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幸福像一片云》（3）

闻弦歌

水唯清其实在装睡，他心里盼着夏履平能主动凑到自己身边，可窸窸窣窣声后，床轻微动了一下，就再无任何声响，他睁开眼睛，黑暗中夏履平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他不由有些失望。
, g1 {2 w& F; j& }+ O! h
这个老婆哪都好，就是床上一直欠缺热情和主动。他渴念早上夏履平那昙花一现的诱人风情，他不甘心地扳过她的身子，夏履平微哼一声，依然闭着眼睛酣睡。水唯清的手探进她的睡衣里，有些粗暴地捏住她的乳峰，略微用力拧了一下，夏履平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嘟囔一声，她意识模糊地想驱散睡意，迎合水唯清，但她有心无力，睡眠象一团松软的棉花，将她与外部世界包括水唯清隔开来。
. c/ t/ @/ E  n+ I
& Z8 n0 m. c+ n! C7 `7 ]水唯清见夏履平实在渴睡，只得放了手，转过身去。他觉得夏履平当上教研室主任以后，不仅工作量增加，工作和私人应酬也频繁起来，让他倍感被冷落，尤其是她与自己做爱时心不在焉的表现，有时真让他怀疑她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否则她如狼似虎的年龄，怎么会对夫妻生活这么冷淡呢。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在他的被子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清冷流光，可这流光无法驱散他体内那团窜动的火，只让他觉得寂寥，在这样的时候他常常想，女人，为什么只有在风月场所才能看到风情万种的女人？诚然他知道她们都是曲意承欢，难道女人只有为了钱出卖自己的时候才能坐到风骚入骨？妻子就该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做爱的时候连句风骚撩拨的话都不屑说吗？
/ w: W0 j4 x& B8 l* k/ L
他起身下床，到阳台上去踩跑步机。跑到大汗淋漓，体内的那个躁动的小兽才逐渐平复。他喘息着一屁股坐在跑步机上，仰头看漫天星斗。他与夏履平就是在这样的星夜里相遇在武大校园，莽撞的她骑车刮倒了他,(后来成功追到夏履平后，他把那称为爱情撞了他的腰。）他要发火的时候，却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吸引，呲牙咧嘴的痛立刻变成悸动，啊，那悸动曾经让他心甘情愿放弃练球的时间，在图书馆陪他度过了无数苦读之夜（如果没有那样一段日子，他也不能顺利考上研究生。）。只为了能看到她的目光象星光一样闪烁在他的梦中。他叹了口气。“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和夏履平缺少的就是心有灵犀。
& V$ j' {4 ~7 \9 p+ W
. Z# V& P# @! e- X) c5 I他们的话题和共鸣似乎越来越少，说起话来除了孩子，就是家中琐事，周末有时间的时候他非常想单独和她去看场电影，吃顿饭，或者找几个朋友一起唱唱歌，可她不是以陪湄湄学习为借口，就是说自己要在家收拾卫生，要不，就建议一家三口去逛街，要给他和湄湄置装，给家里添东加西。多么没情调，煞风景啊，还笑他太有闲情逸致。生活中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就像没有了这星光，没有花香一样，不是太没味道太枯燥了吗？

中年男子象他这样不仅在精神上，也在肉体上忠实于自己的妻子的寥寥可数，他那些朋友和同事哪个不是花天酒地，红旗不倒地任意挥舞着彩旗啊。每次洗澡按摩的时候他不要特殊服务，他们都取笑他，言语间颇拿他的身体和生理状况调侃，激他，让他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他不是不在意的，但他宁愿忍受讥笑，也不愿意背叛妻子和家庭。他觉得背叛也是一种做贼。

) H, D9 r  i8 T. P& P夏履平不知水唯清几乎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依然忘我地做她自己认为合格的妻子和母亲角色。她盼望的十一长假到了，她早就和水唯清说好，先在家大休一天，然后带湄湄到九寨沟去玩两天。可一大早，水唯清就把她叫醒了，她困倦难当，假装没听到，赖在床上不动。
( z1 M8 t3 }; r( q( ^& z" K
“妈妈，快起来吧，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湄湄伸手推她。

6 N2 k" s: X2 L, C她睁开眼睛，看到女儿穿戴整齐，惊讶地说，“湄湄睡糊涂了，今天是十一，不用上学，什么来不及了？”
3 _( F: l  ^  }1 z! V
湄湄和父亲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色，“哈，一会你就知道了，爸爸说给你个惊喜。妈，快点嘛，就等你了。”

( o& s2 [+ _3 [' A4 q9 I夏履平急忙起身，“湄湄不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了，改成爸爸的大围巾了。可怜的妈妈。”

* T/ F$ K+ y0 ]+ [0 b: c5 n6 c湄湄一歪头，娇俏地说，“我呀，即是你的小棉袄，也是爸爸的大围巾。多用的，嘿嘿。”

, k' j8 P7 n5 }* H5 s满腹狐疑的夏履平看到出租车开上了飞机场的路，不由问，“我们这到底是去哪啊，不是到飞机场吧？”
( U2 N* i! }3 k0 X+ M
6 ?9 k8 Z7 e4 E% {* @“哈哈，”湄湄忍不住了，“就是到飞机场。”湄湄小脸兴奋得通红，这还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呢，以前的旅游都是夏履平安排，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旅游都是坐火车。

4 ?( i6 O/ K8 X6 a: J$ B/ c夏履平蹙起眉头，“干嘛，还坐飞机，到底去哪，三口人要多少钱啊？”

“你就别操心钱了，我请客，我的设计又被采用了，一大笔奖金呢。”水唯清安慰她。
- ~7 m. w5 p9 T5 O6 r+ V  i
三口人到了飞机场，夏履平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武汉，不由有些不悦。“唯清，怎么不事先告诉我要去武汉呢，我也好准备点东西给爷爷奶奶。这空着两手怎么进门啊？！”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客气，再说我都问他们想要什么了，他们什么都不缺。到时给他们点钱，让他们自己买喜欢的东西就好了。”

“缺不缺是他们的事吗，拿不拿就是我的事了，你看你，这事办的，多让我为难。”

  c! r( `- _1 N9 s" ^' a/ e$ l“有什么好为难的，你不是我们家儿媳妇啊，非把自己当外人干嘛。哎，你以前心思没这么复杂啊，第一次到我们家时不是就什么都没拿吗？”

“那时多傻啊，啥也不懂，不定让你妈多笑话呢。”
; W/ J+ `7 ?2 }# x$ l
7 Y3 p: _. Z, T9 I7 r. ^. g水唯清想了想，他妈还真在背后叨咕过夏履平不懂礼数不懂事，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们是一家人，他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女儿都这么大了，他妈肯定不会再计较这些小事。
( |) H: \* n  t  m
“我妈才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呢，你放心啊，这事包我身上了。我实话实说：你不知道我们要来。”
: N: _" [$ H% p; n6 C% _. ]
5 E3 X* z8 @3 T: B+ R她才不会信呢，夏履平在心里嘀咕，脑海中浮现出婆婆那精明犀利的样子，而且，为了水唯清跟她去东北，她跟自己连哭再闹地多少回啊，她差点为此与水唯清分手。说实话，如果她是个可亲的婆婆，说不定夏履平会考虑留在武汉，反正她的姐弟都在父母身边，他们不特别需要她。而且，水唯清家就这一个儿子，她又生的是女儿，不是公婆期盼的儿子，公婆表面没说什么，但当时听说不是儿子后立刻改称身体不好，没来看她。后来水唯清每年春节回家看父母，她都找各种理由不和他一起回去。
7 N: Y# o& C2 y
2 [  l9 N' k  Y3 G夏履平郁郁不乐地坐在飞机上，一路想着心事，丝毫未被湄湄的欢声笑语所感染。飞机快到的时候她决定下飞机直接打车去超市，不管买什么都要买点，绝对不让公婆挑理。

% M2 f3 ~0 S& @6 a) ^- n+ L6 {水唯清回家心切，坚决不让夏履平去超市，“我已经跟我妈说好了，下了飞机马上就回家，如果去超市，耽误了时间，我妈该着急了。”
* Q9 }# w# R3 ~( j4 u
夏履平不再坚持，垂头丧气地跟着兴高采烈的父女俩，走进公婆住的小区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脚步，“哎呀，我没带换洗衣服啊，唯清，这怎么办？”

7 S' o' T5 U# i/ m! z# E+ ?“等把东西放下，跟妈说几句话，去外面买不就行了嘛。湄湄，把你的背包给我，拉住你妈妈走，我看她是想尽办法要溜之大吉”
5 o7 y; c: s8 }* {! D) I) [6 J: g
水唯清的母亲已经从窗口看到了他们一家，与老伴一起迎下楼来，“可算到了，都累坏了吧？几年未见，湄湄都长这么高了！”

湄湄腼腆而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她还是五六岁的时候跟着父亲来过爷爷奶奶家一次，得了冻疮，母亲就再也没让她来过。

9 p, o$ d6 {- [1 M0 D& j6 J3 W水唯清的母亲握住湄湄的手，笑眯眯地打量她，“唯清小时候就长这样。那年来的时候小小的呀，小手小脚都肉嘟嘟的，奶奶抱着上楼很吃力的，现在瘦多了，象个大姑娘了。瞧这下巴尖尖的，真漂亮。”她喜爱地摸了摸湄湄的脸，眼睛湿润了。湄湄不好意思地笑了。
4 [; Y% a& F: c
  k7 M! V. s/ @' A8 ?) t“妈，上去再说。”水唯清催她。

, m8 h1 S+ D& ?: q“好好，看我，乐得都糊涂了。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回来，还是第一次呢。履平胖了，挺好，看着比以前结识。”
8 `6 E! L' u: W
# \5 B3 @$ Y7 {什么意思，第一次，这是不是暗示我冷落他们？夏履平心中思量，脸上却露出微笑，“妈，您和爸一点都没变。”

“老咯，身体和精神都大不如前了，所以你们以后可要常回来啊。象那首歌唱的，常回家看看。”湄湄不由哼起歌的旋律，“对，就是这首歌，湄湄会唱歌呢，待会唱给奶奶听。”湄湄点头。

进了门，凉菜已经摆上桌，热菜都切好，就等炒了。水唯清的母亲给他们端来水果，就进厨房炒菜。夏履平赶紧跟进去。
6 ^3 w. O9 g7 _
“妈，让我来吧。”夏履平想从她手里接过炒勺。
& P' T" y, e% Y! {1 F+ s4 \
“不用，你进去歇会吧，我自己就行了。”

! ^8 Z* a9 P  v( \夏履平边洗手边说，“我不累。”
+ K% L/ h4 z+ r
! ?2 u# M) R  y5 Z* r+ d“那也不用。唯清好久没吃我做的饭了， 湄湄小时候也爱吃的。等我炒完，你端进去就好。”
3 q6 W6 Q/ r9 ^: X& d3 v% c
6 G4 i0 b$ b7 p2 a; m- v  k夏履平赔笑，心里哼了一声，合着跟她没什么关系，饭菜都是给他们爷俩做的，她是多余的。也难怪，她和婆家也没血缘关系。
! j1 r2 J  m8 B4 @
水唯清在和他父亲聊天，湄湄在看电视，每个人都适得其所，只有夏履平浑身不自在，端菜的时候不时瞟水唯清一眼，可水唯清根本没注意她。她更加痛恨他给她的这个所谓惊喜了。这哪是惊喜呀，明明是惊吓。她在婆婆面前，就象个刚入学的手足无措的小学生。是呀，婆婆可不就是小学老师嘛。好好一个假期，即使在家睡觉也比到这来受罪强一百倍啊。“水唯清啊，水唯清，你什么时候能改了你这即兴及先斩后奏的做法，凡事跟我商量商量呢。”她在心里懊恼。
3 a) T+ }+ I; ~" E0 r# ?
+ c' e8 m, i' C" A夏履平没胃口，公婆只在开始客气了几句，就忙着给水唯清和湄湄夹菜说话，她象征性地吃了一点点，为了不失礼，虽然很想离桌，也只能坐在那听着他们热烈谈笑。局外人和配角并不好当，起码脸上的表情保持在一个弧度久了肌肉会酸。
' X, q- w+ w: N- Y( B- M
, n4 P0 l& c# r# e5 q+ E. G吃过饭，夏履平去洗碗，水唯清想帮忙，他母亲端了两杯杯茶，交给他和他父亲，制止了他。“那不是男人干的，去陪你爸爸说说话。“
& h9 v& c7 R9 P  t$ v" {, {
夏履平听了抿了抿嘴，默默到厨房洗碗。婆婆进来扔水果皮，让道，“履平，你也进去吃点金桔吧。”夏履平顺口答应着。
3 j; W6 ?% j/ G; V- ^8 i0 l
' y1 x7 a/ O2 ?- K  y1 t6 M! H一会，婆婆满脸不高兴地进来问她，“履平，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不在家住，到外头住呢？我们老两口可以睡书房地下，我们不怕凉。”
3 t) u* D/ J0 D; d
6 ~% D4 H5 }  m0 T( Z* C) O! S夏履平讶异，“谁说我们不在家住啊？”
+ k6 n. i& h. J, |/ l
5 u% I$ z. C$ F; w! ~“ 是我跟妈说的。湄湄在家住，我们俩住酒店。”他接过夏履平手里的碗，摆到碗架上控水，“妈，湄湄大了，要自己一个房间，我和履平平时工作也挺辛苦，想趁着假期好好休息一下。我们也绝对不能让你们睡地下，那不久失去我们回来看你们的意义了嘛。我们早上回来吃饭，晚上吃完晚饭再回去，皆大欢喜，什么也不耽误。 ”

. J6 D# H& E3 W7 a“那得花多少钱啊。”他母亲嘟囔。
8 a* F! e/ F( M6 q# x6 a) d
" C4 D, B- \4 a' [3 h6 W“你儿子现在画张图就上千，钱不在话下。对了，这次回来履平还要我给你们一千，让你们买点喜欢的东西。”

  @2 s, f) T% T$ J; m+ P“有钱也不能浪费啊，在家不是挺好的嘛。有家不住，邻里知道了也不好呀。”
& L8 t: y0 l2 B; W# w
. _+ A! g; q! b3 X6 E7 T2 \! j水唯清板起脸，“妈，别啰嗦了。你那些老观念得改改了，关邻里什么事啊，而且，以后你们出门，该打车打车，别去挤公共汽车。年龄大了，身体健康最重要，你们平平安安的，我们不也可以放心好好工作嘛。”

7 L0 D' d' e5 h2 J8 {( |2 _9 v他母亲见他板脸，不再说什么，进屋跟湄湄说话去了。

夏履平确定婆婆听不见她说话，才皱了眉埋怨，“你说你哈，一个惊喜给我整武汉来了，又一个惊喜给整酒店去住了。你这两个惊喜加一起，根本不是双喜，是双难。你呀，”夏履平叹气，“从来不替我考虑考虑。”

“我这就是替你考虑才到这来的嘛。你想啊，到别的地方，咱走哪都得带着湄湄，我想跟你亲近一点，你都不让，到这来，既看了我父母，我父母又可以帮着看湄湄。一箭双雕，多好。”他凑到夏履平耳边低声说，“到时就咱俩，看你还。。。”

5 F) c+ G& c1 P5 S" D  M  u夏履平瞪他一眼，低叱，“闭嘴，在哪都不忘胡说。”她瞥了一眼客厅，见婆婆的视线刚好扫过他们。

夏履平暗自摇头，婆婆看见水唯清跟他咬耳朵，会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她在挑唆水唯清不在家里住呢，唉，但愿不是。

无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我总觉得夏履平这个名字是男的，而那个水唯清是女的，嘿！

闻弦歌

哈那就对了。

中流击水

这壶茶得慢慢地泡，将来的味道才会更令人难忘，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