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不是爱风尘》（45） 釜底抽薪

闻弦歌

一相情愿的爱情如同一朵永无花期的花蕾，摘下来，让它被时间的风吹成记忆里不败的干花，虽然是散了芳香，却是美丽的存在，如果刻意寻求它的绽放，它可能会腐烂，枯萎。陈宣并不承认他的爱情在悄悄变质-----鲜艳褪尽，破败的霉斑一点点侵蚀上来。他觉得他已经把握了爱情的脉搏，他可以运筹帷幄了。

他两手拎着多个购物袋开了门。正在厨房忙活的斯羽看见埋怨道，“不是说好我负责买菜嘛。”目光一闪，她的语气里不觉多了一层温情，“你怎么又犯规？”她低头继续切菜，觉得自己近来很容易被感动。

2 z2 q  B6 W4 h+ ?- @$ [7 J“菜多一点没关系。”陈宣自顾把东西放下。“反正剩下也不会浪费。”

他已经帮斯羽找到了住的地方，周末就准备帮她搬过去，今天要趁着斯羽休息给斯羽饯行。用从容潇洒掩盖起恋恋不舍和患得患失，他觉得自己在爱情的折磨里迅速成熟起来。他的变化确实让斯羽对他产生了一种新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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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 K1 J% D* h/ h斯羽本来想把刘月母女和何红她们几个都请来一聚，可是刘月晚上要另打一份工来不了，何红借口累不想动，只有彩虹兴高采烈地跟人特意换了班。因为还请了治好了她脖颈扭伤的中医老吕，她厨艺有限，不敢造次，就把菜蔬和肉都洗出来，切了放在盘子里。平时她竭力俭省，只买了地铁月票，下了地铁要走三站多才到外卖店，吃饭更是凑合，一片火腿夹两片面包，一杯牛奶，就是一餐，幸好外卖店晚上有一顿正餐可吃，虽然老板娘小气，不过是炒鸡蛋，白菜土豆片，但斯羽走了半天，饥饿难耐，什么都能下咽。何况，老板娘高兴时会要老板煲一锅靓汤。即使这样，她帐户里的金额增长速度依然比蜗牛爬行还要缓慢。照此速度，一年她也存不上一万镑。还钱遥遥无期，学业前途渺茫，她心底希望的小苗风雨飘摇。对此，她不敢深想，想起来就觉得意兴阑珊的消沉迷惘：所有的努力都仿佛沙堡，无谓而虚弱。

$ E( V, X1 M- P" s0 Q& S& C' q8 S很多时候，人生的忧患，不管是自找还是从天而降，最折磨人的不是忧患本身，而是人本身。人心有时象个磨碎机，把外忧内患收进去，碾转反复地磨碎了，多数时候收不起来，捏不成型，转手扬出去，又迷了眼，以至涕泪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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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H, h4 b: ?) M* E陈宣含糊地抵制着斯羽的抗议，并没做斯羽切好的菜。为了能整治出一桌象样的饭菜，他特意到文学城的私房小菜坛结合斯羽的口味搜寻，初步定下了菜谱：椒盐虾，姜葱螃蟹，牛腩煲，蒜蓉菠菜，炸茄盒，再用干贝做个汤。为了安抚斯羽，他还是象征性地炒了个斯羽准备的西蓝花和荷兰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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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7 a. }& ?/ C( {8 N当老吕和彩虹一前一后来到的时候，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刚好摆上桌。老吕在上楼的时候就已经被身后飘来的具有侵略性的香水味侵略得体无完肤了，这香味在安静的楼道里真象一个若有若无的手指，把他单身一年多的压抑和自制一丝丝，一扣扣地松绑，以至他心神如浮萍沉浸在薄雾中：恍惚而飘忽，但他没敢回头。他凭经验认为后面是个英国女人，英国人礼貌多，跟他打招呼的话，他不会英文，总难免心虚气短，象个憨厚的没见过世面的老农民那样露出粗糙的笑容跟人家点头，那声HELLO说得自己也不好意思。身后的高跟鞋声一直有节奏地响在耳畔，把他一颗忐忑的心敲成一面颤悠悠的小锣。待他停下敲门，意识到那脚步很快也停在了身后，浓郁如固体般的香味扼住他的呼吸。他仿佛觉得一扇被顶死的大门忽然轰地被撞开了，热烘烘的嫣红的风吹进来，一直回旋到他的脸上，方型的黑脸膛透出晚霞的色泽，五短而敦实的身体似乎融化膨胀成了肥皂泡------五彩的，光亮的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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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还是一副性感的装扮，黑色蕾丝的T恤配牛仔紧身小短裙，长皮靴，见了斯羽先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叽叽嘎嘎地说着别后种种，一边说一边用眼睛一眼一眼水袖一般地向两个男人身上甩去，甩得两个寒暄的男人都不大自在。陈宣觉得彩虹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老吕有些心猿意马却裹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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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宣忙着给斯羽布菜，顺便也关照着老吕和彩虹。彩虹一面夸着菜好吃，一面和斯羽讨论了起减肥，老吕见缝插针地说针灸可以减肥，建议彩虹有空到诊所去，最好是诊所关门以后，这样他就可以给她免费。彩虹妩媚地冲老吕撒娇说一言为定，不许耍赖。

' R2 e  Z6 O- f% E/ I2 M& ^“我建议咱们干一杯， 愿大家都心想事成。”彩虹站起身热情地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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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举起杯干了，只有斯羽喝了一口。彩虹抗议，嚷着让斯羽全都喝下去，斯羽记着上次的失控，坚决不喝，陈宣见状赶紧替斯羽喝了。彩虹马上不依不饶地缠着陈宣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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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o% p1 q" `9 j; I2 X) y/ v( c3 f% J正在笑闹间，电话响了，陈宣去接电话。彩虹调侃地对斯羽眨眼，偷偷在她耳边夸陈宣。这时陈宣过来说是斯羽的电话，斯羽一楞，这个座机除了父母，她没告诉别人。
“小羽，是我。”安行章的声音传来，让斯羽一怔后顿时一阵释然。父亲终于肯挂电话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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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s9 v/ m- _, o“爸，你放下，我给你用手机打过去。”斯羽怕在客厅说话不方便。她几乎相信安行章是来向她和好的。

“小羽，你怎么样？”

“我还好，爸，你呢？”斯羽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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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 e, H; g$ o“我也好。我想先跟你检讨。这些年我工作忙，顾家少，脾气又急，所以我们父女俩缺乏沟通和理解。作为父亲确实是有些失职。但是，你要相信，在我心里。”安行章说得语重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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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听了这话，眼眶一热，“爸，我当然相信。我肯定也有不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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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s; v4 o- ^9 ]7 G9 z+ r“我和你妈商量了，觉得你还是回家吧。一个人在外，我们真不放心，你太单纯，不明白社会的复杂，容易吃亏。”

“不，我不能白出来一趟，至少读个专业才对得起你们和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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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然愿意你能有所成就，以你为骄傲。但是，一个女孩子，读多少书都得结婚过日子，而且真想读，回来也能读啊。家里条件好，你好好复习，考个研究生，也不用那么多周折和时间，何必在外自找苦吃呢。‘父母在，不远游，’我们都老了，你妈自从你走后，也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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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的眼泪夺眶而出，几乎要点头同意了，但她还是悄悄擦掉脸上的泪水，“对不起，爸，我还是想在这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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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E- H: k7 E2 H“爸求你回来还不行吗？”安行章竭力压住自己的急躁。
“对不起，爸。”
: ?% X* n7 Y" a; U“小羽，听我们一次吧，父母看问题总归比你清楚，让你听话不过是想让你少走弯路，无论如何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安行章痛心疾首。

% S/ [$ Q% {# n; G$ t# c: p( m/ `& N“我明白，可是我。。。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斯羽脑中忽然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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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3 u3 k/ Q' f/ r1 x* ~/ Q# v“对，自从你走了，这事就不断，先是有人打电话骚扰说你是第三者，现在又有人挂匿名电话来说你怀孕打胎，与人同居。也不知道你得罪谁了。我本来不愿意和你提这件事，怕你听了难受，想劝你回家，让那些流言自生自灭。你一个女孩子，即使我们相信你，你自己也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样的事传来传去也不好听啊。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急着让你回来了吧。”

安行章的话犹如一块巨石压上斯羽的心，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心里有愧，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申辩，她只有沉默。是谁在捣鬼已经不重要了，她最惧怕的事已经成真。难得父母愿意选择相信她，为此她愿意用生命报答他们。可是，如果他们知道流言是真的，会怎样？不管他们怎样反应，都会因为她而蒙羞。她的血液急剧上涌，仿佛变成一根鼓棰，大力擂着她的头颅。她恨自己，恨自己一步踏错，步步惊心。而今竟然无法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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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宋茹接过电话，“小羽，你就回来吧。咱一家三口好好在一起，你在我们身边，我们也不用太操心了，要不我看我们跟着都得少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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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j  m- }  z, n# Z4 g" J“妈，”斯羽的声音细若游丝，“不，现在我不能回去。”

4 R6 m* a) Y6 K3 i安行章大怒，“是不是那些谣言都是真的，你在躲避什么，不敢回来见我们？刚才接电话的是不是就是那个跟你同居的人？如果你不回来，那我们就只有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了。你这孩子好话不听，一意孤行，到底怎么回事？”安行章有些语无伦次，宋茹想接过电话，安行章把话筒气急败坏地塞进她手里，对她大吼起来，“都是你这个愚蠢的女人，连个孩子都教育不好？”电话里传来宋茹的哭泣声。电话断了。

无墨

唉，一厢情愿的爱情，最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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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z; Z8 c! l. a0 [( r1 S斯羽真是有个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