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关于婚姻》（4）

闻弦歌

博客四 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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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胡乱穿着牛仔裤套头衫上班了，原因除了是每天早上以光速计算的时间，还有凌峰的眼镜又第N次从他身边潜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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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 ?& K6 U8 w他总是喜欢顺手放他自己的东西，什么眼镜，手表等等日常随身的一应东西，然后需要的时候就仿佛刚刚大梦初醒，狠不得掘地三尺，看什么东西都碍眼多余，应该全部扔掉才好，进一步的症状就是如痴如狂，向疯癫状态靠拢，再发展开始埋怨我为什么不时刻准备帮他看着，还袖手旁观不跟着他同步着急。好象我应该变成纵身跳入热锅里的蚂蚁才叫和他同舟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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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他在这方面的严重弱智，他真不应该学医，应该学高科技，比如机器人，智能机器什么的，争取让他手边所有的东西都自己有记忆，记得自动定时找他报道，或者，他需要时一叫，就得到回应。那就天下太平，天人合一了。

/ e" i+ J! ~5 ?& K* l4 C经过一轮地毯式搜索，濒临绝望时，蓦然回首，终于在电视机上找到。我怀疑他的眼镜已经成精，专门和他玩捉迷藏的，也许站在电视机上居高临下窥探，说不定早已多少次差点把镜片笑成破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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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言传身教的原则，我往往会在我们家的这种黑色喜剧发生后，趁热打铁地谆谆教导悠悠，千万记得让自己的东西各就各位，而且对身边这些狡猾成性，又行影不离的物品必须象奴隶主那样，实行严格统治，别给它们机会造反，更不能让它们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否则，城门失火，做池鱼的想临时变龙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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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0 M. X" s! b* q习惯在生活中虽然看似野草闲花，其实无时无刻不在起着主导作用。有高人老早说了，优秀是一种习惯。有优秀的习惯，才能把成功也变成一种习惯。说那些有点遥远，我们这样的庸碌之人，能把眼前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种明白了，让播种，施肥，锄草与收获都有时有序，就要感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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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爬滚打地到了公司，对穿着的心不在焉造成了淋漓尽致的桑拿效应，脸色似乎也自动回到羞答答的一朵花状态，让人家以为我有意造成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的效果。

4 K' A1 O- c; S- ?可这纯属墙外香，我自己正在遭受被制成干花的煎熬。我的目光投向窗外的蓝天，起身把窗户开的更大点。如此饱受无视自己的惩罚，让我不得不痛定思痛。发誓这回绝对不让改造自己的计划再次变成海市蜃楼。春天还没过去，夏天也不远了，我要做漫漫数字沙漠中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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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 u/ C- V7 c" D5 R1 q/ n$ l大学毕业刚上班的时候，对生活那叫热情洋溢，对自己也爱护有加，这表现在对穿着务必与众不同的孜孜追求上。如果谁和我结伴逛商店，准让她后悔不迭，哑巴吃黄连。因为凭着对服装情有独钟的品味和本能，一定是过尽千衣都不是，脚断服装街。这样惨痛的经历，也让我零落成泥的服装设计梦想重新发芽，于是甘心冒着老妈秋风扫落叶般的严酷打击和反对，报名学了一段绘画和裁剪。学的那点皮毛，虽只是限于自给自足，倒也自得其乐，狠狠地享受了一把独一无二，鹤立鸡群的骄傲。

可自从英勇果断地放弃独身权益，投入貌似清醒明白的所谓相处，我的小秤杆上又显示两人应该是半斤对八两，开始憧憬一个两个人的小和谐社会，接着喜气洋洋地挣脱父母的股掌，不负众望，昂首挺胸走进婚姻的城门，迅速顺理成章地被接踵而至的鸡零狗碎，柴米油盐重重包围封锁，我的穿衣圣经就彻头彻尾的荒废了，我自己也逐渐走向尘满面，鬓如霜的沦落境地。

悠悠出生后，我就没再逛街买衣服了，我的所有时间被磨成轴承，配合生活的齿轮转动，生产出一天天大同小异的日子。那些挂在衣柜里曾经风光无限的衣装也象后宫佳丽，恐怕早就是昨日黄花了。今晚得仔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得动刀整容，改头换面的，咱也整出个人造美女。我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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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是在省钱，还不是为了悠悠。好象赋予了他生命，还要附带赠送我生活的全部乐趣，顺便把自己变成葛朗台。

: J- u$ @- C! S, M  S' ]& d7 P! |9 T可小悠悠也不好过啊，上了小学后，就隔三差五洒泪和童年的无忧恋恋不舍告别，一步三回头，一面在心里恳切盼望自己的母亲不要太黄仕仁，别总逼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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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2 b- v% z$ B% |悠悠已经上小学六年了，明年就考中学，我希望他能考上市重点，或者区重点。如果考得不理想，就必须花钱烧香拜上正点的佛，务求上个好点的学校才行。事关他的未来是否锦绣如画，我们都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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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4 x5 r, ?因此，小提琴，书法，作文，英语，跆拳，作业，几座大山压将下来，悠悠纵有齐天大圣的本领，也得等唐僧的咒语解放。而凡人没有唐僧的天赋和修行。我更不行，自己稍松口气都觉得象和尚吃肉那么罪过。况且，还有老师这个帮凶，左一条短信，右一条短信围追堵截地轰炸，我不严阵以待都不行。我可是几乎患上了手机短信恐惧症，听见叮铃一响就胆战心惊，诚惶诚恐，但又不能不必恭必敬地接受老师发出的最高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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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A/ ^) _: K0 X0 }  q, k也不知道何方神圣发明了手机，这纯属是让人短寿的东西。听说用手机多了，还容易患脑癌，可满大街的人都在对着它兴高采烈地讲话，心甘情愿地被时刻追踪定位，还冠之以效率和资讯发达，真不明白人们是怎么想的。我是真想把它批倒批臭，再踏上我的两只脚。

昨天悠悠闹肚子，晚上的小提琴课取消了。看见他一副翻身农奴的表情，我只觉得自己应该属于被推翻阶级。出于这种心情，打车回家后我决定无视老师短信下达的任务，假装把他每天应该做的事暂时不顾一切地放到九霄云外，做一回天使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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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C8 L1 j' [) N" |" I, W可能也是惦记儿子，凌峰已经回来，准时躺在沙发上看新闻。见了儿子立即问长问短的，大大发扬了父亲的爱心。

5 G# v, {" X. S; i+ t7 k最讨厌他把沙发当床，我认为如果累，就去床上躺着，这和渴了要喝水不能吃馒头一样自然。可他一回家就直接近水楼台大摇大摆地把自己撂倒在沙发上，完全不顾已经严重破坏了我们家的自然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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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4 h9 y  q) H# k我不承认我这是会计职业病，看见什么都要求象数字一样规矩地站排，我就是觉得堂堂一五尺大男人，得空就来个玉体横陈，总显得颓废，也让我情绪低落地不由记起他的种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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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D' C# U- a4 \我情不自禁地多瞪了他两眼。这一瞪瞪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发现。他竟然有白头发了！我的脑中泛起那句仰天长啸的诗：“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压下心里的风起云涌，赶紧去检查自己的头发。我一直是清汤挂面的发式，这些年几乎没变过，也许该剪短或者烫一下。不能让一切都一成不变地乏味下去。上下左右里外前后，警惕地搜查，谢谢天，没找到。一瞬间有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欣欣向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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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头发白说明肾精不足，怪不得凌峰的床上运动由三项全能变成了短跑。一定是麻将惹的祸。每次麻回来，脸都熬成麻将牌了，整个一白板。他就应该象我说的那样弃暗投明，戒掉麻将，转战乒乓球。他们医院有乒乓球室。生命和运动的关系早已被铁证如山地确定了，他这个医生应该了如指掌啊。

! B4 H2 g. s8 O+ O/ V  p$ {! |当我端着给悠悠煮好的粥放在餐桌上，他们父子正在电脑上玩得不亦乐乎。凌峰一见只有粥和肉丝炒榨菜，就眉头紧锁，怨声载道，一副悲从中来的架势，声明他不打算做颜回，罢吃。

“不吃就不吃，难道我还怕你不成，你又不是我儿子，而且早已大局已定的身子骨也不会因为少顿饭就叛变。”我在心里说。只管催促悠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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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此刻忘我地进入游戏角色，正横刀跃马叱咤江湖，怎肯在我的令下轻易退出，依然双手翻飞，在键盘上操纵指挥若定，一派大将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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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U2 D( [: \+ m) C我对儿子发脾气的时候时常想，不知别的家长是否也会象我这样偶尔电闪雷鸣，让孩子觉得暗无天日。事后我也告戒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发火是最容易的事情，冷静地想办法才是智慧。可是，我的EQ千呼万唤不出来，脾气倒是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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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p. o, z, \$ j/ b4 c  S还没等悠悠站起来，凌峰立刻出手声援儿子。我真怀疑他是我的天敌，也后悔当初选定他的时候视力超级失常。不和我一个战壕一个目标也就算了，你走你的路，为什么偏和我作对？以致我心情极其灰暗，连带着伸展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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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摔上门一走了之。可真的能吗？拿得起是聪明，放得下是智慧。我自知既不够聪明，更缺乏智慧，只能忍耐，让一切尽量平衡，包括我自己的心态。只有这样生活才能继续，我们也依然会是一个全须全尾，正版原装的三口之家。

板板

顶顶顶

无墨

顶！

潇洒走红尘

顶雪M，这部中篇我介绍过给朋友们，写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