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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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 f _. i$ T) @9 c1 E, z4 a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已经是放学时分了,太阳慢慢落向西边的群山,天边夕阳的残红与满山遍野的杜鹃花把半个空间染得浓重。那年我十一岁,像往常一样沿着那条高高的水渠往家里走。0 V! J& @2 G) y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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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个旧庙的时候我没有看见傻姑,心里就有一点沉沉的不安。我筹措着在附近张望,发现家里的黄狗趴在庙门前的一堆枯黄的杂草上,黄狗已经八岁了,对狗来说算是老年了,不太像年轻时那么活跃爱动。于是我沿着那条放牛的小道向它走去,它欢快的朝我摇着尾巴。在靠庙门很近的时候,我听见庙里传来一阵索索的声响,这使得我感到很紧张,这里向来没有人,特别是这个时候,我心里砰砰的跳,犹豫着是不是再往前走看个究竟,这时从傻姑从庙里出来,头上身上沾着些草丝,脸上居然泛着红晕,朝着我嘿嘿的笑。5 U6 ~& P6 Z4 Z4 q) n) w
$ V: S5 r0 S% b. V7 L; ?/ Q2 E7 G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个子粗壮,平头,面孔很宽,我吓了一跳,这就是附近有名的二赖子,俞家村的宝生,大家都管他叫“二赖”,我想赖子和流氓是一个意思,他整天就是好吃懒做,偷鸡摸狗,远近出了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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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 a0 F; _) ?/ U8 L( h1 s反正他是赖子,而且,是与周家村素来不合的俞家村的赖子,更主要的是,他父亲是俞家村的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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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我过来,嘿嘿的从喉咙发出两声,拍了拍身上的蓝色布褂,上面落下些杂草,然后转身越上水渠,很快的往俞家村方向走了。" @4 b ]; Q- D# ^9 g3 Z
% `$ E0 P6 [% e1 s0 O$ x我好久才定下神来,疑惑的问傻姑:“你怎么跟他们俞家村的人在一块儿?”6 n) s; r" F2 [6 M# a. X- { d! d6 Y
! k$ D/ K' B2 ?0 A傻姑只是嘿嘿的笑着,脸上带着快乐,她表达快乐的方式是很明显的,我们在家里的果园里摘桃子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呵呵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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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的年龄还小,不能从当时的现场想到更多,如果是个大人,一看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我当时只知道跟俞家村的人来往是不对的,是违反了村里不成文的规定,因此我很是生傻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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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的和傻姑沿着那天青石板路往家走,斜阳把我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我一边走一边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家里大人们。5 c6 y6 C3 Q" e' O1 o+ m* A- B, z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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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时候我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的,如果知道我就不会有后来的深深的内疚。不过傻姑的命运是不会改变的,因为纸是包不住火的,况且傻姑她会隐瞒什么呢?他如何能对付得了那些比她聪明不知多少的人呢?不过,如果不是我把这件事说出来我一定心里会好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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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快到家的时候,我终于决定把事情告诉父母,我当时的是非观是很简单的:错的事情见到了要告诉大人,就像在路上见了钱要拾起交公。我的描述很简单,我不会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想父母只不过会斥骂她一顿不该跟俞家村的人来往,更不应该跟二赖子来往,最多就是打傻姑几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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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H; C- j5 Q. V! X父亲是比较严厉的,母亲却是很慈祥的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我说:“傻姑跟二赖子玩呢。”) N; K" i9 ?4 Z" p
2 Q$ ?4 d, R, D# T9 N% o父亲当即沉下脸来,说:“在哪儿看到的?告诉我!”4 ]7 w0 K3 D) L" e
, X' `, f8 ]$ e" i父亲显然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他知道二赖子的名声和可能发生的事情,傻姑是很容易受到欺负的,更何况是手段邪恶的二赖子?他脸上沉沉的表情让我心悸,除了这一次我不记得自己的记忆里看过他有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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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发慌,老老实实的把在破庙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父亲把傻姑打量了好久,沉默不言的出了门。- n& X! v6 r; j: e
7 Z, |/ S5 n( C1 E( H1 F7 _& Y过了一会儿,父亲带着村里的神姑婆进到家来,她是村里唯一的“医生”,可我不相信她的医术,去年隔壁阿芳嫂生孩子的时候就是她来接生,结果大出血,赶紧送县医院,等赶到那已经断了气儿所以我发誓长大要学医。把傻姑和母亲也叫到了里屋,自己在堂屋里踱着步沉着脸不停的抽烟,过了一会,里屋里传来傻姑不情愿的哭声,再过了一会,神婆出来跟父亲说:身子破了。声音很低,父亲却像被一声巨响无比的霹雳击中,呆了一下,狠恨的吸了口烟,然后把半截烟往地上一扔,脚在上面重重的踩了几下, 一口浓浓的烟从腹腔压出来,在弥漫的烟雾中,头也不回的又出去了。 ) {, f: t6 b- [% m' K- l8 M
+ x; L7 g/ x6 F0 s, F8 x3 s, E; K8 J天暗黑的时候,父亲和几个村里的长辈回来把傻姑、我都叫来坐在长凳上,母亲张罗着给每人倒上水,也坐在一旁。 4 l5 s6 S! }, [7 n- t# L! U
0 S! m1 ^% L4 P1 q9 v他们问了我当时看到的情形,我又重复着叙说了一遍,接着他们就问起傻姑来。 0 L4 S$ _4 o+ M" D,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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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你了吗?” * M7 e! O* U% ~9 [" G, j
“没有”,没有就没有,傻姑的话是很可信的。
( L- E: l" ?6 Y“他把你拉到庙里去的?” - v/ f. w; L% ]) v
“不是”
: y4 r1 O; x3 \& a, p8 }“哪你为啥跟他到庙里去?”
9 h7 u2 i2 W3 N9 V! k- ~“第一次是他说有好玩的东西给我,后来我自己去的”# l. d0 B- f; x8 a# [ `; {6 `# Z
; ]' v5 d8 c, T' j不知道傻姑心里想起什么,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白多黑少的眼睛闪过快乐的光芒,在场的人都惊异的说不出话来,也许大家从没注意到,从身体发育的角度来说,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姑娘了,高耸的坚挺胸脯,浑圆的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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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很吃惊,因为傻姑的回答里有两层意思:一,今天不是第一次;二,傻姑没有被强迫。接着他们还问过一些问题,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在他们的问题里当然是不会有:‘你喜欢他吗?’这类的问题。他们只是企图从傻姑的回答里整理出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犹如用一张张小拼图块拼出图的原样儿来。而这一切是不难拼出来的,第一次发生的情形大概是这样:傻姑在水渠边等着我放学回来,游手好闲的二赖子宝生游荡到那里,那样一个燥热令人不安的下午,阳光耀眼,照亮了傻姑丰满成熟的身体的& V: r9 z6 k" w. T, n9 U$ y
轮廓,宝生身上泛起一阵热潮,用什么方法把傻姑骗进了旧庙,于是<<十日谈>>里“魔鬼与地狱”的故事就发生了。; {8 [$ T1 ^% \( U& W' r0 {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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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话后已经不早,父亲把我们娘儿仨叫到厢房睡觉。他们男人们接着在那商量什么。我知道 他们在商量很严肃的事情,二叔的声音有时会传过来,我听到他说:“这次我们不能再忍了!找他们要人,还个公道”。 二叔是练过武术的人,洪拳高手,舞起大刀来虎虎生风,真有关云长万夫莫挡之威。每年的村里舞狮他必是狮头,加上长得堂堂正正,一身的精肉,像一条条的钢筋,家里的石锁,提上放下几十次,气息均匀如常。 ' K- c9 L! T: o4 E
; z2 H8 l/ V" _ Q. ^6 H我想起学校里学的词“忍无可忍”,二叔的话里透出另一层意思:我们已经忍了很多次了。同时我感到很不安,好像有一场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而我却无力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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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不理解公道是什么,可辈的是村里的大人们也不懂,在他们的词汇里公道不是诉诸法律,而是逞狠斗凶。这时候恐怕没有东西能阻止事情要向着其要发展的方向发展。 - G" U& y2 Y5 _+ }8 E2 K6 w
; y2 H9 Z# Y% ^# R1 e# ?8 U9 K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散去的,我已经睡着了,我梦见自己顺着高高的水渠放学回来,水渠里的水缓缓的流,清澈凉爽, 青幽幽的丝草中小鱼小虾悠闲的穿行,这片小小的世界里生命那样简单明快。 我还小,不知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典故,我看著它们摆动这小小的尾巴 吐着细细的气泡,觉得它们是快乐的。在走到旧庙的时候,我突然看到破旧的木窗被一阵狂风吹得掉了下来,里面 伸出很多血淋淋的手,接着是一片哭声,旧庙变成了一张狰狞的脸,我想跑,却跑不动,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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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醒了过来,听见远处阵阵犬吠的声音,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我永远记得,那天晚上透过房梁上的天窗,我看到月亮很大很圆,像死人的脸一样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