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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 ], c5 J; s6 m- y5 f若干年前,准确地说,是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同宿舍的人貌合神离。我们平时闲谈时,聊的大多是女孩,性,食堂饭菜,恶作剧以及对一些老师的负面的品头论足.但是我很少跟他们交流我真正感兴趣的追求.我终日想入非非,着迷于时间的问题,不可自拔.我沉思瞑想的形象,让我看上去像个摸不到门户的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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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j8 C" ` J$ b, D0 M/ R其实,刚入学时我先是学医的,修的是解剖学.两年后因为学艺不精,只好半路出家,转到了生物系.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自己又撞错了门.百无聊赖中,只好苦苦漫度着时光,等待着毕业,好找份适合我漫无边际想象的工作.* F7 K9 u a& C) Z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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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成绩顺理成章地在班上倒数第三.比我更差的两位,一位整天躲在被窝里规划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形容枯槁,目光呆滞,偶尔在走廊上走动,大家都躲.有时他忽然间掀起褴褛的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象传说中的古代诗人一样,口里念念有词,摸过纸笔,唰唰唰便写起了情书,把我们吓了一大跳.他的情书跟他的头发一样冗长而苍白.系里辅导员的抽屉里至少收集有一打他的情书.毕业后若干年,他忽然成了作家,身边扶着一位尖嘴猴腮大眼睛的美女.那女的一笑起来让人心惊肉跳.他唰地递过一张名片,上面有好几个文化界耀眼的衔头.看来有志者事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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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 v: l% `' V另一位终日油头粉面的,昼出晚归,行踪不定,神出鬼没.直到临毕业时,大家才知道他的勾当.保卫处从他箱子里搜出好几打女孩子的内裤.于是他只好恋恋不舍地打道回府了.之后保卫处作了个很不明智的举动.他们在校门口贴了一张告示,上面歪歪扭扭地写道:$ m- r4 b- t. _; H6 S3 S3 g
% z7 {+ U# K" p$ F3 F6 ~"请丢失内裤的女生,速到本处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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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Z0 f: j; N9 O, A) i# C8 ^0 T我怀疑这些人其实跟那个倒霉鬼一样,有着同样龌龊的心理.一星期后,告示纸张被风雨刮落时,仍然没有一个女生去领取.保卫处的权威形象,于是一落千丈 . 3 F7 y3 N+ m) b6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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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四年里,我一直在思考时间的感性存在问题.我翻阅了大量的有关对时间阐释方面的书,包括哲学的和物理学的.我钻研的课题与我的专业格格不入.空洞的时间与空洞的空间,只能布织成一个无形的存在,那便是宇宙.但是我把时间看作跟空间一样,是一种可感知的存在.这种感知跟空间一样,都只是相对的.比如空间,从宇宙意义来界定,它是无限的,也可能是无形的.空间成为实体是通过各种物理状态来实现的,因此空间只是人的一种感觉.是人对其'处境'的感知,这种感知是建立在相对的物质存在基础之上的.因此大小高低便成了衡量空间的假定单位.这种单位的约定俗成,造成人们对空间的错觉,即空间是有形的,是可以把握的.这种错觉与真正意义上的空间,根本是两码事.$ |5 r" W% \ R! s# f g1 N% o2 ^
n9 a- g* _7 Z' M( m2 i基于此,我考虑到时间的物理状态,也就是它的'过程'.时间也是无形的,它的物理状态就是运动.任何静止的东西都不具备时间意义.动感才是时间的真正意义.就象人们赋予空间以实在一样,我们赋予时间以生命.这样,时间就成了一个始终流动着的'过程'.如果'过程'结束,那么时间也就结束了.所以时间也只是假定形态.任何生命在这个'过程'中,都体现为一个自然的量度.我们现在采用的时间单位是年,月,日,世纪等等,就象空间采用米,里,光年为单位一样.都是某种假设. 0 G6 M5 ^, V& X, k6 X8 W
% L1 r: a# l. d9 i3 c5 p( O `$ g我的发现在于,时间除了空洞的无终极意义之外,也有它的物质属性.这其中的关键正在于生命演进的'过程'.这个'过程'使人类拥有了生存的意义.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剖析时间对生命的影响作用,我发现生命如果处于静止状态,则时间的意义就终止了.而活动中的生命,才是时间的真正载体.; X% h) P% u% ]! o
! I* _6 p) ^1 K( a# V! J我纠缠于这里的是,一个生命是如何去获得和适应时间的?生命的内在张力是否可以控制时间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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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4 f- k3 a9 r7 u这个愚不可及的问题差点让我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在那里度过漫长的余生.那里的人们敏感而无所作为,整天都在思考着类似于我这样漫无边际的问题,有的人甚至自以为智商比爱因斯坦要高好几十个系数.我最后没被送去那地方,主要是因为我主动找了系主任,表示要痛改前非.系主任要我把上课笔记给他过目一下.我花了一整个晚上,抄完了用一包红塔山换来的同学的笔记.系里终于放了我一马.3 x* ?& v4 Z7 z5 {- Z. L%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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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6 W% {/ }- i7 z" U3 G)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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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分配时,我申请到市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辅导员盯着我愣怔了半天.于是哲学所去不成了,我被分到市38生物研究所.! {4 h5 ` q% [$ w5 h
$ q3 V$ W# G; P2 b! j1 h( |0 X* u这家研究所所有的规则与摆设,都似乎标明了,我所获得的是一份让我要一辈子献身科学的职业.所里仪器设备简单地不能再简单,办公楼也在散发着雨天的霉味.面对此情此景,如果不是脑子里还有一个解剖时间意义的意念在支撑着我,我相信自己早已瘫软在地,没有任何生活下去的欲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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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新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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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g; x' d/ y/ ]. L说是新生活,其实连在学校时还不如.在学校时,大家虽然住的是陋室,囊空如洗,但抽屉里如果还有几张饭菜票,就至少还有几餐可口的饭菜.闲下来的时候,还有几个可以让你在熄灯后想入非非的女生.而在这里,除了一些生硬的脸孔与没完没了的闲言碎语外,似乎什么也没有.我显得萎靡不振,就象掉落在止水中的一叶飘蓬.据说刚毕业的学生在走上新的工作岗位时,都有一段“不应期”.但问题在于我并不流连于往昔的日子,我只不过想做点自己感兴趣的活而已. & b9 ?; Y& i9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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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天不务正业,把自己关在一间暗室里.我把房间的窗户蒙上一层结实的帷幕,光线只能象锋利的刀片一样削切进来.我拒绝所有不速之客,包括我们的所长.在敲门后没经我同意,没有人能进入我的房间.单位里的人都认为我是个性格古怪而且形迹可疑的人物.头一段日子还有人在经过我的门口时,停顿些许时间,我想象着他们呲牙裂嘴伏在门上收获的样子与激动不安的心情,心里直叹气.然后脚步声终于又响起来了.他们的失落真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 m# u+ k. a) j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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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便突然一下拉开门。门外的人大吃一惊,就象黄鼠狼般窜走了. 9 W' F1 F8 g1 c* S" {$ [9 u2 F
) C3 W7 D Q" }时间一长,大家的新鲜感消失了,好奇心也就没有了,于是他们也就把我忘记了.没有人会对一个形迹失常的人长时间感兴趣的,除非他自己也是个形态失常的人.这样反而促使我的试验,顺利地一步一步接近了我预期的目标. ( ^8 W" t% |!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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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这里落脚两年后,我也已经把这个世界给忘了.时间对我来说相对地停顿了.谁都不知道我正在从事一项神秘而富于刺激的试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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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我在那个实验室里养了四只猫.我每天都在观察着猫们的行动,从它们的饮食起居,到发情恋爱交配.四年后,猫的数量猛增到到近廿只.我的实验室里整天充斥着猫们的打斗调情声与老猫的呼噜声.让我伤脑筋的是,我无法提供它们足够的口粮.我们研究所中报废的那些老鼠,连给这些猫们打牙祭都不够.我薪水的三分之二都做了它们的口粮.尽管如此,无所事事的猫们仍然饥肠漉漉.它们整天在我的实验室里翻箱倒柜,寻找猎物与食物.我的一些仪器变得支离破碎.最要命的是,我无法忍受猫们的排泄物的味道.它们老是将秽物排泄在阴暗角落,让我防不胜防.但是我又不想打开窗户,形成与外界接触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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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得已,我开始对猫们进行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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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选了五只猫做为我保留下来的实验对象.第一只是老雄猫,叫金.第二只是老雌猫,叫木.它俩是我蓄养的第一代产品.第三只叫水,是只雏雄猫,第四只叫火,是只雏雌猫.第五只是病猫,整天趴在角落里闭目养神,象个高深莫测的思想家.它的留用体现了我的恻隐之心.当我将它装进一个大纸箱,交给大院看门的黄老头时,这只病猫正蜷缩在门后,浑身瑟瑟发抖,哀求似地望着我.懒猫一般都有心计,就跟懒人一样.它可能已经预料到了不祥的前景.于是我忽然动了一下恻隐心念,把这只敏感的病猫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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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它取名叫土.土在我后来的实验中起到了非常独特的作用. 3 S3 g# e, e F
- ]9 t& y8 n4 k) l我给土注射了一剂我发明的'灵阳'31后,它开始睁开了低沉浑浊的眼睛.这之后它一直躁动不安,一会儿跳上桌子,一会儿双前爪互相抓挠,磨牙砺吻.我给它端来一杯水,它在不到五分钟里全舔下去了.土用前爪抓了抓脸,哼了一声,便钻进桌下.我以为它要入睡了.两分钟后,土又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它攀上了桌子,拼力用爪子挠抓装水的玻璃器皿.我又给它倒了一杯水.土的情绪开始安定下来,它甚至开始用沾湿的手爪洗脸了. 0 {8 y/ w6 X# e0 y
& w, i/ V: H* W( K, Y, s于是我在实验笔记上写道:"土在注射进'灵阳'31后,精神焕发,拼命喝水,随后抓破自己的脸.五个小时后它又回到门后,神情困顿地蜷成一团,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6 U& Z" L6 Z* z$ O5 o6 X
5 }$ B* {* Z" j* b6 P土每隔五小时就要醒过来一次,然后我照例给它一杯水.喝完水它又睡着了.在这个过程中,土的双眼从来没有睁开过.于是我从土的大脑中枢神经中抽取了我所需要的少量细胞元.我把这些细胞元调合入我多年精心研究的固生素65后,再将它注射进金的体内.金的反应非常迅速,它抽畜了几下就倒毙了. 3 f* @+ y1 p" R t6 c
( R, q: M8 Z. L0 }+ W. F; Q于是我在笔记上写道:"金是只老猫,31与65的混合体元I-78是它的克敌." 9 }! M3 ]* y7 Z
% `# h9 p0 J- n% D0 L木在我给它注射入I-78后,挣扎了约半个小时后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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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9 g' o6 I* p% t, d& y% R金跟木在我的实验室已经呆了四年多,算是实验室的老前辈了.我把它们的尸体交给大院里看门的黄老头时,顺便还给了他几个酒钱.黄老头便把两只猫仔细地埋到郊外了.黄老头是个比我更固执的人,早先他曾经自命不凡,喝多了后便缠着要给我介绍老婆.几年下来,他也算把我看透了.他与我们单位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有热心.他对我的实验守口如瓶,即便在醉酒时也没对别人露过口风.9 N" e; h4 B9 b6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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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他就象一瓶密封得很紧的二锅头." E" l+ p1 g"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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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头一直在等着来收拾我实验室里剩下的三只猫.三年多过去了,我让他大失所望.我实验室里的另外三只猫依然活着,而且没有任何死亡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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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 F/ {0 h3 m& G8 b- X/ `这三年中,我其实就是在水火土身上重复进行31与65及I-78的试验工作.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这句俗不可耐的经典废话,用在我身上出奇地贴切.0 U$ i9 V9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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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生命归结为时间的载体.人作为一种生存本体,他不可避免地必须形成在时间面前的假定状态,即他是活着的.时间不承认尸体.尽管它无时无刻不在历史的尸体上摆弄自己的魔方.在这个意义上,时间就成了一种能量单位,它使人的生命变得非常的可笑.你的一生就象是拿一把时间尺子去丈量自己,一年,一年,又一年.到你恍然大悟时,你已经精疲力尽,发现自己正处在时间的悬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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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 D" }$ C有没有可能对迈向绝境的时间进行反拨呢?我克服了众多的难点.我的研究结果证明,这是可能的!; |! Z5 Z$ r X2 G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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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我打通了我长期以来难以解决的关于生物身上时间的Gene障碍.而且我还惊喜地认识到,时间的意义,其实是可以通过其物质属性来实现的,它可以体现出人们意想不到的价值,甚至可以标价出卖.这个发现让我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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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拉开遮盖了六年的厚厚的窗帘,热烈的阳光一下子倾泻进来.水火土挡不住刺眼的阳光,便四下里窜跳起来了.我的突然间豁然开朗的实验室窗口,一下子让整个研究所的人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