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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北美猪肉腥气之迷解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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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30 09:26: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朋友,你是不是经常抱怨北美这里的猪肉有一股怪味儿?是不是听到有人对你说过这是因为这里杀猪不放血?不要信这话。我下边讲的魁北克屠宰场里的亲身经历会告诉你“杀猪不放血”只是有些人的臆想罢了。

  我那时在蒙特利尔一个医学研究所担任一个有关血液的研究课题,需要用相当量的全血做实验。由于用血量较大,又由于猪、马、牛的血液某些特性与人的相应特性的生理正常值,病理超常、低常值近似,因此要去各屠宰场采血,从而让我有机会目睹了一般人很少能见到的场面,也发生了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我最经常造访的是一个不大的猪的屠宰场。它位于离蒙特利尔二百多公里的地方。一片毫无特色的平房摊在魁北克广裘的原野上。没有招牌,没有标志,只有门前停车场上经常不断的几十米长的运送生猪的大货车,使这个地方稍微与众不同。从养猪场送来的猪们从大货车下来,粉粉白白,百头一面,在手持木棍的管理员的指挥下,唯唯诺诺鱼贯地从后门涌进场内宽敞的猪栏,分别被拦在几个圈中,挤在一起,懒洋洋地哼哼着,一点儿也不为几分钟后的命运操心。不一会儿,猪们被赶上了一条只有一猪宽,两边被半人高的木板挟持的斜坡传送带,哼哼叽叽地排成一溜,随着传送带缓慢升高到一个窗口似的小门。小门那边就是它们的断头台。

  我在操作车间外穿上胶皮雨衣,踏上高筒雨靴,拿上采血用的箱子,淌过车间门口的消毒水池。进得车间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粪尿臭、燎猪毛的焦糊味儿和猪内脏的特殊气味的混合气体。在轰隆隆的机器的噪声中,我侧着身从一个挨一个悬挂着的已开了膛,五脏六肺仍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光猪的缝隙中挤过去,来到后面的屠宰车间。这里的血腥粪尿臭更让人窒息。墙那边乘着传送带上来的猪,懵懵懂懂,刚在小门口一露面,还未待左右看清这是何处,门边等待着的一名工人手中的高压电枪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向猪头上敲去。猪应声而倒,随即被那工人把两只后蹄挂上了传送带上的铁钩。传送带升起,把猪倒吊在空中。另一名屠宰工人早已等在一边,待猪移到自己面前,他手持一把明晃晃尖刀,手起刀落,准确地刺向猪的心脏。顿时,一股小碗口粗的血柱喷涌而出。

  等在一边的我,顾不上再叹息猪的这不明不白的一辈子,赶紧端起已放好抗凝剂的塑料桶,踏着脚下滑溜溜,粘腻腻的血尿混合物,迎着喷涌的鲜血,抢上一步,一手拽住一只猪脚,一手端桶对准喷血的创口去接血。那一个挨一个悬吊着的已挨了刀的猪,如果尚未死透,有时不知哪根筋受了刺激,会突然挣扎起来,上窜下坠或拧着转着,这时仍在喷涌或尚未淌尽的猪血,挟杂着猪的唾液尿液甩向四面八方,弄得我满身满脸。如果这时没有从头到脚的雨衣雨靴的保护,我的狼狈样可想而知。

  一阵挣扎混乱之后,猪的血也淌尽了。传送带吊着死猪们来到火焰熊熊的脱毛清洗工序。那些刚才还是血肉模糊,屎尿粘涎糊满一身的死猪们,几分钟后就变得白白净净,光光洁洁,又排着队悠悠地转去切腹开膛,割去头脚,掏去内脏,剥去猪皮,最后按部位切割成了猪肉。

  屠宰场的工人们多为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与我脑子里张飞似的满脸横肉,傻大黑粗的屠夫的形像大相径庭,他们一个个都生得眉清目秀,而且大多显得很文静,对我彬彬有礼,这使我大为惊异。特别是执刀的小伙子,文质彬彬地带付眼镜,当他持刀刺向猪,面对喷涌的鲜血时的姿势和表情也是平平静静、稳稳当当,既无英勇无畏之态,又无凶狠残暴之相。与他们相比,倒是我这个长着一付中国人面孔的女人缺少了应有的女人味儿,端着桶扑向血流喷涌的死猪的样子过于不雅和鲁莽了。

  屠宰场地处远离大城市的魁北克农村,场里工人多来自附近的小镇,朴实善良。我每次端着采血箱在车间出出进进,虽然与那些默默地干着自己的活儿的工人们毫无关系,但可以感觉到他们时刻准备在需要时来帮助自己。我端着箱子走到一个挨一个的开了膛的生猪阵前面,马上有人过来为我扒开两边的猪,弄出一条通道;看到从天棚传送带上的猪身上不断有血污滴下来,就有人不声不响递来安全帽;在宰杀车间,为了让上前接血的我身上少溅上血污,工人们暂时停下手中的活儿,宁可造成转送带上的空缺,以便为我制造可能的空隙。在我面前,这些“屠夫”们总是很善良和蔼。

  但有一次,我正站在宰杀台边等待前去接血,突然身边一个工人一把把我推到了一边。我正纳闷他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粗鲁,却见到脚边窜过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同时听到几个人大叫:“Sanglier !Sanglier!(野猪)”定眼一看,这头满处乱窜的猪确实长得与众不同,不但颜色黑乎乎的,头大嘴尖,身子也又小又紧,脖子上还长了猪鬃。不知这个“阶级敌人”是怎么混入猪的“革命队伍”中的,这时看到不妙,它又从老老实实排着队走上刑场的猪们之中造反了出来,从后面的猪栏闯到前面的屠宰车间。要不是刚才我被那个工人一推,它正好撞到我的腿上。野猪从屠宰车间又窜到处理车间,在人们的腿间尖叫着乱窜。于是安安静静埋头工作的工人们一下子乱了套,有的躲有的追,车间里乱成一团,使几乎全部工序都停了下来。直到野猪被几个工人一拥而上抓住后好久,工人们仍在余兴未尽地议论着刚才的一幕。而我则有了一个可以回去向同事们夸耀的新故事了。

  另一次有惊无险发生在牛的屠宰场。那是我的小老板第一次带我去采血。在屠宰车间,小老板正比手划脚地向我炫耀他已熟悉的这个地方,一头已被杀死的牛不知为何竟苏醒了过来,一眼就认定小老板是杀害它的凶手。于是牛瞪着血红的双眼,踉踉跄跄直向他冲来。吓得他撒腿就跑,东躲西藏,狼狈不堪地与牛在车间里捉起了迷藏,老板的尊严丧失殆尽。我和旁边的工人们开始惊呼不已,继而捧腹大笑。至今,这件事仍是实验室里众人与小老板逗乐的笑柄。

  一个人开车去屠宰场采血,来回四个多小时,熏一身臭气,沾一手一脸血污,显然是趟苦差,但对我来说却苦中有乐。乐趣来自路上那一马平川的魁北克原野大地,春天一片鹅黄,夏天一片浓绿,秋天一片艳红,冬天一片素白。自从我来到这里,就被魁北克美焕美伦的秋色迷住了,成了风景摄影的发烧友。那时自己没有汽车,只能乘公共汽车或骑自行车到蒙特利尔市郊的自然公园里过过瘾,又觉得野趣不足,意犹未尽。

  一日驾驶研究所的公车去屠宰场采血,见到路边又是层林尽染,红橙黄紫,看不尽的美景。感慨之际忽然想到为何不来个借公济私,利用公差满足一下自己愿望?于是下趟采血我便带上了自己的照相机。由于是驾驶公车出公差,按所里规定,所用的时间和公里数都记录在案。因此我不能开车专门去满足个人的愿望,只能抓紧时间在路边抓拍几个景。所以这次采完血走出屠宰场时,我没时间象每次那样仔细洗乾净脸上手上和雨衣上的血污,而是用沾湿的纸巾胡乱地抹了抹脸和手,就匆匆踏上了回程。路上有一处秋色正浓的牧场,是我来时就看好了的。我把车停在离近牧场的公路边上,抓上相机就向牧场跑去。不知怎么那么巧,正好一辆警车路过这里,看到我的车打着紧急停车灯停在路边,警察便下车来看个究竟。

  他看到的,是一个脸上手上已干了的血迹斑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臭气,却拿着一架高级相机,兴致勃勃的女人。再探头瞧瞧车里,是三大瓶还温热的鲜血和一堆同样沾满污血的雨衣。我这种吸血鬼不吸血鬼、谋杀犯不谋杀犯、农民不农民、艺术家不艺术家的形像让这位警察顿起疑心地问道:“怎么回事?”“没什么,我停车拍了几张风景照。”“这血是怎么回事?”“噢,这是猪血。”我一边说一边掏出医学研究所的工作证。“我做实验需要用猪血,这不,刚从屠宰场采血回来。”我竭力说明自己的来龙去脉,看到警察仍半信半疑,我只好不顾淑女的体面(其实此时自己的形像与淑女一点也不搭界),指着自己:“您没闻到我身上这特殊的气味吗?这就是从屠宰场带来的。”这可是唯一能证明我来自屠宰场证据了。警察看着我的工作证沉吟了半晌,不知是闻到了我身上的证据,还是不知再盘问什么好。最后,记下了研究所的地址和老板的电话,走了。

  我回到所里第一件事便是去问老板有没有接到警察的电话。听了我的解释,看着我手上的斑斑血迹,闻着我带来的特殊气味,老板和同事都笑了起来。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近屠宰场,如果只能得到血污和臭气就太不公平了。办公室里有一个研究生,是我的学弟,一个来自马来西亚的华侨子弟。一次老板让我带他去采血,被他同宿舍的另一个华侨学生知道了。此人嗜食猪尾巴,但在此地很难找到。听说有人要去屠宰场,顿时勾起了这位的馋虫,希望学弟能设法搞到几条猪尾巴。学弟在车上对我说出了这个意思。看到他那不好意思的样子,我这个久经屠场的学姐自然义不容辞了。

  采完血,我们照例到场办公室寒暄。然后我小声问秘书:“我们能不能买几条猪尾巴?”“猪尾巴?”秘书对这个请求感到十分陌生,不由又问了一句:“做什么用?”我心里想:恐怕这里没人会相信是为了研究猪尾巴的功能,就只好指着学弟实话实说:“他的朋友想吃。”秘书显然头一次听说吃猪尾巴,愣了一下,带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去了成品车间。一会儿,手里拎着三条光溜溜的猪尾巴交给了我:“我从废料筒里拣了几条,送给你们吧。”

  谢过秘书,我们不好意思久留,赶紧打道回府,留下秘书和她的同事们去议论奇怪的中国人吧。

  那个科研课题做了两年多,这期间为采血我跑了两三个猪的屠宰场,也去过牛和马的屠宰场,留下许多值得回忆的事情。也让我今天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这里宰猪时,猪血可是放的干乾净净的。至于为什么猪肉有怪味,那就是该你们再去调查研究的课题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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