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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衣] 【长篇小说】江南雨.江南血 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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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18 00:58: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江南山水图
山水.jpg
夏至 86


第二天早上,窗外日迟迟,刘思任要拉上窗口的竹帘子,却被双玉叫住了:她不想见到刺眼的阳光,因为那样会让她更加难受。刘思任起来梳洗过了,喝了一杯热茶,吃了些点心,又安慰了双玉几句。他想,今天得去给双玉找个良医来看看了。

他先是散步来到了“明泉”茶庄。沈九云大老远地就恭迎出来了,说:“刘老板,听说你荫袭就任锦衣卫的千总了?恭喜恭喜呀!今后咱们茶庄的生意更好做了。”

刘思任皱了一下眉头说:“老沈,我充任锦衣卫的事,怎么你看起来比我更来劲呢!对了,上次苏州来的那个钱老板,从茶庄里要出了一批新茶去日本后,你们再进货了吗?我知道,那批货可都是我们的血汗呢!”

- p! j$ Y) A% ]4 c1 v 九云说:“后来又进了一点货,是从江西九江和南直隶徽州那边进的。不过过了季节了,茶叶略微有些粗了,价钱肯定要降下来,只要输到日本去的那些茶能卖得好 : i2 }9 r3 [5 i5 T: g: L3 y价,就可以补回来了。我担心的是,倘若运到日本去的那些货不能扳回本钱,这下半年我们的运营就要捉襟见肘了。这次我们投入太多了。”

刘思任说:“老沈,茶庄经营的事在你手里。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吗?到日本的那批货的款项,你可以不必算在你们南京茶庄的户头上。我另想办法。”

1 D% m; ?' W2 v" x9 Q$ @+ I% x# F九云搓着手,叹了口气说:“现在北边的生意基本上是做不成了,遍地盗贼,满洲人也进关来了,我们一时还摸不清他们的脾气呢。淮河以北差不多就过不去了。你 ' |4 p1 q$ U3 B9 x" }看,今年上半年安庆茶庄那边,生意简直就是一落千丈了,你也知道,安庆做的就是北边的生意。我想啊,这走海路倒是一个新鲜的门路。跟那些东瀛人还有南边的 + ^) e6 C* c! O红毛鬼子做生意,一是一,二是二的,倒是可以开开这方面的思路。”

刘思任笑了笑说:“这话在理。不过,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你可不要在外面多说。”

沈九云小心地问说:“刘老板,你高就之后,以后咱们这摊子谁说了算啊?”

刘思任笑着说:“老沈,你放心,你呀,还是‘明泉’茶庄总号的掌柜,我信得过你。我的小舅子修流呢,他如果不想进太学的话,到时候也可以帮帮你。不过,帐还是你来管。你管账利索,我放心。”

沈九云笑着说:“我记住了。周公子他曾经跟我提到过,他想要在板桥附近开一家茶楼。南京城里茶楼可是罕见呀,这主意新鲜。”

刘思任笑着说:“这个主意不坏,只是他周转得起来吗?年轻人,见风就是雨,哪像我们当年那样滚爬过来的。”

沈九云说:“我也琢磨着这话呢,只怕到时要出些乱子。”

刘思任说:“年轻人出点乱子,也不必大惊小怪的,他想干,就让他试试。老沈,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九云说:“是五月十九了。离大行皇帝殡天,刚好是两个月。”

刘思任仰着脸,凝思了一会:“是的,五月十九,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今天我有两件事要办。不过,第一件事已经办好了。”

7 C m- z$ q% M2 U$ D九云明白他说的是跟自己谈生意上的事,就笑了一下。刘思任笑着说:“第二件事,就是你送韩赞周韩公公‘明泉’新茶的事。老沈,你如果还把我看作是你的老板 : V' R7 m, B2 Z的话,那么你就把以前的事给忘了,就当没发生过那件事。以前可能是我对韩公公有点误会。今后我们茶庄仍然要定时给内务司贡茶。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沈九云躬了躬身子,说:“刘先生,那是我对不起你。我当初只是想,如果我不这样做,你也会这么做的。”他笑了笑:“跟了你这么多年了,有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会站在你的角度来考虑事情了。我记得当初我们刚在南京地面上混的时候,你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

刘思任“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沈九云说:“你说过,做生意就像绘画一样,留白天地宽呐!”

刘思任轻笑一下说:“难得你还记得,正是这话。做人也该如此!”


# Y) v* ^( O2 L: O: W. g- p 思任离了“明泉茶庄”,来到了大街前。他想要叫辆马车,到朝阳门外去请南京的名医吕虚室,来给双玉把把脉,开点药。忽然,一个青衣布衫的年轻人从巷口闪了( _/ _: w+ {) ]. L! p 出来,站在他的面前。刘思任愣了一下。那人朝他做了一个长揖说:“刘老板,我在茶庄外面已经等了你很久了。刚才在门口不好说话,我就一路跟着你出来了。”

刘思任细眼看了一下,原来就是茶庄里的账房伙计杨七儿,就怔忡了一下。他说:“七儿,你不在茶庄里照应着生意,跟着我干什么?”

杨七儿吞吐了一会,说:“我想跟刘老板打个招呼,我不想在茶庄干了,想回六合老家去。”

刘思任又是一愣。他“哗”地打开了撒扇摇着说:“为什么?你知道,茶庄里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或者嫌工钱寒碜了?”

杨七儿低着头说:“我家里没事,倒是茶庄里有点事。”

刘思任见他说的蹊跷,就站住了:“茶庄里出了什么事?”

杨七儿笑着说:“刘老板,我知道你忙,闲话就不多说了。你可能不知道,沈掌柜现如今在南京的名头,可不一般哪。在茶叶行里,很多人只知道有沈九云,而不知有你刘大老板,茶叶生意是他说了算。而且,你刘老板做的是面子上的事,可他沈九云做的,可都是黄白硬活。”

刘思任“哦”了一声。杨七儿四下里看了看说:“刘老板,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刘思任紧了一下牙床,二话没说,就拦下了一辆马车,让车夫把车驾驶到“望春楼”去。到了酒楼上,刘思任挑了个僻静的座头,要了一壶酒,四个精致时鲜小菜。杨七儿舒了一口气。

刘思任对杨七儿说:“我是这里的熟客,有什么话你但说不妨。”说着,示意杨七儿坐下来。
杨七儿挨着打横的下首座次坐了,随即掏出一本帐簿,摆在刘思任的面前。刘思任看了他一眼,拿起账簿随手翻阅了一下,然后快速把帐簿合上,正色说道:“这都是你的私活?七儿,你能重复一遍帐簿上的内容吗?”

2 ?4 |5 J. e5 B( R( ^ ~* _7 o 七儿笑了笑,端正了一下身子说:“刘老板,南京的‘明泉茶庄’这一年来,共进茶四百五十六石,卖出去四百三十二石,剩下的二十四石是送人的。咱们进茶时倘- }: F& G, ], b9 Q: J. P 若每石茶叶以三十两银子计,卖出时每石以九十两银子计。老板,你进茶时共花销了一万三千六百六十两银子,那么卖出时应得的是三万八千八百八十两银子,中间2 D/ s( v( N/ e6 E" h. h 扣除官税,你应得一万五千两银子。刘老板,不知小的算得对也不对?”

刘思任点了点头,心下有点吃惊。他每年从南京“明泉茶庄”商号中收到 0 [+ q. Y' }$ I, Z) \* m# f" d& z的银子,一般都只有一万两左右。虽然他对沈九云存有疑心,但是他看沈九云还是个扎实的生意人,即便有些手脚,也不至于有太大出入,因此也不太跟他算细账。 5 [% m2 x: W( s5 J6 n: N他不知道这个杨七儿是如何获得比他知道的还要更精细的账目的?

杨七儿见他面存疑色,就笑着说:“刘老板,其实这些事很简单,以前沈九云他相信我,就像你现在相信他一样。”

刘思任错了一下眼神说:“那么,这些钱都流失到哪里去了呢?”

杨七儿说:“除了一部分流到沈掌柜在安庆的老家之外,——他家的大娘子在老家置产的,另外的,估计都跑到官府那些人的囊中去了。而跑到官府去的这笔帐,才是最可怕的!那是拿你的钱去做他的面子。他想做大,而刘老板你无意中正给了他一把梯子。保不定哪天他就要过河拆桥了!”

. ]! p& b3 t3 v! S! f, } 思任听了,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冷意。他震惊的倒不是沈九云的阴谋,而是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是比他想象的,要精明过度了。其实,南京茶庄的那些糊涂+ B- j5 X: L' S% V/ q" p: |& O 帐,他并不是不知道,而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这杨七儿弄了本私账簿,看来是蓄谋已久了。于是他笑着问杨七儿说:“七儿,今天你来告诉我这些话,你; ~. Z4 I- W, G1 v: B1 _- a 的目的是什么?我对这个更感兴趣。你知道,我这人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

杨七儿端起面前的酒杯,看着刘思任,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 D5 G) J% f3 B$ e7 b3 q/ o1 E 重重顿在桌子上说:“我想跟刘老板说的是,我不想干茶行里伙计的活了,看着别人黑心牟利,那样很无聊。我不可能成为沈九云,我也不想成为沈九云!而且我今: N5 X- t h3 o8 `2 S 天也算是跟沈掌柜摊牌了。我想跟你干点有意思的事。我知道,我跟你算的这笔帐,你早就了然于心了,但是我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刘老板,你会注意到我吗?!”

刘思任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说:“你这叫剑走偏锋。这样也好。我看你是个乖巧的人,明天我就带你去兵马司点个卯,弄个锦衣卫干干吧。你就先在我身边做个长班,以后说不定有用你的地方,也是你的出头之日。不过你记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越简单越好。”

杨七儿高兴地说:“刘老板,有你这句话,我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刘思任说:“你在六合那一带还有什么过得去的朋友没有?”

杨七儿笑着说:“略有几个朋友,都是在水路上讨生活的,只怕刘老板看不上眼。”

刘思任笑笑说:“到时候我请你的朋友们喝酒。”他摸出一锭银子,递给杨七儿:“你先去弄点行头穿戴着,到时候把铺盖行李搬到凤凰台我的房子住下。过两天带上你的朋友们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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