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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发现，大人很霸道，最喜欢限制小孩子的活动。我高兴起来最喜欢踢脚，还在月子里的时候，就能把毛巾踢掉。再大一点，就能踢被子、踢床，可好玩了。可是，长发妈妈不讲理，后来被子就只盖到小腿上，把脚丫丫晾在外面，让我踢空气。最气人的是矮个奶奶，等我学会吃糖拳头之后，她就时刻监视着我的手，跟防贼似的，见我把手往嘴边送，伸出胳膊就来挡，嘴里还说：“不能吃，小手手脏，奶奶说过不能吃，你忘了吗？”或者：“看看，把手手啃红了吧？”其实，我不是真的要吃手，而是准备长牙齿，牙床痒痒想挠挠罢了。我使尽浑身解数都没办法安安静静地吃一会儿手丫丫，只好在拉臭臭、撒尿尿的时候偷得一线希望——她们的手占住了，腾不出来干涉我。后来，我想既然不让吃手手，那我换别的。可是，我抓毛巾，长发妈妈说：“不行。”抓床单，“不行。” 抓被子，“不行。”抓围嘴，“不行。”抓玩具，“不行。”抓衣服，“不行。”抓眼镜，“不行。”抓头发，也“不行。”最后，只有抓着她们的手帮我挠挠，可还是“不行。”真可气！
眼镜爸爸经常对别人嘲笑我，说我调皮得抓起什么都往嘴里塞，长大了连天都会戳个窟窿。我开始学翻身的时候，他老拦着长发妈妈不让帮我，美其名曰怕我累着！他哪里知道，不练习怎么会翻得过去，怎么能学会爬，怎么能走路呢？还有啊，每天早上四五点钟，我睡醒了，就大声给问候长发妈妈和眼镜爸爸，给他们说话，有时候还唱歌。可他们不但不表扬我，不给我回话，还老批评我。尤其是眼镜爸爸，总会迷迷糊糊睁开眼说：“这孩子，吵死了。把邻居都会惊醒吧？”然后对长发妈妈说：“快哄她睡觉，别让她嚷嚷了。”真是岂有此理！所以，后来有一次他说：“将来我要做猪猪的朋友，让我们之间没有代沟。”我很奇怪他说出这种话，因为我们已经有代沟了呀！只有一位王阿姨好，见她们拦来挡去，很同情我，说：“小孩子真可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然而，这位可亲的王阿姨现在去了Rhode Island工作，恐怕很难再见到她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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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最口是心非了，明知道我的名字叫猪猪，却总是乱叫，什么臭臭、臭宝、小姑娘、小美人、小调皮、小地主、小胖孩、小猴子、小狗娃、小树懒、小弹簧、小公主、胖娃娃、口水精、大屁精••••••矮个奶奶还喜欢叫我小老美，又小又老的，真搞不懂她是怎么回事。还有，明明是她把小老虎给我玩，教我揪它的尾巴，等我抓住了，又怪我顽皮，说我连老虎屁股都敢摸。好像老虎有什么了不起似的，其实它最乖了，整天笑眯眯的。
长发妈妈也是，常常会瞪着眼说：“再不乖乖吃奶妈妈就再也不给你吃了，让你饿着去。”“好，你不嘘嘘，要是撒在尿片片上，妈妈把你的小屁股打成两瓣！”“再不睡觉就把你放在小床上，一个人去玩，妈妈再不理你了。”可她从来没实践过，没把小屁股打成两瓣，每天喂我好多次奶，也没有把我放在小床上不管。我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瞪着眼也是假的，因为她的眼睛在笑。最可乐的是，有人的时候她叫我是宝宝，没别人的时候叫眼镜爸爸是宝宝。哼！
眼镜爸爸最狡猾了，总在我睡着的时候挤到长发妈妈身边，还偷吃我的奶。不过，小人不计大人过，我总是假装睡着了不理他。到后来，就真的睡着了。不知道他偷吃了多少。还有啊，他总不让长发妈妈亲我，嘲笑她在耍流氓，可在长发妈妈转过身的时候，他就偷偷亲我，胡子扎乎乎的，一点儿都不如长发妈妈的唇柔软。可惜长发妈妈没听懂我告的状，否则，哼哼，有他好看。
6
大人呀，最笨了，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什么都懂，而是我说什么她们听不懂而已。有时候，我想臭臭，就大声对长发妈妈说了，可她睁大了眼睛，问我：“臭宝怎么了呀？不高兴了？干吗皱着小眉头呀？”臭臭急得我快憋不住了，知道不换个方式她还是不会明白，就使劲扭屁股，指给她看。可她还是只会瞎猜，“刚吃完奶肚肚就饿了？衣服穿太多了？又想翻身了？想坐摇篮了是不是？”气得我无话可说，只好扑通一声拉在尿片片上。唉。还是泰戈尔说得对：“孩子知道各式各样的聪明话，虽然世间的人很少懂得这些话的意义。他所以永不想说，并不是没有缘故。”可是，听说他是上个世纪的人了，真遗憾见不到如此了解孩子的他。
7
当然，当小孩还是快乐的时候多，既不用刷牙，不用自己洗脸、洗手、洗头、洗澡、洗衣、洗碗、做饭，也不用做作业、写Paper、做presentation，虽然不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有绝对反对的自由，若不喜欢什么，可以随时抗议，大声反驳。我最喜欢长发妈妈给我唱歌，什么《让我们荡起双桨》，什么《小儿郎》、《我们的祖国像花园》，可多了。我也会唱歌，等她唱得时候，我会和她一起唱。不过，长发妈妈的歌词太多、太长、太复杂，我用得词就不超过十个：“咿、呀、吗、咪、唻、噢、啊、吆、嗨”，多干脆，多省事！有时候，长发妈妈会读书给我听，起初我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可没几句就开始不耐烦，她读书的声音像小猫念经，叽里咕噜的。不过，有一次我可没捣乱，那天她朗诵一首诗给我听：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音点亮了四面风；轻灵
在春的广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鲜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
初放芽的绿，你是；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
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她以为我没听懂，给我解释说是一个叫林徽音的妈妈，写给她儿子的。可我觉得明明是在说我啊！我高兴极了，给她也朗诵了一首诗：
咿咿呀咿呀，
呀呀咿呀咿，
咿呀呀咿呀，
呀咿咿呀咿。
不过，我不明白长发妈妈为什么没有给我拍巴掌，夸我朗诵得好？
8
有一天，长发妈妈给一个同学写E-mail，说她是个怀旧的人，在喧嚣的尘世里越来越孤独了。我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忧伤，因为我也是个怀旧的人呀！我特别怀念尚未出生时候、在长发妈妈（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长发）肚子里的时光。
那时候，我浮在温暖的羊水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我愿意，可以随时踢脚、吃手、翻身、游泳、抓脐带、大声嚷嚷、喝羊水，大人们不但不干涉，而且非常兴奋。还记得第一次踢了长发妈妈一脚的时候，她心里一惊，兴奋得大叫眼镜爸爸，把他的手按在肚皮上让他也来感觉。那时候我还小，才十三个星期，踢得很轻，眼镜爸爸没摸到很沮丧，忌妒了长发妈妈好多天。长发妈妈从此连梦里都会笑出声来，我当然知道她是高兴。虽然我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可我是她肚子里的娃娃呀！我也好高兴，于是踢得更起劲了。后来，我还和她玩拍手游戏，她拍拍肚皮，我踢一脚，她再拍，我再踢，有趣极了。我三十周大的时候搬家，长发妈妈忙来忙去，我也累了，连着好几天睡大觉，她感觉不到我的动静，紧张得不得了，催着眼镜爸爸去看医生，还专门做了B超！因此，我很想不通，为什么那时候她们喜欢我动，鼓励我玩，不怕我踢脚吃手的，现在反倒限制起我来了呢？大人是多么善变啊！
于是，我懂得了一句话——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我多么怀念出生前的日子啊！
[ Last edited by emerald on 2004-1-22 at 07:33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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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 02:5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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