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不是爱风尘》(97) 配合

闻弦歌

时间不动声色的残酷在于无论发生什么，它的车轮从不空转从不规避。斯羽的身后是满地血泪，一场欢喜的婚礼却依然在即，她必须学安徒生的小人鱼，让自己轻快地在刀尖上起舞，把欢颜呈现给她所亲爱的人们，把铭心的疼痛留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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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没直接回家，她需要找个地方先坐一会，想想如何搪塞父母，他们正翘首期待着她和陆家豪的双双出现。她在星巴克边喝黑咖啡边琢磨着父母可能问的问题和她应该的应对，觉得天衣无缝了才站起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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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寒冷让一切变得坚硬暗淡，斯羽的感觉和思维似乎也因此凝固麻木了，只觉得一切都与她无关。也许从她还是一个受精卵开始，她就被打上了一枚永不泯灭的烙印，不自觉地成为一种考验和煎熬。父母爱她，象爱他们的生命；父母怨她，象怨他们的命运。她是他们结合的原因，也似乎是他们生活方向的主宰，然而她也是他们前进的障碍，不幸福的源头。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都不是他们和她所能自主抉择的，他们和她能做的只有接受和承受，如同接受和承受生命必然的牵绊和重量，甘心不甘心都于事无补。因为无论怎样去抉择都是一种伤害。可是，她绝对不让自己今后的生活也变成身不由己的被动接受，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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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破败的门口仰头向三楼看了一眼，走进去。再过两年，也许就能给父母买个好点的房子了，或者，多等两年，还在以前住的地方买？她放轻脚步，以免楼梯上灰尘四起。楼梯转弯处的角落里放着腌制酸菜的大缸，上面凌乱地堆着杂物，灰突突的墙上胡乱贴了许多小广告，有的小广告长驱直入地直接贴在了人家的大门上，重重叠叠，杂乱无章，与其说那是种种顽强的渴求和呼唤，还不如说是生活的重重烦恼和推卸不掉的沉重，她盯着小广告上印出的一排大大的红色的电话号码抬手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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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v4 f8 ]( Y) w- ]宋茹的笑脸出现在斯羽面前，她激动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小羽呀，总算到家了，看你冻的鼻子都红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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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司机不愿往里开，嫌不好倒车。我就走了一段。”母亲似乎胖了，怎么连眼皮都有些肿，是药物的副作用吗？她边跟宋茹说话边想。

3 O( o& ^  R, A/ L9 L“遇到什么同学了，你刚回来就扯住你不放？”宋茹接过她的大衣。

& r% D. y" W! }0 F5 T7 X0 \  @, c% P/ z“同学？”她莫名其妙，奇怪母亲不问陆家豪怎么没来，却问什么同学，一抬眼却惊异地发现陆家豪就笑容可掬地站在她眼前，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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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1 [3 C  E: h  V4 }2 [$ H, `% p她本能地叫道，“家豪。”向他伸出手去。


可是，小章的脸突然浮现在她眼前，眼里的嘲弄和鄙夷让她心头一震，她立刻从恍惚中惊醒。然而她的手已经被陆家豪牢牢地握在手里了，她只能在仓皇地剜了他一眼后，转身之际牵着他的手含笑站在母亲面前。宋茹的高兴是显而易见的，告诉她姥姥回老家过年了，催她赶紧去看安行章。安行章见了她也是满面笑容，他的口齿清楚多了，由于卧床，人也比以前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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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 \, F3 J* y* ?“爸，我先暖暖手，一会帮你按摩按摩。”斯羽将手放到暖气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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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N5 s5 @+ K+ [2 N: u“不用了，刚才家豪已经帮我按摩一遍了。”他喜爱地看着陆家豪，看起来对他非常满意。斯羽让微笑凝固在脸上，神思却游离开来。他如此尽心地来配合她圆了对父母的承诺，到底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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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伯父聊吧，我去帮伯母做饭。”陆家豪对她温柔地一笑，向厨房走去。


- @# L: s, Y' [" w6 V; F0 _3 l; F斯羽不由出神地注视他穿着灰色羊毛衫的背影，这个背影挺拔坚实，亲切中似乎散发着不可抗拒的温暖。她心中倏地一痛，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脸上现出难以言喻的哀伤，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甩了甩头，转眼看到安行章正关切地望着她，掩饰地走过去问父亲饮食起居的情况。安行章反跟她说起了陆家豪，夸他稳重成熟，有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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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豪，不用你，东西都准备好了，一下锅就行了。”宋茹在厨房说。


0 s+ k  H. M+ t* K  m* C- U1 b“我知道小羽喜欢吃您做的菜，但今天我想让您和伯父尝尝我的手艺。您也累半天了，去休息一会，也和小羽好好说会话。”陆家豪将围裙从宋茹腰上解下来带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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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来怎么好让你下厨呢？还是我来吧。”宋茹过意不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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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t- {4 u# s4 D8 v, @3 M“伯母，您就别客气了。小羽说我做的菜别有风味，您一定要给我机会展示一下。”陆家豪低头打开了煤气灶。


斯羽走过来说，“妈，就让他做吧，你今天享受一下。来，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斯羽将宋茹拉出厨房，回头冷冷地斜睨了陆家豪一眼，可是陆家豪却若无其是地对她点头，她的心又是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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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豪做好饭后，斯羽帮着把菜一一端到桌上，让宋茹和陆家豪先吃，自己想去喂安行章，但陆家豪拦住她说自己去，于是，斯羽跟着他一起坐在安行章身边，一个喂饭一个喂菜，安行章和宋茹的脸上都露出安慰的神情，觉得他们对斯羽终于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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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歌的婚礼上，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得如期望般圆满。斯羽穿着银灰色的羊绒直身裙，玫瑰紫色阔腰带，胸前佩了几朵扎好的粉红色百合花与石竹叶子，牧歌穿着大红底子带金色龙飞凤舞图案的手工小旗袍，明媚照人，两人恰如星星与月亮互相辉映。斯羽笑意盈盈陪着牧歌满场转，机灵活泼地替牧歌挡酒，招架人们善意的为难和玩笑，王军和陆家豪在她的笑容里都不禁有些迷惘：也许昨天发生的那些混乱不过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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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军看见陆家豪在场就特别憋气，尤其是陆家豪还与宋茹坐在一起，不时谈笑风声，帮宋茹夹菜，宋茹也骄傲地向牧歌父母介绍他是斯羽的男朋友。他有些糊涂了，难道斯羽和陆家豪这么快就尽弃前嫌，又和解了，在发现那样赤裸裸的背叛后？他坐立不安，竭力想从两人的表情上找出两人龃龉的蛛丝马迹，但都没成功。他郁郁寡欢，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目光紧紧追随着斯羽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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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场后陆家豪大方地携手与斯羽微笑着告别众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在他们的原计划里是要马不停蹄地赶去他家的。他们正要上车时，王军把自己的车子开了过来，不容分说地打发走出租车，表示自己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二人只好上了王军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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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Q1 Z/ n" Q4 e% n) g9 A3 @; p车子一开，斯羽就从陆家豪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身体微侧，漫不经心地望着车窗外的建筑和行人。这场戏终于结束了，她想。陆家豪怔怔地盯着自己空了的掌心，似乎依然可以感觉到斯羽纤手的温度和形状，可是它已经象一只小鸟一样飞走了，也许从此永远飞出了他的生命。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衣袋里，摩挲着那个装着钻石戒指的小丝绒盒子。王军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两人，见两人并无交流，才放下一直七上八下的心，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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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在市中心一个路口叫停了车，也不与王军和陆家豪说话就下了车，陆家豪也急忙从车里下来，凝视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斯羽并未看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上了人行道，王军着急地在她身后叫她，她只做听不见，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陆家豪和王军都长叹一声，坐回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