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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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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3 07:45: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门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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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把钥匙都有自己的故事,而钥匙的种类很多:内侍长的钥匙,开钟的钥匙,圣彼得的
钥匙①。我们可以讲讲所有的钥匙,不过现在我们只讲内侍长的大门钥匙。
    它生在锁匠家里。不过那铁匠抓住它又锤又锉,它还以为自己是在铁匠那里出生的呢。
放在裤兜里,它太大了点,于是不得不装在衣兜里。在那里,它时常躺在黑暗中,不过它在
墙上还有自己固定的位置,那是内侍长童年时代的画像旁;内侍长那时的模样活像一个有皱
褶的肉丸子。
    人们说,每个人都随着自己出生的星座而形成一定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历书上记着这些
星座:金牛座、处女座、天蝎座等等,内侍长夫人没有提到上述的这些。她说,她丈夫是生
在“手推车座”下的,他总得要由人推着往前走。
    他的父亲把他推进了一个办公室,他的母亲把他推进婚事里,他的妻子把他推上去当了
内侍长。但是最后这件事她没有讲,她是一个很有心计、很和善的人,该沉默的时候便闭口
不言,该讲该推的时候便讲便推。
    现在他年事已高,“体态匀称”,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一位有知识、喜幽默、通
晓钥匙的行家里手。往后我们会知道得更清楚。他的心情总是十分愉快。他见了谁都喜欢,
都巴不得跟他们聊上一阵。若是他进城去,要不是他老妈妈②在后面推他,就很难把他弄回
家的。他总要和他遇到的每一个熟人聊天。他的熟人很多,这样一来便误了吃饭的时间。内
侍长夫人在窗口张望。“他来了!”她对女仆说道:“把锅支上!——他站住了,和一个人
在聊天,把锅拿下来,要不然菜烧得太烂了!——现在他可来了,是的,把锅再支上!”然
而他还是没有回来。
    他可以站在自家的窗子下朝上点头,可是只要这时走过一位熟人,他就不得不和他说上
几句。要是正在他和这个人聊着的时候又来了第二位熟人,那他手拉住第一位的衣扣,握着
第二位的手,同时还和从身边走过的第三位打招呼。
    这是对内侍长夫人的耐心的考验。“内侍长!”她喊了起来,“是啊,这个人是生在
‘手推车座’下的,若是不推他,他是不会往前走的!”
    他很喜欢逛书店,看看书,翻翻杂志。他给书店老板一点酬谢,为了允许他把新书带回
家来读。就是说,允许他把书的直边裁开,但是不许把书上面的横边裁开③,因为那样一
来,那书便不能当新书出卖了。不论怎么说他都是一份有益于大家的活报纸。他知道关于订
婚、结婚、丧葬、书报上的杂谈及街头巷尾的闲话。是啊,他能对无人知晓的事情作出种种
神秘的暗示让人知道。这样的事,他是从大门钥匙那里得来的。
    他们还是一对年轻的新婚夫妇时,内侍长就住在自己的大宅院里了。从那时起,他们便
总是用那把钥匙。不过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这把钥匙的威力,后来他们才懂得这种威力的。那
是腓德烈六世④的时代。哥本哈根当时还没有煤气,用的是油烛。那时还没有趣福里⑤和卡
新诺⑥,没有电车,没有火车。和现在比起来,没有多少游乐场所。到了星期天大家都出城
到互济教堂公园⑦去,读一读墓志,坐在草地上,吃着用篮子带去的食品,再喝点烧酒。再
不然去腓德烈斯贝公园⑧,在皇宫前面有皇家卫队的军乐团演奏,许多人在那里看皇室的人
在那条窄小的河里划船,船由老国王掌舵。他和王后向所有的人——不论什么身份,都打招
呼致意。此外,城里的有钱人还到这里来喝午茶。他们可以从公园外的一个小农舍里得到开
水,不过茶具得自己带上。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日的下午,内侍长一家也到那里来了。女佣人提着茶具和一篮子
食物及一瓶“斯彭德鲁普烧酒”。
    “带上大门钥匙!”内侍长夫人说道:“回来的时候可以自己开门进来。你知道这里天
一黑就锁门。门铃绳早晨已经断了!——我们会很晚才回来的!去了腓德烈斯贝公园后,我
们还要去西桥的卡索蒂⑨戏院去看哑剧《收获者的头头哈列金》;他们从云里降到那里;每
人要收两马克呢!”
   




    他们去了腓德烈斯贝公园,听了音乐,看到了飘扬着旗帜的皇家的船,看到了老国王和
白天鹅。他们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茶点后,便匆匆地离开了。但是却没有及时赶到剧院。踩
绳舞已经结束,高跷舞也跳完了。哑剧早已开始。他们和往常一样迟到了,那都是内侍长的
过错,他在路上总是停下来和熟人说话。就是在剧院里他也碰到了好朋友。演出结束以后,
他和他的夫人还得跟着一个熟人回“桥头上”的家中去喝一杯混合酒。他们本来只想呆十分
钟,可是一坐便是整整一个钟头,没完没了地聊天。特别有趣的是瑞典的一位男爵,或许是
德国的——内侍长没有记清楚,相反,对那人教他的关于钥匙的花招他却记得清清楚楚。真
是有趣极了!他能让钥匙回答所有的问题,不管你问什么,即使是最秘密的事情。
    内侍长的大门钥匙特别适合此道。它的头特别重,所以头该倒垂着。男爵把钥匙放在右
手的食指上,它轻松地悬在那里。他指尖上的每次脉搏的跳动都会让它动一下。于是它便转
了起来。要是它不动,那么男爵便懂得让它随着自己的意志转动。每转一次便代表一个字
母,从A起顺着次序一直下去,随他的意思。找到了第一个字母后,钥匙便会朝相反的方向
转;这样你又可以找到第二个字母。这么下去,你便有了一个完整的字,一句完整的话,便
可以回答问题。这全是瞎胡闹,但是很好玩。内侍长原来也只是觉得它好玩罢了,但是他改
变了想法,他完全被钥匙迷了心窍。
    “喂,先生!”内侍长夫人喊道。“西城十二点要关门!我们会进不去的,我们只剩下
一刻钟赶路了。”
    他们急急忙忙地赶路;有几位要进城的人匆匆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最后他们总算走近
了最后一个哨所,这时正好敲了十二下,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很多人被关在城外,当中有
内侍长一家人,还有他们提着茶壶和空篮子的女仆。有些人惊慌万分,有些人烦躁不安。该
怎么办,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幸运的是那个时候作过一个决定,留着一道城门——北城门——不关⑩,可以从那里溜
过哨所进城去。
    可是这段路并不算很近,不过天气很好。天空晴朗,满天星斗,流星划过天空,青蛙在
水沟里、水塘里呱呱叫着。这群人开始唱起歌来,一首又一首。然而内侍长没有唱歌,也不
看星星,是啊,甚至连自己的脚也不看。他跌跌撞撞地差点儿掉到水沟里。人们还以为他喝
多了,不过并不是混合酒上了头,而是钥匙,是钥匙钻进了他的脑袋,在那里打转。他们终
于到了北门哨所,走过桥进到了城里。
    “这下子可以放心了!”内侍长夫人说道。“到我们家门口了!”
    “可是大门钥匙哪里去了?”内侍长说。它不在后面的兜里,也不在旁边的衣袋里。
“钥匙没有了吗?你在和男爵耍钥匙把戏的时候丢了。我们怎么进去呀!门铃绳早晨就断
了,你是知道的。守夜的是没有开门的钥匙的。这可是毫无办法了!”女仆开始哭泣,内侍
长是唯一保持镇定的人。
    “我们得把杂货店老板的窗子打破一扇⑾!”他说道,“把他喊起来,这样我们便可以
进去了。”
    他打碎了一块,又打碎了第二块。“彼得森!”他叫道,并把伞柄伸进窗子里去;这时
地下室里那家人的女儿尖叫了起来。地下室里的男人把店铺门打开,叫道:“守夜的!”等
他看清是内侍长一家人,认出了他们并放他们进去的时候,街上的巡夜的人吹响了哨子,旁
边一条街的巡夜人也答应了,还吹响哨子。许多人拥到窗前。“哪里起火了?哪里出事
了?”他们问道。一直到内侍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脱下外衣的时候,他们还在问。
在他脱大衣时,他发现大门钥匙在里面,不在衣袋里,而是在衬布里。它是从衣袋里本不该
有的一个洞漏下去的。
    从那天晚上起,大门钥匙便有了特殊巨大的意义。不仅是晚间出去,就是坐在家里的时
候,内侍长也都要显示显示他的聪明,让钥匙来回答问题。
    他想好最合理的答案,却让钥匙来表现,最后就连他自己也相信起这些答案来了。可是
那位和内侍长是近亲的年轻药剂师却不相信。
    那位药剂师有一个很聪明的头脑,很挑剔的头脑。他还是个学童的时候便写书评、剧
评,但是不指名道姓,这一点很重要。他是人们说的有灵气的人,可是他根本不信精灵,特
别是钥匙精灵。
    “是的,我相信,我相信,”他说道,“多福的内侍长先生,我相信大门钥匙精灵和所
有的钥匙精灵,相信得如此虔诚,就像我相信现在开始走红的那些新科学一样⑿:什么转桌
法,什么新老家具的魂灵。您听说过吗?我听到过!我有怀疑。您知道我是一个多疑者。但
是在读到一份十分可信的外国报纸上的一篇可怕的故事的时候,我的态度改变了。内侍长!
您信不信。是的,我把我读到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一遍。两个聪明的孩子看到过他们的父母
把一张大餐桌的魂灵唤醒了。一天,两个小家伙单独在家里,他们用同样的办法把一个老柜
子弄活。柜子活了,它的魂灵被唤醒,但是它受不了孩子们的指挥。柜子站了起来。它嘎地
响了一声,把抽屉推开,用自己的两只木脚把孩子分别装到柜子抽屉里。于是柜子便装着他
们从敞开的大门跑了出去,跑下台阶,跑到街上,跑到河边,在那里它跳出去,两个孩子淹
死了。两个小尸体入了基督教,但是柜子却被带上法庭,被判谋杀幼儿罪在广场上活活烧死
了。我读到过它!”药剂师这么说道,“在一份外国报纸上读到的,这不是我自己编出来
的。钥匙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发誓!”
    内侍长认为这样的奇谈实在是过于粗暴的玩笑,他们两人在钥匙问题上总是谈不拢。药
剂师对钥匙是一窍不通的。内侍长在钥匙方面的知识在进步。钥匙成了他乐趣和智慧的源泉。
 楼主| 发表于 2004-2-3 07: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天晚上,内侍长准备就寝了。他已经脱了一半衣服,这时有人敲响了过道的门,是在
地下室住的那家的男人来得这么迟。他也是脱掉了一半衣服的,不过他说他突然有了一个想
法,他害怕过了夜便忘记了。
    “我要说的是我的女儿洛特—莲妮。她是一个美貌的姑娘,她已经受了坚信礼。现在我
想把她安置妥当。”
    “我还不是鳏夫呀!”内侍长说道,微微地笑了一笑,“我也没有可以娶她为妻的儿子
呀!”
    “您是知道我的,内侍长!”地下室的那个男人说道。“她会弹钢琴,会唱歌。琴声您
在这儿大约可以听到的。您不完全了解这女孩子还能做些什么。她会模仿各种人的讲话和动
作。她天生就是演戏的好材料,这对好人家的正经姑娘是一条好出路,她们可以嫁给有爵位
的人。不过我和洛特—莲妮却都没有这么想过。她会弹钢琴!所以不久前我和她一起去了一
个声乐学校。她唱了,但她缺乏女士们应有的那种低音,也没有人们要求女歌唱家必备的那
种最高音区的金丝雀般的叫声,所以学校的人都劝她不要考虑走这条路。噢,我便想,若是
她不能当个歌唱家,她是可以当一个女演员的,只要能发音的人都行。今天我和被人家称作
导演的人谈了。‘她阅读过许多书吗?’他问道。‘没有,’我说道,‘什么也没读过!’
——‘多读书对一位女艺术家是很必要的!’他说道。我认为,现在她还来得及,于是我便
回家了。我想,她可以去一家出租书籍的图书馆,读那里的书,但是今天夜里我坐在那里脱
衣服的时候,突然想到:我有地方借到书,为什么要去租书呢?内侍长家有的是书,让她读
这些书;够她读的,她一定可以免费借到的!”
    “洛特—莲妮是一个好姑娘!”内侍长说道,“一个美貌的姑娘!她应该有书读。不过
她有没有人们所谓的灵气,也就是天生的才智——天才呢?还有,这也是同样重要的,她有
没有运气?”
    “她曾经两次中了彩票,”地下室的男人说道,“有一回她得了一个衣柜,有一回获得
六套床上用品。我说那是运气,她是有这种运气的!”
    “我问问钥匙!”内侍长说道。
    他把钥匙放在右手的食指上,又放在那个男人的右手食指上,让钥匙转动,一个字母接
一个字母地显示出来。
    钥匙说:“胜利和幸运!”这样,洛特—莲妮的未来便决定了。
    内侍长立刻给了她两本书读:《迪维克》⒀和克尼格⒁的《人际交往》。
    从那天晚上以后,洛特—莲妮和内侍长一家之间便开始了一种亲密的关系。她常到内侍
长家,内侍长发现她是一个很聪颖的姑娘。她相信他,相信钥匙。内侍长夫人则从她随时流
露出的那种不知不觉的无知中,发现她的幼稚天真。这对夫妇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喜欢着她,
她也以不同的方式喜欢他们。
    “楼上的气味很好闻!”洛特—莲妮说道。
    楼上的走廊里飘着一股香味,内侍长夫人放了一整桶“格洛斯腾”苹果⒂,弥漫着一股
苹果气味。所有的屋子里都有一丝玫瑰和薰衣草的香味。
    “真是好极了!”洛特—莲妮说道。内侍长夫人总是摆着许多鲜花,她看到这些鲜花,
心里充满了喜悦。是啊,就连严冬季节,这里面的紫丁香和樱桃枝也都绽放出花朵。剪下的
那些秃枝插在水中,在暖和的屋子里很快便发芽开花。“你大概以为那些秃枝都死了。可是
你瞧,它死而复生,长得多好啊!”
    “我以前完全没有想到过!”洛特—莲妮说道。“大自然真是奇妙!”
    内侍长让她看他的“钥匙书”,里面写下了钥匙讲过的许多奇异的事情。就连一天晚上
女仆的爱人来看她时,食橱里半块苹果糕不见了都记在上面。
    内侍长问自己的钥匙,“苹果糕是谁吃掉的,是猫还是女仆的爱人?”大门钥匙回答
说,“是爱人!”内侍长发问以前便这样料定了。女仆只好承认了:那该死的钥匙什么都知
道。“是啊,你说奇怪不奇怪!”内侍长说道。“那把钥匙,那把钥匙,它说洛特—莲妮
‘胜利和幸运!’——我们等着瞧!——我可以肯定。”
    “真好!”洛特—莲妮说道。
    内侍长夫人的信心不那么足。但是她不在丈夫的面前说出自己的怀疑,她怕他听见。不
过后来她对洛特—莲妮说,内侍长年轻时,对戏剧着了迷。要是那时候有人朝那方向推他一
把,他一定成演员了,可是他的家人把他推到另一个方向去了。他想登台,为了登台他写了
一个剧本。
    “这是一个大秘密,我可以告诉您,小洛特—莲妮。那出戏写得并不差,皇家剧院上演
了它,但是却被观众嘘下了台。我是他的妻子,我知道他。现在您也要走这条路;——我希
望您一切顺利,但是我不相信这能成为事实,我不相信大门钥匙。”
    洛特—莲妮却相信能行。她和内侍长的信仰是一致的。他们的心真诚地相通了。
    这位姑娘还有几种令内侍长夫人欣赏的本事。洛特—莲妮会用土豆做淀粉,会用旧丝袜
织丝手套,为自己的旧舞鞋蒙上新丝面,尽管她有钱给自己买新的衣服。她就像杂货店老板
说的那样:桌子抽屉里有银币,钱柜里有股票。她真是可以给药剂师当妻子的,内侍长夫人
这么想,但她没有说,也没有让钥匙说。药剂师很快要在附近最大的一个城市里安家,经营
自己的药店了。
    洛特—莲妮还在读《杜维克》和克尼格的《人际交往》。她把那两本书保存了两年,其
中的《杜维克》,她背了下来,所有的角色她都能背下来。但是她只想演其中的一个角色,
即杜维克。她还不想在京都演出,京都里的人都十分嫉妒,在这里他们不要她。她要在一个
较大的城市里开始自己的艺术生涯。
    非常奇特的是,那个城市与那位药剂师——如果不是城里唯一的也是最年轻的药店老板
所定居的城市是同一个。令人盼望已久的伟大的一夜来到了,洛特—莲妮要登台了,将要赢
得钥匙所说的胜利和好运了。内侍长没有到场,他生病躺在床上,内侍长夫人照料他。他需
要热餐巾和花茶;餐巾裹着腰,茶喝进肚子里去。
    这对夫妇没有观看《杜维克》的演出,但是药剂师在场。他给自己的亲戚——内侍长夫
人写了一封信,介绍了演出的情形。
    “最精采的是杜维克的绉领!”他写道。“若是内侍长的大门钥匙在我口袋里,我一定
要把它取出来,嘘它几下。她该挨,钥匙也该挨,这钥匙无耻地对她撒了谎,什么‘胜利和
运气!’”
    内侍长读了这封信。他认为这完全是恶毒的语言。他说,药剂师把对钥匙的仇恨,发泄
到了这个天真无邪的姑娘身上。他刚能够下床恢复健康了的时候,便立刻给药剂师写了一封
简短但满是恶语的信。药剂师又写了回信,就好像除了玩笑和愉快的心情之外,他再没有看
懂什么。
    他感谢了内侍长信中的内容,也感谢他在未来善意地传播钥匙的极宝贵的价值和意义方
面作出的贡献。然后,他告诉内侍长,他在操持药店生意之余,正在写一本很厚的关于钥匙
的小说。“大门钥匙”自然便是小说的主角,内侍长的大门钥匙便是原型,它很有预见,具
有算命的本事。其他的钥匙,都得围绕着它转。如了解宫廷的辉煌和喜宴的老内侍官的钥
匙;五金杂货店里四文钱一把的小巧玲珑的开钟钥匙;把自己看成是神职人员、有一夜因为
插在教堂的钥匙孔里而见到过精灵的布道门的钥匙;备餐间的、柴禾房的、酒窖的钥匙全部
都登了场,行着屈膝礼,都围绕着大门钥匙转。明亮的阳光把它照得像银子一般亮。风,人
世间的精灵,吹进它的身体里,于是它便吹起口哨儿来。它是一切钥匙的钥匙,它是内侍长
的钥匙,现在它成了天国大门的钥匙,它是教皇的钥匙,它是“一贯正确”的⒃!
    “恶毒的中伤!”内侍长说道。“天大的恶毒中伤!”他和药剂师再不见面了。——
噢,还见了一面,是在内侍长夫人的葬礼上。
    她是先去世的。
    家里充满了悲哀和对死者的思念。就连插在水里、已经发芽开花的樱桃枝也由于悲哀而
凋谢了。它们被遗忘了,她不再照料它们了。
    内侍长和药剂师作为死者最近的亲人,肩并肩走在她的棺材后面。在这里他们没有时间
也没有心情斗嘴。
    洛特—莲妮在内侍长的帽子上缠上黑纱。她早就回到家了。在艺术的道路上她没有胜利
也没有交好运。不过它会来到的,洛特—莲妮是有前途的。钥匙说过,内侍长说过。她上去
看他。他们谈着死者,他们哭了,洛特—莲妮是柔情心肠的人。他们谈起艺术,洛特—莲妮
是坚定的。
    “舞台生活是很美好的!”她说道,“但是有着太多的无聊和嫉妒!我最好还是走我自
己的路。先是自己的问题再谈艺术!”
    克尼格在他谈关于演员的一章时说的是真的⒄,她看出了,钥匙讲的不是真的。可是她
没有对内侍长说,她喜欢他。
    钥匙在他守丧的一年中成了他的安慰和令他开心的东西。他对它提问题,它一一给他回
答。一年结束的时候,在一个很有情趣的晚上,他和洛特—莲妮坐在一起,他问钥匙:“若
是我结婚,跟谁结婚?”
    现在谁也没有推他,所以他推了推钥匙:“洛特—莲妮!”话就这样说出来了,洛特—
莲妮就成了内侍长夫人。
    “胜利和运气!”
    这些话以前说过——钥匙说的。
    ①民间传说天堂的大门是由圣彼得把守着的。见《做出点样子来》注6。
    ②对妻子的爱称。
    ③欧洲习惯出“毛边书”。这是用大张纸印刷后,折叠好送去装订,但并不把折叠的地
方裁开(让读者自裁)。这样可以节省一道工序,成本可以低些。本世纪30—40年代,
中国也有同样的做法。
    ④腓德烈六世,丹麦国王(1768—1839)。
    ⑤趣福里,哥本哈根市中心的大游乐园。公园中有小湖、幽径,有许多有特色的餐馆;
有哑剧场、中国舞台和音乐厅。1843年8月15日趣福里开放以来,在150余年中,
它一直是丹麦人最喜爱的活动场所,外国人到丹麦也无不在此一游的。
    ⑥卡新诺,哥本哈根的一个剧场和游乐公园,1847年建成,但已于1937年被拆
除。
    ⑦互济教堂公园,位于北桥的一个墓地。北桥在19世纪初还是哥本哈根的市郊,现在
则已在市内。当年哥本哈根市里的人常在那里“郊游。”
    ⑧腓德烈斯贝公园,见《幸运女神的套鞋》注33。
    ⑨宋塞佩·卡索蒂(1794—1826),意大利哑剧表演艺术家。他于1800年
来到丹麦,在当时的射击场附近的一个剧院里落脚演出。卡索蒂于1814年11月至18
15年2月在安徒生的故乡奥登斯演出。那时安徒生10岁,看过他的表演,恰恰看的便是
这出《收获者的头头哈列金》。哈列金是意大利喜剧中欢快的丑角的总名。
    ⑩当时,哥本哈根的4道城门中的3道,即阿玛奥门、西城门和东城门在午夜12时都
关闭,钥匙要交到阿玛利堡宫腓德烈六世手中,但从1821年起,午夜后人们交纳两枚银
币便可以从北门进城。⑾丹麦楼房的厅室层(我们说的一层)的下面是地下室。那里有时住
看楼人(参见《守门人的儿子》),有时租给开杂货店的人。
    ⑿“走红的新科学”,指所谓的灵学。那是一个叫伊曼奴尔·斯维登堡(1688—1
772)的观点,于1850年前后在美国走红。相信灵学的人认为什么东西都有“灵”。
    ⒀《迪维克》,奥勒·桑姆瑟(1759—1796)的五幕悲剧。
    ⒁《人际交往》,德国作家阿道夫·克尼格(1752—1795)的一本著作。
    ⒂“格洛斯腾”是丹麦日德兰半岛的一个城市,直译“灰色石”,也有灰色的水果籽的
意思。那里的苹果是很优良的品种。格洛斯腾与德国的格拉夫斯泰因的发音极相似,当时有
一种滥用德语的坏风气,有人把格洛斯腾苹果说成格拉夫斯泰因苹果。安徒生这里也有纯洁
国语的味道。
    ⒃1870年7月18日教皇的参议会确定教皇是绝无错误的。
    ⒄这里指的是克尼格以下的一段关于演员的话:“这群人中大部分如何?无德行的、无
教养的、无根基的或者是无知识的人。冒险家、低下的人,无德行的妇人,……很难不被潮
流冲刷沉沦。”(1869年哈沃森有此书的丹麦文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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