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F7 o# _# t+ c3 U8 }秋声图
! W$ d1 a. x& s: l
: L7 r3 g$ N) I1 O2 P! B- |# I 第三章 小雪 61
+ G0 V2 _7 D# _( L- }. ]- n! |
* y: @5 s% m' M, \- J 三天之后，便是十月二十一了。那一天夜晚时，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气温也随着骤然下降了。茶楼门前冷落，没有几个客人。
7 Q: }3 F( k6 y' \ z g2 i( B% H * A3 g5 c s% Q: y+ \, M+ @+ W! R
茶楼大厅的中央，刚刚修建了一个火炉子，白天客人多的时候，火炉子上就架起了铜壶烧水，同时火炉子中散发出的炉火，也给茶楼带来了暖意。而这时，客人因为寒冷，大都已经离去了。茶厅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羊肉香味，还夹杂着当归、黄芪、灵芝、枸杞、鸡血藤、冬虫夏草等中药的味道。原来是周修流在火炉子上架起了一个斗大的大砂锅子，里面正焖蒸着一个山羊头。这野山羊是周发下午时在菜市，从一个牛首山的猎户那里买回来的。
; U, B9 `$ a [5 r2 U1 l9 n
. @$ f; b, s9 U, f' U大家拥炉而坐，一边烤火，一边享受着砂锅里散发出的香喷喷的羊肉味。周修流自从六年多前离开北京后，再也没有经历过这么寒冷的冬天了，因此这几天下来，身体有点不适，好在年轻人体格健壮，倒也挺得住。在大厅中央支起大火炉子，还是杨七儿给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到了晚上，大家一边可以取暖，一边可以进补。而在白天时，客人们来喝茶，也可以分享暖暖的热意，茶兴更浓。& `6 L8 ~ A, Y- s
8 t& l9 B7 Q. e% g K2 x
约莫到了戌牌时分，那羊头汤焖得有些火候了。伙计们盯着大砂锅的眼睛都发直了，个个拼命地咽着口水。周修流让周发去倒了两锡壶的黄酒，放在装了热水的铜盆里，搁在火炉子上烫着，准备过会儿慢慢享用。
: h6 d# g. [8 e* p: H ' h1 b& F5 ~' o) ^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的的”的马蹄声。周修流竖起耳朵听了一下那马蹄声，就知道马的主人，一定是个出色的骑手。于是就起身来到门口观望着。
" y2 \' n! G% G
5 ^/ P: g/ i9 Q' ?% {, J2 u他一看到马上的来人，顿时就惊喜地叫了起来：“姐夫，是你回来了！”+ ~# R7 g" [; {' F: P+ f
4 J& \$ c. _) T `$ p3 n( S2 X
来的正是一身风尘仆仆的刘思任。半个多月前，他离开了周家庄。到了福州城后，怕无端多事，也就没去拜见张肯堂，自己到街市上买了一匹好马，随后马不停蹄地就往北赶。一路上，他暗中留意浙南、浙东各处的地形，几天后回到了山阴老家。那时，他父亲刘宗周也已经回到家里了，心情郁闷，焦躁，没事时就骂南京卿班中的那些人。刘思任看到父亲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心里酸楚。于是他就在家中呆了两天，一边陪着父亲聊天，一边好好休息了一下。" I1 @5 p6 X0 h- N$ n
/ m1 l% b% `& G3 [临行前，他跟周莘安排交代了一些事情。周莘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说：“畏行，你此去一定要好好照顾好流儿，他还是个孩子。——最近我老是做噩梦，一个晚上要醒过来几次呢。唉，不说……”
( f; V8 a" S9 B0 Z ' L* {( E" @; Q6 c$ F0 T2 j1 L
刘思任笑着攥紧她的手说：“娘子，可能是前些时周菊出嫁，你过于劳累了，内火大了，身体虚弱，血气不旺。到时候就让刘祥去请钱巴戟先生来，给你开几味药补补身子。”
, j7 _+ R9 ] n" B
% ~$ K# I6 Q' t3 {! n! d) L他又吩咐了刘祥几句话，要他照料好老爷和少奶奶、断桥。刘祥眼圈红红的，不住地叹气。刘思任知道他是因了刘宗周的事，心里也是叹息。随后他就带上刘兴，一起赶回了南京。这次他之所以带上刘兴，是觉得是到了应该将南京“明泉茶庄”的事，好好地料理一下的时候了。
4 G( C& h& K2 H0 C" e
' w. h% Q7 O( [. K他是不久前刚刚抵达南京城外的。他向守城的五城兵马司军官出示了锦衣卫的牙牌，叫开了聚宝门，进了城来。他先让刘兴带上行囊，去了凤凰台的住院，自己径直来到茶楼看望周修流他们。
; ~, `1 Q% e2 K% Y2 U* a 7 ~9 J S5 H/ d! X+ B3 z* V
刘思任让周发把马牵到后院去，然后他把桐油竹笠、贴身行囊和日本长刀、雕弓等放到了一边，——那张大弓为了不显眼，他用一块大麻布包裹着。他将淋的湿漉漉的油布雨披风外套脱了，让伙计拿到一边去晾着，然后解开身上的绵袍，就在火炉子旁边坐了下来，美美地呵着气烤火，一边不住地嗅着锅里的香气。& J8 v( x# C2 R: X3 V: C! |
0 V* }$ \; g4 w- O6 V: I* ]4 A
周修流先倒了一碗热酒给他，他一口气喝过之后，脸色渐渐地开始红润舒展起来。他笑着说：“流儿，你在这大厅里支起个火炉子，主意不错，可谓一举三得呀。——这砂锅里炖的是狗肉吧？你现在也学会这一口了？狗肉热性大，小心吃多了上火。”0 r- d, m9 C3 F/ O3 K1 {+ K
- D4 z4 C& n5 `+ v! w* U
周修流笑着说：“什么狗肉呀？我们是在煲十味野山羊头汤。连姐夫都辨不出其中味道，看来挂羊头卖狗肉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啊。——这在大厅支火炉子主意，原是杨七儿出的。”
0 i5 Y; A4 Z+ C# @/ S2 B7 d8 t
7 ^8 T* O1 ^6 F7 l刘思任就去解开行囊，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布袋，然后翻开布袋口，捏出几个猩红的，小指大小的花果。周发瞪着眼睛看了一下，问是什么东西？刘思任笑着递了一个给他，让他尝尝。周发放在嘴里嚼了一下，突然痛苦地整张脸都扭曲了，赶紧将那红果子吐了出来，咝咝地呼着气说：“大姑爷，这是什么呀？热烫热烫的，比茱萸子和花椒还上火呢，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 X# [2 x6 D5 @; n/ W9 Y; q1 U; k ' i6 F4 ^/ t5 M" v, g# K4 _
刘思任笑着说：“你这贼牛瞎扯淡！这玩意儿叫番椒，是稀罕货，原产于海东万里之外的遥远的番邦。我前些天经过宁波时，刚好碰上一个西洋来的红毛商人，就跟他要了一小袋。到时候可以将种籽种在咱们家的院子里，既可观赏，又可食用。”说着，将那几个红“番椒”捏碎了，撒在砂锅里：“过一会吃了这番椒，身上出汗，那叫舒服哩。”
2 f8 _' Z3 D' Z% T6 W1 a1 s& q
9 }8 ^9 y7 O& F周修流拿勺子尝了一口汤，也是吐着舌头，收不进去。不过一会儿之后，他的额上渗出了汗渍，他连声地叫说过瘾。
; V% m+ K/ T5 k9 S x
4 Y: U$ }4 j0 z! v刘思任拿长柄铜勺子搅着砂锅，笑着跟周修流说：“这锅里好像还放了鹿茸？好小子，年纪轻轻的，吃这些大补的东西？！——快给我来一碗热汤，暖暖身子。”
! c9 R4 M& [# ~! V + C) B0 j: M# |, H' i% h
周修流就让周发和伙计去拿碗，自己也在一边坐下。他见一时没有旁人，就低声问刘思任：“姐夫，我们家里还好吧？爹爹身子可好？菊姐嫁走了，我娘还习惯吧？家人们干活还偷懒吗？”
1 d, ~, g+ x6 V8 S, g
( q* s& Y- p7 a. D$ F3 H; E: w7 t# V刘思任一边喝着酒，一边点头：“虽说你跟周菊走了后，家里清寂了些，不过一家上下还都好。——就是太公的气喘病又犯了，得慢慢调理哩。”他压低声音，又把周身则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流儿，我没有想到，身则他到了你们家后，居然还是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我跟太公商量了一下，觉得此时也不宜去点破他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恶意，就先让他安身吧。”
) T5 k- ]* t3 E/ [8 B
' g$ Z& j* A3 M W3 E这时周发和伙计们拿了碗具围了过来。他搓着手说：“——怎么样，流儿，近来南京有什么大事吗？”# Z6 |( v& ]2 f, }, B) }" v& e. n
, o9 i; m X! T% i% H
周修流冷笑一下说：“大事没有，怪事、歪事倒是不少。现在我们茶楼，都成了各种各样官、民两道大小新闻消息的集散地了。”于是，他就将近来听来的一些事情，拣要紧的说了几个。
7 Y. G4 ]& ^. z# l+ h$ q0 m 9 l' L% m0 r p/ M: s2 N
刘思任听了，却皱紧了眉头：“流儿，你不知道，倘若各种怪事多了，就说明要出大事、坏事了。我在山阴家中时，就听我爹说了朝中的事了。眼下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咱们不能不多存个心眼。”
d5 c ]& z0 B4 |" P
d# u C2 \ @7 f+ l% F8 R9 U$ |周修流忽然记起三天多前陈贞慧临走时的嘱托，于是就把玉佩拿出来，交给刘思任：“姐夫，按照定生先生的意思，本来他最迟今天晚上，就应该到我们这里来的。可是眼看着已经是酉牌末时了，却还不见他的人影。我担心他会不会出事了？这些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9 D0 ~# x- d. w& i, Z
$ W0 E- ]/ x' s u* a刘思任凝思了一下说：“看来晚上子时之前，我得先去找一下张鹿征，他是指挥使同知，统领南镇抚司。不过北镇的冯可宗应该会买他的账的。我估计，定生他很可能已经出事了。他这人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了，太倔，跟我爹爹一样，阮大铖越是逼他，他越会顶杆的。唉！”他忽然想起了杨七儿，就问周修流他上哪儿去了？: _. t3 Q9 [/ E9 C3 x
3 f( h9 J+ t7 b( h! d/ Z7 ]周修流说：“七儿他昨天来过茶楼，说是张鹿征先生让他陪送杨龙友的儿子杨鼎卿去镇江公干。这小子，最近混得有声有色的哈。”
" K' c* V, k% q t' k Q1 s - C7 o3 ]# I5 m" _1 @+ Z. C
刘思任笑笑说：“此人可惜少文，不然加以调教，会成大器的！——这个杨鼎卿是马士英的外甥，前几年一直跟在老马身边，他在淮安时，跟当今皇上曾经是患难之交。如今在皇上面前正是大红大紫的时候。”4 y1 B6 w7 V+ x) X2 h( B
1 c3 t% g( Z% Y: f. ~1 D' G
周修流又笑着说：“这杨公子也到咱们茶馆来过，人品不俗，有侠士气，好像跟他老舅不是一类人。——对了，前些时杨龙友跟柳麻子来了一趟，还带来了个奇女子鱼三娘。那三娘心直口快，说是来找朱鲁屿先生的。”+ p$ c9 j/ ~% L$ ?7 f
8 o V$ j' w# t% U0 ~4 S3 b# o' b# l刘思任笑着说：“她倒是个有心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就嗟叹了一回。
) [; j% \8 @. S3 a S+ c
+ P, x; _. l; R8 Q2 X8 | P7 _这时，茶楼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周发招呼伙计们将大门关上，放下了四面的窗户板叶。大家都围到了炉子边上，一边喝着热乎乎的羊肉汤，呷着滚烫的黄酒，一边听刘思任讲着外面的见闻趣事。刘思任喝过了一壶酒后，身上舒坦，兴致上来，不觉侃侃而谈。
+ J: j2 x+ f7 U- j) q& ? 0 b/ d+ o/ I7 `# J
不过，他在众人面前，却只字不提自己去过闽中的事。' ?! Q* g$ r1 [0 w8 m4 W
- [' b# G; b; V) B* o/ U# U
茶楼大厅里香气腾腾，黄酒味与羊头汤味杂合着，漫涌着温和的热意。大约在戌牌末分时，忽然，外头有人轻轻地敲门。
5 @/ s. {- h: P3 B + X; L7 [$ h4 U# n' q2 C
刘思任跟周修流对望了一下，心下里有些蹊跷。因为刘思任已经吩咐刘兴，让他到了住院后，用过饭后，就留在那里看“清泉茶庄”的账本，这时他不会上这里来的。周修流就朝周发扬了一下头，周发赶紧过去开了门。& c' i6 I& n' h
9 y) R" C* y) d8 H& y( S
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个披着玄色油布雨衣的陌生人，一身的短靠打扮，脸上蒙着一张黑布，一对森然的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如刀一般。他身子一仄，也不等周发问话，一下子就闪了进来。然后示意周发赶紧将门拴上。
9 ^1 } ]7 P" U5 `, L y |
|
发表于 2009-7-22 01:38:38
发表于 2009-7-22 02:11: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