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柞里子 于 2011-9-6 12:34 编辑 4 ?" @% G% z&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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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政法杂说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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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云端里看厮杀+ O, g; E) z; Q) Q
0 p+ ?: s: V) x 在1996年民主党的预选中,在职总统克林顿轻而易举当选。当选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巴布·铎尔(Bob Dole)也没花多少力气。铎尔是什么人?一个老牌的共和党政客,自1966年起便是参议院的议员,长期担任共和党参议院的领袖,1976年以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身份与福特总统搭档,以微弱的劣势败在民主党挑战者卡特与蒙代尔手下。这么一个老牌政客,又挟1994年中期选举的馀威,本来应当是势头大好,可在距离总统选举日不足6星期之时,铎尔却在民意测验中落后于竞选连任的民主党总统克林顿20%以上。 {2 E! ^ z$ T' H! R9 C
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差距?以作者之见,原因有三。原因之一,骄兵必败。共和党的骄,在1995年企图逼迫克林顿就范于共和党的联邦财政预算一事反映最为明显。美国联邦政府多年以来依赖赤字预算为生,负债累积已近天文数字。近年来赤字预算频受一些经济专家抨击,以为是阻碍美国经济健康发展的主要原因。虽说并非没有持不同意见的学者,广为人所接受的观点,是政府应当致力于有朝一日实现收支平衡。想要实现收支平衡,古今中外除开源与节流之外别无他法。美国政府不事生产,开源的唯一途径是加税,而加税可以说是美国人民的公敌。凡是候选人,无论是竞选市长、邦长、邦议员、国会议员,还是竞选总统,没有一个敢言加税的。因此,“平衡政府预算”,在美国已经成为“削减政府开支”的代名词。讨论如何平衡政府预算,也就只限于讨论削减哪些开支和削减多少,其他的都免谈。
R, H- `8 m& R' u- { 美国联邦政府的开支大体上可以分为两项,一项是直接的支出,比如国防、外交、行政上的费用。另一项属于财富的再分配,比如,教育文化资助,农业津贴,社会救济等等。根据克林顿政府的说法,如果1995年共和党的预算方案得以实现,文化教育事业和社会福利将受到严重的冲击,不仅穷人要遭殃,中产阶级也会受损,得益的只是最有钱的一小撮,克林顿总统因而拒不签字。共和党在国会只有简单多数,没办法凑足否决总统的否决所需要的三分之二的多数,从而使预算搁浅。这类僵持不下的现象在美国屡见不鲜,有时以双方达成妥协而圆满解决,有时则不了了之。但政府的预算不比其他法案,不通过的话,政府因无预算而不得不局部关门,把几万名政府工作人员暂时打发回家,不了了之是不行的。因无预算而政府局部关门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前例。不过,以往的僵局往往是技术性的,很快就得以解决。这一次却是政治性的,共和党在议会里的大小头目又都摆出一付盛气凌人、不屑妥协的嘴脸,令直接受到影响的政府雇员气愤不平,也令一般人觉得大可不必如此。共和党的领导人,尤其是以共和党众议院领袖耿古志为首的共和党保守势力的如意算盘是:如果克林顿屈服于共和的党压力,共和党既可以加强中期选举获胜的声势,又可以从此把经济的平稳发展说成是共和党平衡预算的功劳;如果克林顿拒不就范,则共和党可以把因政府关门而造成的一切责任和麻烦嫁祸于克林顿政府。然而,民意测验却反映出耿古志之流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在选民中受欢迎的程度。僵局维持的时间愈长,一般小民百姓不是对克林顿愈加不满,而是对共和党愈加不满。最后不得不妥协而结束这一僵局的,竟然不是克林顿政府,反而是共和党自己。
6 `+ X8 ~+ F/ w, E, Y% M 如果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并没有获胜,或虽胜而胜得勉强,共和党想必不会踌躇满志、忘其所以,从而错误地估量彼此的势力,挑起一场无谓的预算之争,落得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下场。这预算案一役标志着克林顿政府同共和党之争的转折,从此以后,克林顿政府在民意测验中的支持率从来没有再低于过50%。耿古志本来野心勃勃,有意问鼎,受选民欢迎的程度经此一役竟下跌至不足30%,因而只好打消这念头。
4 V7 p% o- J* a4 S& x6 x' v 共和党从极大的优势败落下风的原因之二,在于同极右派结成同盟。由于共和党中期选举的胜利是由耿古志为首的右派策划的,新当选的共和党议员与邦长也大都属于极右阵营中的年轻燥进分子,共和党的主流遂为党内的右派所操纵。这批新近得志的右派人物不仅以为可以轻易赢得1996的总统选举,而且以为可以通过意识形态来赢得这场选举。自从中期选举以来,共和党上上下下的活跃分子所汲汲鼓吹的,既不是内政之势,也不是外交之权,而是基督教右翼的处世之道,俨然成为当前美国极右势力代表基督教联盟(Christian Coalition)的传声筒。. c( {! {" |8 Y* r
基督教联盟的领导人派特·饶伯参是个牧师中的政客,或政客中的牧师,视说话者的立场而定;长得一脸的慈祥或一脸的奸笑,依看相者的观点而定。饶伯参曾经竞选过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失利之后成立基督教联盟,在电视网上搞了个称之为“700俱乐部”的节目,大肆宣传基督教的保守意识,诋毁异己的思想,并利用教会的财源支持共和党右派政客的竞选活动。因其处处与克林顿的政府作对,以至联邦政府以基督教联盟身为一个宗教组织,不得资助政治活动为名,控告基督教联盟违法。基督教联盟并没有因此而手软,在1996年名之曰“胜利之路”的基督教联盟的年会上,饶伯参指名指姓把克林顿骂个狗血喷头,对铎尔则软硬兼施,一方面为铎尔祈祷上帝,另一方面也警告铎尔决不能忘却意识形态,不能把竞选搞成一场纯粹有关经济的斗争。
/ d0 L$ q. D) {2 z# n2 a" A$ L: j 基督教联盟反对最为激烈的是人工流产,共和党也就在加利福尼亚圣地亚哥举行的党代表大会上把反人工流产写进党的纲领,真可谓一步一趋,紧跟不舍。美国人素以争取个人自由闻名于世,人工流产难道不属于个人的自由?美国反人工流产的运动却竟然搞到上街游行、电话恐赫、静坐示威,甚至炸毁诊所、枪杀医生的地步,真是何其怪哉!何以会如此? 有人说,反人工流产的真正动机是种族的,因为白人大都避孕,人工流产者大都是黑人。有人说,反人工流产的真正动机是经济的,因为人工流产者大都是享受社会福利的穷光蛋,做人工流产并不自己掏腰包,而是用纳税人的钱。也有人说,反人工流产的真正动机是宗教的,因为反对派中的大多数和最激烈的分子都是虔诚或狂热的天主教徒和基督教徒,开枪打死做人工流产手术医生的凶手也自称是奉上帝之命。以作者之见,这三种说法都有一定的根据,其实也并不相互排斥,因为虔诚或狂热的天主、基督教徒大都是白人,也大都是纳税人。但宗教说似更有说服力,因为凡是积极反对人工流产者,也同时反对同性恋这类与经济、种族无关,而仅与宗教教义相违背的行为与观念。; L. `' a! H% s$ w& B; B
天主教和基督教的不同其实只是正统派与修正主义者的区别,二者在西方的政治、文化、教育、道德均曾扮演过极其重要的角色,因而即使在科学发达的今时今日,天主教与基督教仍然不仅是美国人的精神寄托,而且也是美国人的价值取向之所在。比如,美国的行政教分离虽然已久,可至如今在总统的就职典礼上,当选总统依然要把手放在《圣经》上宣誓。何以会如此?因为除此之外,美国人不知有任何别的宣誓方法。因此,企图依靠教会的力量登上总统宝座的想法并不难理解,只是把总统选举同人工流产搅和在一起,总是有些不伦不类,既令有识之士摇头,也令大多数女人反感。据统计,女人无论自视为保守派还是自由派,大都不以反人工流产为然。有的是赞同人工流产,有的虽不一定赞同,却也认为这是女人的基本权力之一,不容政府或立法机构干涉。据民意测验,铎尔在女人中尤其不受欢迎,极可能同共和党把反人工流产写进党的纲领有关。4 t9 {1 X$ }5 _( c! t3 A. f$ z
据报纸披露,前总统尼克松曾致函铎尔,授以取胜的诀窍:在共和党内竞选总统候选人提名时,尽量向右跑。一旦赢得共和党的提名,尽快向中间跑。尼克松不愧是老谋深算的政客,对共和党人的情绪和美国选民的态度都了如指掌。共和党人以保守者居多,是以越右越容易获得党内的提名。至于全体选民,则自然是左倾与右倾大致平分秋色。及时抢到中间的位置,才能左右逢圆,立于不败之地。铎尔本人本来只是个中间偏右的人物,并不是极端右派分子,在共和党内竞选时方才向右靠拢,很像是按尼克松的既定方针办事的样子。然而,铎尔在赢得党内提名之后却并没有抢占中间地盘,而是陷在右派的泥潭中不能自拔。何以会如此?作者以为既不是忘记了尼克松的教导,也不是不以尼克松的意见为然,而是不得不屈服于共和党内极右派的压力。何以言之?举例而言,铎尔曾经想修改共和党的纲领,加进容忍人工流产的字句,只是在遭到右翼份子的坚决抵制之后方才作罢。如果已经作古的尼克松地下有灵,想必会大骂饶伯参与铎尔同为蠢才。饶伯参之蠢,蠢在不明只有扮演中间派才能上台。多年前亚利桑那邦参议员戈德华特以高票当选共和党候选人,结果在大选时一败涂地,也正是因为坚持右派观点,不肯走中间路线所致。铎尔的蠢,蠢在不明白身为共和党的候选人,只愁捞不到中间派的选票,对于极右势力则完全可以不予理睬,因为这些人除去支持共和党候选人之外,别无出路。
0 T" S; s# g3 U( P( q$ k. P 不过,使共和党处于下风的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美国1996年大选前的经济状况良好。当时克林顿总统因在邦长任上利用职权乱搞女人而待审,克林顿太太因涉嫌在地产投资上舞弊而被法庭传召,克林顿总统的竞选高参又因召妓暴露而辞职,这些丑闻足以把议员、邦长之流搞臭、搞垮,但对于一个有经济现状良好作为护身符的现任总统来说,却不起任何作用。上文提到决定美国总统选举胜负的关键一向在经济,也谈到选民所关注的仅是“经济现状”,并不是“经济政策”,1996年的选举再一次证明这种说法准确无误。
! s9 B/ C0 b2 x ] 除去控制通货膨胀之外,克林顿政府并没有任何经济政策可言,就是控制通货膨胀的政策,其实也不是克林顿政府制定的,而是出于联邦储备银行行长之手。克林顿也并没有自己发掘这一行长的人选,只不过继承了布什任上的行长。但选民并不理会这么多,只要经济形势不错,现任总统就可以贪天之功,据为己有。如果情况反过来,现任总统也逃不脱替天顶罪的责任。里根的走运与卡特的倒霉,就是一正一反两个实例。乍看之下,美国人似乎是天真得近于糊涂,其实却并不尽然。因为经济状况同经济政策究竟有多少关系,谁也说不清。比如,克林顿与布什任用同一位联邦储备银行行长掌管货币与和利率,这位行长在布什任期内与在克林顿任期内执行同一种通货膨胀的政策,经济状态在克林顿任期内与布什任期内却一好一坏大不相同。可见,选民只管现状,不问来由的态度,并不一定意味着见识浅薄。
1 _3 O5 P1 G' O! x8 `0 j 铎尔多年来在参议院一向鼓吹平衡预算的经济主张,一些竞选专家预测铎尔会攻击克林顿在平衡预算问题上口是心非。也许是因为一年前共和党在预算案僵局上失利的馀悸犹存,也许是料到只有在经济不景气、需要寻找不景气的原因时,攻击赤字预算才能发生效力,铎尔并未在赤字预算问题上大做文章。铎尔打出的经济王牌是,不论穷富一律裁减所得税50%。减税本应是最得人心之举,可是,自从铎尔提出这一主张以来,并未能使不利的形势有任何好转。民主党攻击铎尔的这种不问穷富各减税50%的主张既不公平,也不实际。指为不公平,因为倘若为金玉满堂的富室,则所省者将以数百万计;如果为囊中羞涩的穷人,则所省者不过区区数百元。指为不实际,因为即使不减税,联邦政府尚且负债累累,减税如何能有朝一日平衡预算? " T& D. }' n8 S4 i9 q1 t
从逻辑上来说,民主党的反击属于胡搅蛮缠。首先,民主党并没有提出一个使穷人比富人省下一样多或更多钱的减税方案,因此,民主党与共和党之争,并不是为谁省多为谁省少之争,而是人人都不省与人人都省之争。此外,铎尔的减税方案仅提到裁减税率,并没有说要裁减联邦政府的税收,这两者之间并无必然的联系。事实上,铎尔减税方案的可行性所根据的是如下这样一种经济理论:因减税而省下的钱会用于投资,投资的增加会促进经济的发展,经济的发展会扩大征税的基础,征税基础的扩大可以导致税率虽减而税收不减的结果。
, B1 @7 ~# f# D( t7 T# c 铎尔减税方案的真正弱点,其实在于方案只不过是政策而不是现实。政策是否会施行是疑问,施行是否会有效也是疑问。目前的经济既然不错,大多数人都持一动不如一静的态度,因而铎尔的减税方案提不起多少选民的兴趣。此外,铎尔在解释其减税方案的可行性上显然做得极不够,因而大多数选民或是轻信了民主党的反驳,或是怀疑铎尔的减税论只是为捞取选票而发的、不可能实施的空话。让选民对减税说深信不疑,是铎尔唯一的获胜希望。铎尔既然办不到这一点,那么,共和党人只有再等待四年,自不在话下。2 b( X( F; _3 s9 r: V8 r1 G
1996年的选举,除去共和党失利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党显得更加不成气候。这个新近成立的改革党(Reform Party)的党魁以及总统候选人并不是什么新面孔,正是1992年选举中颇出风头的第三者罗斯·佩罗。罗斯·佩罗在上一次大选中获得20%的选票,因打破独立候选人获票的历史记录而名噪一时,1996年狭其馀威,成立改革党卷土重来却默默而无闻焉。原因何在?还是上文提到过的那句话:美国的政治制度与其说是民主制,其实不如说是两党制。只有在多事之秋,第三者才会有可能找到自我表现的机会,像1996年这类平平淡淡的政局,没人理睬第三党自然不足为奇。奇的是罗斯·佩罗在1992年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上出尽风头,1996年的电视辩论主办委员会却拒不邀请罗斯·佩罗出席,理由是罗斯·佩罗没有获胜的希望。 @- W# q( _/ k* R$ ]
委员会之所以断言罗斯·佩罗赢不了,凭据的是民意测验的结果。然而,民意测验的结果同时也表明远远落后于克林顿的共和党候选人铎尔获胜的希望渺茫。如果罗斯·佩罗应当排除在外,那么,根据同样的逻辑,铎尔也应无权参加。窃以为电视辩论的目的,在于给选民进一步认识候选人的机会。其存在的价值,正在于选民观看电视辩论之后,可能会改变对候选人的原有看法。如果说某某候选人不大可能赢,就不能参加辩论,那么,电视辩论根本就应该予以取消。此外,如果民意测验结果完全可靠,不仅电视辩论没有存在价值,正式投票也根本可以不必举行,直接根据民意测验裁决胜负不就成了么?
0 @2 k" ]+ Z+ l4 S+ l 当时有位从国内来美国不久的朋友,第一次看美国的总统选举,看到由共和、民主两党组成的电视辩论主办委员会在选举尚未开始之前就宣判第三党死刑,愤愤然不忍卒睹,以为如此霸道,哪还有什么民主可言!或曰:美国式的民主从来如此,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作者曰:不然,美国的民主并非从来如此,而是逐渐进步方才如此。现在的选举虽由共与民主两党所垄断,至少不分男女,也不论黑白,只要你登记为选民,想去投票,都可以去投;而且,一般来说,投票能够平平静静、中规中矩地进行。
- v- f4 L) O! b5 Y 美国有一部叫做“堪萨斯城”的电影,背景是1944年度的总统选举。片中有这样一组镜头:一群人被当做牲口般吆喝棒赶地轰上一辆卡车,其中一人稍不如主事者之意,被当场打死在地以收杀鸡儆猴之效。这群人不是劳改犯,也不是待引渡的非法移民,而是民主党从他邦雇来,运往各投票站一次又一次“投票”支持民主党的“选民”。由此可见,近在60年前,美国的民主选举还根本只是个笑话。中国民国初年有“猪仔议员”的丑闻,因用钱买选票而当选,故被人笑骂为“猪仔议员”。那是上个世纪之初的事,又是发生在帝制刚刚结束的中国,要不是有“堪萨斯城”这么一部电影予以揭发,谁会料到40年代的美国总统选举,竟然连“猪仔议员”式的选举都不如呢?
; {3 v, C1 F) P* o! m/ ^$ l 美国虽说自从建国第一天起,就自以为是世界上最民主的国度,其他国家的人对此也并不存疑,然而,美国的女性直到1920年才获得选举权,非白人种在理论上虽然在1870年就取得了投票权,事实上黑人能够普遍享受这一权力却是晚至60年中期之后的事。由此观之,今天美国的民主岂止是有进步而已矣,应当说是大有进步才对。+ e" P5 ]+ E- p' d% p+ c
此外,霸道和民主好像势不两立,其实却并不尽然。所谓民主,不过是多数人说了算。如果多数人不反对霸道,或虽不见得赞同霸道,但并不站起来反对,那么,由此而产生的霸道就是民主的霸道。民主的霸道并不见得就是合理的霸道,但不能责之以非民主。事实上,由民主所产生的任何结果,都不保证是合理的,更不保证是圆满的或至上的,而只能保证是多数人赞同或不反对的。与一些对民主寄望过高的人的认识或理想相反,多数人赞同或不反对的,往往不入高流品。或曰:这道理宋玉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在《答楚王问》中,藉“其曲弥高,其和弥寡”的比喻阐述得一清二白,至今执迷不悟者何其多? 曰:正“其曲弥高,其和弥寡”使之然耳。当然,如此这般说,并不是说凡经民选上台者都是酒囊饭袋,因为高人不一定唱高调。比如,鼓吹中间路线的尼克松是否高人姑置勿论,至少是个懂得不唱高调的明白人。不过,在明白民主可以选出高人的同时,也不可忘记希特勒政权也是民主选举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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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C& h% H: _8 b q1 h) ` 克林顿总统在第二任上因性丑闻而遭到弹劾,几乎被罢免出局,令本来可以在美国史上流芳百世的前景蒙上阴影。这不仅有损于克林顿本人的历史地位,也有损于2000年民主党连任总统的希望。当选2000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是在克林顿手下当了8年副总统的戈尔。与克林顿的出身寒微不同,戈尔出自名门望族。戈尔之父,不仅曾为参议员,而且曾为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一般来说,美国正副总统关系和谐的并不多,因为不少正副总统本是党内的政敌,为了取得大选的胜利这一共同目标方才勉强携手。一旦上台,副总统往往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儿,唯一的希望是等待时机。等待什么时机?或者等待总统死,或者等待总统卸任。总统死在任上,或者因故辞职,副总统顺理成章接班。这种机会虽说罕见,但也并非不存在。更多的时机,是等待总统任满之时当选为下届总统候选人。; c4 Q N+ m7 S$ O
戈尔不是克林顿的政敌,基本上可以算是克林顿的朋友。双方之间本来一直相当信任,直到克林顿与卢温斯基性丑闻的爆发。丑闻披露之初,克林顿失口否认。戈尔也以斩钉截铁的语调在电视上替克林顿辟谣,说他100%相信克林顿绝对清白云云。戈尔不是傻冒,他知道如果丑闻属实,他的这些话会给自己的政治前途带来什么恶果。他既然这么力挺克林顿,可想而知,克林顿并没有向他交底。这也难怪克林顿,这种丑闻委实难以启齿,更何况戈尔之于克林顿,毕竟只是新近从政治舞台上结交的朋友,而不是推心置腹的深交。
6 c% }1 ]1 C- Q7 C 等到丑闻一发而不可收拾,终于闹到国会弹劾总统之时,戈尔心里边会对克林顿怎么想?这混账把我蒙在鼓里,让我在电视上丢人现眼出洋相!往后叫我怎么做?想必如此。戈尔还能怎么做?戈尔在竞选时不得不极力与克林顿保持距离。可往日与克林顿表现出的那种亲密无间的合作,依然历历在目,即使选民一时忘却,共和党的对手又怎么会放过一切可以提醒的机会?戈尔最终败落,是否与克林顿的性丑闻有关?窃以为必定有,至于是有多深,就不好说了。8 _7 ^" k) J' b9 r. }5 y2 W
说戈尔最终败落,说的是事实,否则就不会有小布什总统的八年政权。可有些美国人至今依然坚持戈尔根本没有输,这种信念也并非没有道理,因为2000年大选的胜负,最终的依据不是选民的选票,而是最高法院法官的选票。就选举人票而言,小布什获得271票,戈尔获得266票,小布什胜。就选民票而言,小布什获 50,460,110票,戈尔获 51,003,926票,戈尔胜。上文已经提到,根据美国的选举法,决定胜负的是选举人票而不是选民票。小布什的获胜,就法律而言,应当是没有争议馀地的,怎么会闹到最高法院?原因在于佛罗里达的选举出了点儿麻烦。麻烦之一,选票的设计不怎么清楚,以至令一些选民误选他人。麻烦之二,部分地区投票机器出现故障,令一些选票作废或者漏数。如果双方得票数相去甚远,这点儿麻烦想必也就无足挂齿,没人理会了,可偏偏双方得票极其接近。
5 D0 Y; I& k( z, Y; }. b' N ] 于是,在佛罗里达的选举以小布什胜出之后,戈尔要求在某些地区重新点票。小布什方面原则上同意,可具体到怎么重新点票,又出现争执。比如,用机器点还是用人点?还是机器与人一起点?不同点法出现的差别该如何处理?给多少时间点?如何监督点票过程?因选票设计不清而导致的作废票或误投票是否应该重新投一次?怎么决定哪些作废的与漏数的选票是因机器故障而起?这一系列的问题无不经过锱铢必较的谈判,不得解决时便诉诸法院。从县法院打到地区法院,从地区法院打到高等法院。各级法院竟然无不以党划线,但凡民主党掌权的法院,判决就偏袒民主党。但凡共和党掌权的法院,判决就偏袒共和党。最后诉诸邦政府,当时的邦长不是外人,正是共和党候选人小布什之弟杰夫·布什。为避嫌起见,杰夫将权力下放给邦秘书长。秘书长是个铁杆共和党,在小布什领先159票的紧急关头叫停。
# ~+ j5 ^$ C% t- h 民主党不服,于是最高法院不得不插手干预。最高法院法官9名,5名倾向共和党,4名倾向民主党。投票结果,也是以党派划线,以5:4的比分裁决邦政府的叫停有效。可小布什当真赢了么?邦政府的叫停令并未曾阻止某些选区的继续点票,而据叫停之后某特定时刻的清点结果,却是戈尔领先140票。不过,这结果就法律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戈尔正式宣告竞选失败,小布什笑纳之。有意思的是,选举并未就此了结,居然还有下文。什么下文?多日后,佛罗里达政府宣布一切有争端的选区业已将选票全部重新清点完毕,结果仍旧是小布什领先。当真领先?还是一个保全面子的说法?那就只有天晓得了。3 ~. d- I0 K3 ]3 l+ @/ o
即使撇开最后的结局不谈,小布什的胜出也可以算个异数。异到甚至连老布什都大吃一惊的地步。据说老布什对于有个“小布什”竞选总统并不感到意外,不过,老布什心目中的那个“小布什”,并不是担任德克萨斯邦长的老大,而是担任佛罗里达邦长的老二。老布什为什么会这么想?看一看两兄弟的长相、听一听两兄弟的口才,就不难明白为什么老布什会这么想。老大长得粗俗,老二长得清秀;老大语无伦次,老二出口成章。自从小布什参加总统竞选之后,有好事者把小布什在公众场合的失言、语病汇集成篇发表在网上,俨然是一部后来居上的《笑林》。) S" u. b9 T2 Y4 u
推之以常理,欠缺口才的人竞选应当吃亏。可小布什在共和党内竞争候选人提名时却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原因何在?在于小布什的筹款能力远在其他竞选者之上。筹不到款,寸步难行,再有天大的口才也白搭。小布什凭借什么而具有其他人望尘莫及的筹款能力?凭借的是老布什在共和党内的势力。8年前老布什大意失荆州,栽在名不见经传的克林顿手下。8年后老布什的旧势力团结在小布什的旗帜之下卷土从来,一心雪耻。这伙势力的代表人物,当推后来成为副总统的狄克·切尼。切尼是个老政客,早在尼克松当政之时就进入白宫,先在经济机会局长拉姆斯菲尔德手下供职,尔后升迁为白宫助理、总统副助理。尼克松因水门事件辞职,福特继任总统,切尼接替拉姆斯菲尔德、出任白宫幕僚长。福特竞选失利之后,切尼于1978年当选参议员,连选连任,最终成为共和党众议院第二把手。老布什当选总统之时,切尼受命为国防部长,成为海湾战争的主要策划者与执行者。切尼就任副总统之后,成为小布什内政、外交、军事等等方面的主要策划人,被认为是美国有史以来最有权力与影响力的副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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