,父亲始终占据着他在内心里最重要的地位,父亲是他的精神支柱!倘若哪一天父亲忽然倒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肯定也会倒下的!尤其是在姐姐周菊出嫁之后,他觉得整个家族的担子,一下子全都卸到了自己身上。哥哥去世了,小侄儿年纪还小,——那个身份可疑的小侄儿。倘若爹爹真的倒下了,他几乎连询问自己家族走向的对象都没有了。此时此刻,他多么想能跟父亲好好地谈一谈啊。" D5 k: U+ q0 G$ \
$ y/ Z( k8 y% k; p/ x$ p# C自从他跟周菊离开之后,他父亲与母亲只能是相依为命了。从他懂事的时候开始,母亲方竹枝在他的眼里,一直就像梦幻一样,是美丽的象征,又是生活激情的来源。虽然母亲在自己的爹爹面前,老是显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但是他在两年前就知道,母亲的心里,其实另有一个世界的。母亲的青春,毕竟是伴随着一个老头度过的,尽管她处处循规蹈矩,但是他在跟浈娘,红歌相处之后,逐渐地开始理解母亲了。也开始理解大哥、周莘姐的母亲在年轻时,和她的表哥的那段情事了。9 z; P* T" T1 P0 o2 |, F+ L1 s, X F+ U
' }* H* y3 F: x$ Y有一次,他偷听到爹爹跟母亲吵架,爹爹掼了茶壶,而母亲则是四处去找刀子,要自尽。那时他跟姐姐都吓坏了。如果不是赵管家出来死死地劝住了母亲,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这个事件的直接后果,就是让他有了个心结:母亲的年龄,其实比自己的大哥还小三岁,为什么爹爹要娶她呢?想想看,哥哥看上去,比自己的母亲还要老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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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h, J2 l9 Z; [0 u ^不过,这几个月来,他终于弄明白了这些事的种种负重与活泼之处。父亲是个不重情事的人,他生性严谨,毕生精力都在家国上,于儿女之事,自然不能像董其昌那些人那样专注了。因此,他这时候才会万分的想念自己的父亲了!$ h. Z2 g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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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 B, g8 W周修流沿着江边走了很长的路,湿冷的寒风扑面而来,使他的思绪与颠簸旅行,都显得断断续续的。一路上他问过好几个艄子,可是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摆渡。他觉得身上携带的银子,在此时似乎全都黯然失色了。他望着茫茫的扬子江,无计可施。只可惜胯下的“乌龙”马,并不是真正的福州传说中的乌龙,能够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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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好继续沿着江岸,拍马缓向东而行。到了中午时候,那雨歇了,他来到了焦山附近。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淋的跟一条刚出水的泥鳅,没有什么两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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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3 v+ ]; l/ S z, z7 K这时,他想找个酒家好好喝上两碗酒,暖暖身子。他来到一个傍江的小酒楼,这里几株大树掩映着,坡下不远处就是江面了。江边上的酒家,都是些茅屋,酒菜粗糙,周修流却吃的津津有味的。那店家拿了些草料喂“乌龙”马,一边摩挲着马鬃笑着说:“小哥,我看你你自己落魄寒碜的,你这马倒是挺精神的,一看就是匹宝驹,这身肌腱,多硬实呀。不知道你想不想把它脱手出卖?我可以替你找个好主顾的。——少说也该有上百两的银子。”1 q" F( k4 A9 ~+ y8 L
?( R; m6 ^* O$ O7 C周修流一听就上火了,他将筷子一拍:“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卖你娘的个贼牛啊!”随即他愣了一下,自己也没有想到会骂出这种粗口来。他不想多事,喝了口酒,缓了口气说:“店家,你知道江对面的焦山上的柳雨眠吗?”. L; P0 V2 ?2 b! v3 ^0 J: _4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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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看了眼他背上的大弓,嘿然说道:“小哥,‘睡翁’的名头,是你随便叫的吗?!幸好你只是在我面前提到他老人家的名字,要是碰到水路上的朋友们,你算玩完了!你得知道,天外有天哩!在镇江到江阴这一带呢,谁打个喷嚏,柳老爷子心里都有数的。”9 j9 J' Z: O+ K* \: t2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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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轻轻一笑,便站起身来,站在旗亭子的槅窗前,望着不远处的焦山,看着那清新、绿意盎然的小岛,真是爽心悦目。此时,一群水鸟扑腾而起,飞向空中。周修流便取下背上的大弓,拿了一支箭来,搭在弦上,然后挽满了弓。店家呆了一下,周修流手里的箭已经“哧溜”一下飞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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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空中能见度极低,店家没看清楚箭的去向,却见到一只水鸟从半空中猛然坠落,在江面上溅起了一团水花。他呆住了:“小哥,方才我只看到天上有个黑点。你是怎么把它射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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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M, E! Z4 Q这时候,他不敢不对周修流恭敬有加了。他赶紧给周修流倒了一碗酒,正想要上前美言几句,忽然看到一条两丈多长的小船,正朝酒亭子这边驶来。店家伸长脖子一看,身子立马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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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看到店家的神情,也是诧异。于是举目一看,只见那小船的舱中,钻出一个女人来:她眉眼艳丽,身段袅娜,就是上次到他的茶楼来喝酒那个女人鱼三娘。能在这里见到一个熟人,真是难得。此时他情不自禁地眼圈一红,只觉得心头一热。他忍不住就站起身来。; q8 v% y1 h1 \& A! R; n: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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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三娘一走进酒亭子,就看到了周修流。她兴奋地“哇”地就大叫了一声,然后先冲着店家说:“窖老九啊,你欺负了我弟弟没有?!你要是招待不周了,看老娘不一把火烧了你这破亭子。”3 Q' M2 [6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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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慌忙唱了个肥喏,然后大声吆喝伙计上菜。周修流看看店里没什么人了,就来到鱼三娘身边,笑着朝她打了躬说:“三娘姐姐,别来无恙?很遗憾,上次你托我办的事,我还没办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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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1 n5 F2 ?2 P鱼三娘愣了一下,接着想起来当时在茶楼她要周修流给朱之瑜带的话,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拉住周修流的手,拍打了一下他身上的灰尘:“你呀,你还真把姐那话搁心上了。看来你对姐真是不错。我跟朱先生的事,就让它随缘吧。——你这大冷天的跑镇江来做什么?不会只是来看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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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笑笑说:“姐姐,我想过江去投奔史阁部,从戎杀贼!眼下国难当头,我也该有点出息了。姐姐,你能不能送我过江去?”7 A2 d; k0 p; \5 K% }/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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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三娘上下看了他一下,忽然笑了起来:“我说修流弟,姐还真没看的出来呀,你居然还能武功?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个书虫呢。好了,这个咱先不说了。你自己看看,现在是什么天气?你一个南蛮子,到江北去不就去送死吗?嘿,姐可不忍心让你去送死。现在只有江北边的人往南边跑的,谁还愿意去北边折腾的?!要不你就跟姐一起去焦山呆些日子?那里条件虽说比不上南京,不过吃喝姐还是管得起的。姐知道,你肯定是跟你的心上妹子闹别扭了。就让姐开导开导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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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G$ \8 D8 R周修流有些急了:“三娘姐姐,我真的跟你说,我不是跟自己那个心上妹子闹……,唉,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但是,我现在无论如何都得过江去。”接着,他就将自己当初在吴江县救了红歌,还有昨晚仓促出逃的事,简单地跟鱼三娘说了一下。不过,他没有提到卢九德暗中给他送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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