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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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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H2 J4 p3 q0 N 第二章 寒露 ４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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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4 N7 x% [4 m ?% F0 s周修流赶忙迎了上去，笑着施了个礼说：“啊，原来是冯大人光临小楼，真是荣幸得很，蓬荜生辉啊。”他吩咐周发：“快给冯大人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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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4 l( ^3 X) D7 B& o. f: X3 V冯可宗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有要事在身。——你姐夫回来了吗？”7 j# P+ {( O& v/ W; p8 r& N& K6 @
u( A2 J( p( a% E* ~& S周修流说：“他还要在家里忙一些日子呢。”7 q& q5 _' G. P( u5 X- Y
2 J, J* T# q, D8 \冯可宗就径直来到刘宗周面前，笑着施了个肥礼：“念公请了。”刘宗周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双眼上翻，正眼不去看他。冯可宗有些尴尬，突然他脸色一变，高声说道：“刘宗周接旨！”0 C, V$ r/ @; ]
: `. K+ k; g6 {: {0 k: R0 ]3 w他这话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大家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了！只见刘宗周冷笑一声，迤迤然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慢慢跪下。像这种场面，他这辈子见得多了。冯可宗从怀中掏出圣旨，好像是有意在咀嚼其中的快意似的，一字一字慢慢地朗声念道：# m; N, U: o) s* @6 _&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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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左都御史刘宗周，年老昏聩，自召入朝以来，揽权擅政，威福自专，结党营私，诽谤忠良，目无天子。谗人乱国，朕实痛哉！着令北镇抚司出其回籍闲住，不许再在京中肇事毁谤。有蹈往辙，典刑处置。该司知道。”; U% V4 |; ^8 d0 _3 S' z
. P- m7 A6 `6 L. E! E$ s: _刘宗周听了，拖着痰声说了句“领旨”，然后冷冷笑了一笑，正要起身，却颤巍巍的站不起来了。黄宗羲和侯方域慌忙将他扶起来坐下。刘宗周喝了一口酒，随后突然间大笑起来说：“哈，这已经是我出仕以来，第三次被罢官回家了。只是前两次离开京师时，心中尚有遗憾，不过这一次，却是犹如脱身出苦海一般啊。爽快，爽快呀！喝酒。”1 f1 ?+ B6 b7 q
8 V5 Q1 k$ h% f, V! F冯可宗冷冷地说：“刘老爷子，你回去准备一下，赶紧上路吧。我等着送走你之后，还得要马上赶回去交差呢。”" H4 j$ Y9 [' x Y' q; l
- p3 v2 \- [+ L7 Q! G; w刘宗周冷笑说：“你要去跟谁交差？跟马士英，还是卢九德？”; D2 c: r- p- r2 o0 {"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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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可宗昂着头说：“自然是皇上了。皇上的意思是，老爷子你在接到谕旨后，不得再在南都逗留片刻，即时出城，否则便以忤逆罪处置！”3 T3 c1 u0 p" N( Z) B5 P7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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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周说：“我想要到鸡鹅巷跟马士英道个别，也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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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可宗轻轻一笑说：“瑶公他此时未必待见你。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已经是一介布衣了！而瑶公依旧是内阁首辅。”他顿了一下，似乎很惋惜地对刘宗周说：“老爷子，你在宦海中沉浮了几十年，本应该知道刚者易折这个道理的。只可惜你一意孤行，四处树敌，到头来连皇上都给得罪了。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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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5 y( u5 V- D2 e3 t0 P; C刘宗周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卢泾材朝刘宗周深深地行了个大礼说：“念公，晚生本来是想跟你讨教来的，没想到见面即是别离。晚生不才，愿意护送念公回乡。”5 H9 z* U' V) o: P1 B( B6 y! L0 D
|) e! C4 B. b3 Q* _, s5 Y周修流笑着对冯可宗说：“冯大人，你也知道，念公是四朝元老，虽然圣旨已下，不过还是可以通融通融的，总该让他老人家在京中呆上几日，打点一下再回乡吧？况且，他的儿子跟你不还是同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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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G& @' O- T( z# b/ l冯可宗半耷拉着浮肿的眼皮说：“周公子，我只是在宣示圣旨，执行公务。刘老爷子今晚就必须出城！”3 @7 D" f9 v3 a4 r4 f3 H7 L6 ?
' j" }0 r! ~4 H9 i d/ L. h周修流一听，登时血气上涌。他想，刘思任不在南京，他们家的所有事情，都应该由他来承担了。这冯可宗看上去盛气凌人，显然是受了马士英，阮大铖他们的关照，欲置老人家于死地而后快。朝廷中的是非之事，他不想多理，但是做为他的亲家翁的刘宗周的事，他是非管不可了。于是他强压住怒气说：“冯大人，念公是我的亲家翁，我姐夫眼下不在京中，我必须照顾好他老人家生活起居，不能出一毫差错。这是人之常理。就请冯大人手下留情，让念公缓上两天再走，如何？”6 w9 w7 Z- ]- H
: A7 {6 n+ y; Z3 ~7 k9 y冯可宗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周公子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想当初在京师时，我跟令兄周修涵也有过一面之交的，他是詹事府少詹事，时常替皇上书写圣旨，是崇祯爷面前的大红人。如今你姐夫更是我的同僚与下属。按理你的这个要求说起来呢，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次刘老爷子不但是得罪了马瑶草，还得罪了皇上。倘若皇上令出不行，今后他皇威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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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望着高高的藻井说：“刘老爷子啊，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中谁是谁非，谁说得清呢？这么多年了，你老的脾气可是一点都没改啊！其实凡事该通融的时候，就该通融的，一闹僵了，谁都没有好结果。我知道我这么做，肯定会得罪很多朋友的，谁让我吃的就是这碗吃力不讨好的饭呢？！我也知道个理字，可是现在的局面就是这样，你让我有什么办法？你看人家马阁辅，终是大度，虚怀若谷，都是东林的那些廷臣们，把他给激得过甚了。前几天，他还赋诗明志说，‘苏蕙才名千古绝，阳台歌舞世无多。若使同房不相妬，也应快杀窦连波。’这诗的个中意味，老爷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做人难呐，做朝廷的重臣更难！真是‘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忠、奸两字，毕竟还是笑到最后的人判定的。”9 C2 k$ Z8 b# F0 y'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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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周冷笑说：“嘿，你倒是振振有词，一套一套的。难怪说盗亦有道。我的脾气，我自己心中有数，不过，倘若我的脾气果真改了，而别人的龌龊做派仍旧，那有个屁用。我的诤谏之言，只是对事不对人的！想当初刚到南都，东林的朋友们攻讦老马时，我还替他圆过场的，谁知道他终究还是那个样子呢！”他转头对黄宗羲说：“既然皇上这么急着让我走，太冲，你马上就给我去雇一辆马车，咱们今夜就上路去山阴。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况且今夜风清月白，正好赶路呢。”' k6 P V; F& \, d+ A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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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可宗笑笑说：“刘老爷子这话就对了，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谁也不为难谁。你想你老要是再在京城中呆下去，那就连我也没法担保你的人身安全了！到时候连畏行的面子上，也须不好看的。”& \5 K# V3 X5 N' K" R$ ]* m
8 T! k* U- U2 L$ f' x1 U" r刘宗周听了这话，倔脾气又上来了。他高声说：“咦，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想走了，免得到时候别人家还以为我是被淫威吓跑的！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动我一根毫毛？！老夫身为大明子民，难道在天子脚下，也有人敢对我使下三滥的手段吗？！太祖洪武爷订下的律法，白纸黑字的还摆在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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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可宗一怔，随即笑着抬了抬手：“老爷子你走不走，那就是你的事了，反正圣谕我是已经传到了。你的事到此为止，接下来我只好遵命办事了。不过，在下的差事还没有完呢……”他指着黄宗羲跟侯方域说：“这两位仁兄，可是尊号黄宗羲和侯朝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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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n( P# r z黄宗羲跟侯方域相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心下正觉得蹊跷。冯可宗忽然朝身后的那几个锦衣卫高声吆喝说：“给我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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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j# e# `% k/ C侯方域一看情势，忙说：“且慢！冯大人，我今天下午刚刚拜见过应天府丞郭维经，他兼任中城监察御史，他怎么都没有提到过要捉拿我等呢？我又不是朝廷命官，你没有应天府的公文，如何擅自捉人？！”" P/ Y* j$ H3 ?! t; m8 Y
! L- t# [0 ^' H4 t5 g, S$ `刘宗周见冯可宗要捉黄宗羲两人，终于按耐不住。他猛地一拍桌子，骤然站了起来，戟指着冯可宗喝说：“放肆！姓冯的，你别拿鸡毛当令箭！你随便拿人，可有官府的公文在身！？”他走到一边，伸手就抄起长戈，攥在手上说：“冯可宗，你动老夫倒也罢了，你要是连我的学生也要动，老夫今天就跟你拼了。”说着，只见他双手舞动，那长戈的尖刃，“嗖”地一声，竟已凛然逼近冯可宗的面门。冯可宗慌忙退后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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