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末世劫》 第十章 英雄大会（六）

李一

杨珞见床榻上二名少女，都只是豆蔻年华，僵卧不动，满脸惊恐之色，不禁怒火升腾，厉声道：“冯忌，好贼子，我只恨日间没有一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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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n+ c" T% x2 X% G) I" T冯忌闻言一愕，随即醒悟，道：“难怪难怪，我说那姓徐的脓包哪来如此高明的武功，原来竟是旁人易容改扮的。”

$ h+ h% S& e8 m杨珞道：“日里我留你一条狗命，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岂料你豺狼之性，竟然又出来作恶，今番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冯忌紧了紧长剑，欲作垂死之斗，但想到敌人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又是身受重伤，不禁心灰气馁，将长剑随手一抛，叹道：“动手吧。”

3 @+ s6 x8 X8 {8 Q; Y( x! i3 M3 H杨珞见状倒有些意外，正欲取他性命，忽然心念一动，上前点了他几处大穴，道：“我以独门手法点了你四大死穴，你若还想活命，便须替我办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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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忌本以为必死无疑，听得竟有一线生机，忙道：“少侠尽管吩咐，老朽无不遵命。”

杨珞道：“先莫应得爽快，我话说在前面，此事凶险，办了也未必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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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忌闻言略略沉吟，道：“少侠但且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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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上前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冯忌思量了一阵，一一点头应承。杨珞道：“你若食言或是耍花招，定会落个惨不忍睹的下场，小心记住了。”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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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沈辛正踩着一名汉子的屁股得意地哼着小曲，见杨珞下来，忙迎上前，道：“杨兄，已料理了那贼子么？”

杨珞道：“不曾。”拉了沈辛出来，将自己的主意跟他说了一遍，沈辛抚掌大笑，直呼有趣。

' F( y9 K2 r, G0 L% M2 B% Y) P: w, |此时天已透亮，二人走了几步，正撞见一名老者挑了个热气腾腾的面担出来，二人见状登时食指大动，一人要了一碗，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狼吞虎咽。须臾的工夫，碗中的香葱面一根也没剩下。沈辛伸出舌尖舔了舔碗壁，叹道：“真是从来不曾想过，一碗粗糙的素面竟也如此美味。”

' S1 b4 n5 @( K% M4 j2 Q杨珞道：“怎么贤弟从前没试过街边素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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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 a& D. V沈辛闻言一滞，道：“这……”侧头凝望了杨珞一眼，接道：“试过是试过的，只不过没有杨大哥这样的好朋友在身边，这滋味大概就不同了吧。”

杨珞闻言大笑，结账起身，再看天色，红日渐起，清晨的风中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伴着薄薄寒意，激得人神清气朗。沈辛闭目深吸了口长气，志得意满地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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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y" [9 ?. n5 W- d杨珞和沈辛回到客栈，掌柜伙计都已起身，一个个神色古怪，象是想笑，却又不敢笑，楼上还传来阵阵喝骂之声。

' r: A* {' o$ e  }杨珞心中奇怪，唤过一名伙计道：“小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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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计正是日前被徐泰然羞辱的那一个，闻言捂着嘴偷笑道：“日里穷凶极恶的那一位，住了店，却拿不出房钱来，硬说是银子被人家偷了，连他那柄破剑也拿走了，现下正在房里拿他几个徒弟出气呢。”回头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又低声道：“真是活该，似这等恶人，老天爷自然就会医治他。”说罢“呸”地一声，往地上轻啐了一口，笑嘻嘻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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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和沈辛相视一笑，跟掌柜的打了个招呼，一起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两人走到天字第三号的门前，听得隔了几个房间，徐泰然骂道：“你们这几个饭桶，这么多人，居然连个小贼都防不住，他拿了银子事小，拿了我的剑到处去招摇撞骗却是事大，若是当真作出事来，坏了我的名头，看我不抽了你们的筋，扒了你们的皮。”

3 u# P0 l# }9 A% E几个弟子颤声应道：“是，师父，我们一定尽力把您老人家的剑找回来。”停了一会，一个弟子支支吾吾地道：“师父，咱们现下会不出房饭钱，掌柜的说要报官，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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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啪”地一声脆响，想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个耳光，接着便听徐泰然怒道：“你们这几个兔崽子，身上就一文钱也没有么？罢了，长安城中有位王员外，跟我有数面之缘，你们拿了我的名帖，到他庄子上去借些银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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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K( N: I& @3 Z4 A1 o' r几人齐声道：“是，师父。”转身正要出门，却听得徐泰然道：“且慢。他要是问你们我怎会失却了银两，你们怎么说？”

一名弟子道：“就说一时不慎，被贼人窃去了。”

他话音刚落，又是“啪”地一声脆响，再吃了个嘴巴子。徐泰然怒道：“放屁！你们这么说法，我们点苍派还有面子么？以后我徐某人还能在江湖上行走么？”

那弟子委屈万分地问道：“那要怎么说法，请师父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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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F# B# L6 C! j& K徐泰然道：“你们……你们就说……就说我昨日在郊外发现贼人，当时我赤手空拳，没带武器，众贼人向我扑来，这个……我只得将怀中银两当作暗器，全都发出去了。”

/ _8 d) w* |, w$ V, ?3 P8 `  C几人道：“是。”回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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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V: r7 g: q# j7 C# ^' L, D3 x2 A徐泰然忽然又道：“站住，还需加上那众贼人尽数被我暗器所伤，一溜烟地跑了，这个……我沿途追去，贼钻进个山洞就不见了。这个……我再回头找寻银两，却也早被路人拾去了。嗯，是了，就这么说法，若是说错了一个字，看我不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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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弟子唯唯诺诺地应了，这才终于开门出来。杨珞和沈辛听了这段对白，只觉得滑稽无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几名弟子见状一愣，其中一人喝道：“兀那两个小子，你们笑些什么？”

4 n3 z& s; e( p8 g+ ?6 B3 ]% W% t1 l沈辛笑道：“我们方才在外面见着一只野狗，守在肉摊子旁边，好容易等到一块骨头，刚要啃呢，忽然斜刺里蹿出几只老鼠，那野狗见了，头一甩，便用嘴巴里的骨头砸了过去，不过却没砸着，野狗顾不得骨头，撒腿追去，谁知那几只老鼠钻进个洞里就不见了，野狗只好又回去找骨头，骨头却也被路人踢飞了，野狗什么也没捞着，只好又守在肉摊子旁边喵喵叫着要，这回却被那屠夫一脚踹了开去，现下只好灰溜溜地在街上游荡，真是好笑得很呢。”

几个人听得莫名其妙，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弟子道：“是么？竟有这种事，那野狗现在哪里？待我也去瞧瞧。”

旁边一人拽了他一把，道：“你这傻蛋，听他胡说呢，哪有抓老鼠的狗？就算有抓老鼠的狗，又哪有喵喵叫的狗？他这分明就是在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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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辛嘻嘻笑道：“不错，象这种呢，就真真正正叫作瞎扯胡掰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杨珞强忍住笑，向那几人一抱拳道：“几位兄台对不起，我这兄弟打小就已经失心疯了，他若不是疯了傻了，怎能说出这等话来，真是对不起，几位仁兄，见笑、见笑。”杨珞说完又是一揖，也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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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人恍然大悟，一人道：“原来如此，碰到个疯子，真他妈倒霉。”

; ?2 a+ H. k0 \( _: |沈辛和杨珞说话都很大声，徐泰然在屋内听得分明，肺都快气炸了，大吼一声，道：“你们几个兔崽子，还在罗里罗嗦地磨蹭什么？找死么？”

几人吓了一跳，撒开腿便跑。杨珞和沈辛关上了房门，又是哈哈哈哈一阵狂笑，这才渐渐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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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d/ h/ g6 M% a4 t. Z/ w二人小憩了一阵，杨珞向沈辛讨得一粒黑色的易容丹，用水化开，在自己脸上抹了，又随便贴了些胡须，转向沈辛道：“贤弟，咱们这就走吧。”

$ p" |9 U; d0 K/ _" ?沈辛忍住笑，道：“大哥，你这就算是易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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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U0 h. ~) N( |杨珞道：“怎么不算？横竖你也看不出我本来面目。”

9 A1 X% E, j4 ?  B) F3 D3 N沈辛道：“早知如此，何必浪费我的易容丹？随便给你弄些锅底黑烟也就是了。”一面不住摇头，一面涂涂抹抹，却把自己扮成了个惨白脸的阴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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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见状笑道：“你这模样便好我很多么？我看用把面粉也是一般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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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P/ s/ F) G/ M# w- z+ i沈辛白了他一眼，道：“快走吧，姓冯的老贼可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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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j, t5 Y5 w+ F- [( l杨珞闻言收起颜色，与沈辛大步出了客栈，行不多远，便见到冯忌和一众九阴教弟子牵了马匹在前方的大树下躬身相候。杨珞上前做了个约定的手势，道：“昨日里我说的话，你都还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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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忌见状，知道面前此人就是杨珞，道：“少侠放心，老朽虽然耳聋，记心却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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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也不多言，翻身上马，众人扬鞭踢蹬，如流星掣电般向华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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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Y+ K/ U# P8 R* E- S* Y7 Z& J一个时辰后，众人已到了华山半腰，杨珞看看四下无人，向沈辛和冯忌道：“你们先进去，我自有办法混入场内。”

- `6 N( W" t, D" ^8 D" C% q5 S1 i沈辛点头答应，退到冯忌身后，弯腰低头，扮作卑屈的九阴教弟子模样。一干人来到华山派门前，冯忌阴沉着脸，大剌剌地便往里闯。

$ M4 x! Y5 k) u- G华山众弟子见了冯忌，心中直犯嘀咕：“怎地这姓冯的又回来了？”却都知道他昨日栽了个大跟头，谁也不敢上去询问，触他的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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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辛和九阴教众人来到场中，比武已近尾声，最后一场，是由昆仑掌门钟铁筝对华山派的黄伯原。二人功力悉敌，黄伯原剑招吞吐不定，虚实难辨，钟铁筝则招招沉稳，式式狠辣，二人缠斗良久，仍是不分胜负。其时烈日当头，群豪晒得七荤八素，渐渐不耐，忽听钟铁筝一声轻啸，手中铁筝“铮铮”急响如雨，随即招式陡变，筝掌交加，迅捷奇幻，黄伯原不虞有此一变，登时手忙脚乱，渐为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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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q  c* G; l杨珞此时已混入人群，举目看得真切，心中不禁暗喝一声彩。原来那钟掌门别出心裁，竟将昆仑绝技七绝神掌化入铁筝的招式中，二者相辅相成，威力倍增。杨珞一面看，一面与自身武功对照，益发觉得受益匪浅，悟到了武学上的一层至理。

钟，黄二人再过得几招，黄伯原抵挡不住，渐渐露出败象。

& o4 }2 M$ C4 [7 m+ h- I钟铁筝笑道：“黄掌门，你若是再不出华山无极剑法，可就要被小弟占先了。”

$ K3 @9 H# e* m% e! t0 }/ N黄伯原干笑两声，道：“既是如此，黄某只好献丑了，钟掌门，多多指教。”话音刚落，剑招已变，轻灵飘逸，动如闪电。

; [7 @8 H/ M* |% k6 g1 m杨珞凝眸细看，只觉那黄伯原招招都是似是而非，剑意更是与自己学过的无极剑法大异其趣，不禁大感诧异，忖道：“难道是我练错了？可是口诀中明明白白，剑招应是沉雄有力，快而不飘，狠而不辣，断不是他这般使法。”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场中“砰”地一声巨响，钟黄二人结结实实地对了一掌，二道人影各自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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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E3 l' ^* m) R# k钟铁筝拿桩站稳，戟指道：“你……”话没说完，黄伯原已抢道：“再接我几掌试试。”随手扔下长剑，身形如鬼魅般飘至，掌影翻飞，直向钟铁筝天灵劈落。钟铁筝哪敢怠慢，慌忙弃筝接招，但听得“砰砰啪啪”响个不停，顷刻间两人已换了十数掌。

8 v" B3 g6 T. ~$ L) N! B众人俱知此战已到了紧要关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瞬也不瞬，但听得轰然巨响中，两条人影倏然而分，各自卓然而立，此时场中虽有数千人，却是一片死寂，清风吹过，拂起二人的衣带，沙沙轻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 P7 h8 z3 o4 G群豪呆立了片刻，忽然有人轻声道：“钟掌门只怕是不行了。”众人凝神望去，只见钟铁筝的眼耳鼻口中均有鲜血缓缓渗出，模样甚是狰狞恐怖。当下便有昆仑弟子快步抢上，扶住了钟铁筝，惶然叫道：“师父，你怎么样？师父，师父……”却见那钟铁筝只有出气，没有入气，双目圆睁，牙关紧咬，身躯颤动了几下，终于颓然软倒。众弟子纷纷扑上，见师父已然仙游，无不抚尸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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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见状大惊，忖道：“昆仑派七绝掌力独步天下，钟掌门分明已得其神髓，也未见那姓黄的老贼掌力如何猛恶，怎地竟将他生生震死？啊哟，不好，如此一来，那老贼便要当上武林盟主了。”只听得黄伯原缓缓叹道：“我与钟先生情同手足，想不到……唉……钟先生掌力卓绝，黄某不得不全力以赴，谁料一时求胜心切，竟然收不住手脚，以致铸成大错，却叫老夫于心何忍。”说罢双手背负，昂首向天，满脸戚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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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豪见了这般变故，都是不胜唏嘘，均想钟铁筝为人侠义，潇洒大度，却落得如此收场，世事之变幻无常，委实只是无奈两字而已。

8 m8 k0 T% {/ o# i众人心下凄然，各自沉默不语，忽听得一声厉喝：“黄老贼，还我师父命来！”一名少年刷地站起，长剑急伸，足尖猛地一蹬地，连人带剑直向黄伯原猛扑而去，他这一剑分明已豁出性命，全身空门大开，却也迅若雷电，但见剑光闪烁中，黄伯原微微冷笑，脸上肌肉僵硬，表情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