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江南血 83 (图) （BY 秦无衣）

无墨

“壬辰之战”

7 p! L" e# d1 M7 d3 A　　　　　　第四章　小暑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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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F9 V* H3 m6 q/ D3 y7 y　戌牌时分，刘思任的大官船来到了长江南岸太平府当涂县的采石矶。此时天色已晚，他让水手将船靠岸泊着，然后他带着手下的十几个兵士跟几个水手一起上岸，在“太白楼”附近的旗亭里用过晚餐。随后他乘兴又带了几罈“太白”酒，几道菜，装了一个食盒，跟众人回到船上。其时正是三月下旬，淡月在天，江风徐来，船上十分的清爽。刘思任与杨七儿，还有同来的十来个军士，一同围坐在船头，摆上酒菜，一边赏月闲聊，一边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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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j* [; G2 s! d, @月色下，只见有两艘大官船泊在二十来丈外岸边的柳树下，船上男男女女的估摸约有十几、二十号人，像是羁旅中的官宦人家。刘思任看了一下，也不在意，继续喝酒。他笑着跟杨七儿说：“七儿啊，这采石矶以前叫牛渚矶，你知道这一带都出了什么名人吗？”

  g! k2 Q4 T7 y* f" C* C% ^杨七儿想想说：“我听柳麻子在茶楼说评书，说到南宋时有个什么书生虞允文，在采石矶大败金主完颜亮。还有国朝初期鄂国公常遇春在这里大败元鞑子军。其它的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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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听了，笑了一下，他望着远处月色下朦朦胧胧的天门山，借着酒兴随口吟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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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临巨川，连峰势相向。
, R. }8 p- [5 ]: f% \乱石流洑间，回波自成浪。
7 v) W5 }$ _7 j# Q& k8 ^9 W　但惊群木秀，莫测精灵状。
( R. e7 |7 C; k; q) U+ @. Z5 ~更听猿夜啼，忧心醉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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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t* U; P! {# @+ U- R$ ~杨七儿笑说：“先生真是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我虽说听不太懂，但是觉得这诗一定是好的。就像吃酒，尽管品不出酒的香醇，不过最后还是沉沉地醉了。”

  \& L. \7 |5 ]( E, a& b9 }刘思任笑着指着他说：“七儿，你如今也学会掇臀捧屁了。可惜这是李白的诗啊，诗名就叫《牛渚矶》。你知道吗？当年李白就是在这里仙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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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七儿说：“嘿，刘先生，李白我是知道的，他诗写的好，酒量也大。敢情他跟刘先生一样，是个走南闯北的大老板。你看现如今到处都挂着‘太白酒楼’的牌匾，就跟咱们的‘明泉茶庄’四处开分号似的，好不兴头。”

刘思任忍不住“噗哧”一笑：“七儿，李白被你这么一说，倒成了个俗物了。五代时候王定保在他的笔记《唐摭言》中说，‘李白着宫锦袍，游采石江中，傲然自得，旁若无人，因醉，入水中捉月而死。’你不知道，李白一生潇洒，连死去的时候，都是充满诗意的，——捉月而死，我是宁可信其有，不信其荒诞啊！”

( I; V% p* W4 d0 r说着，他不免感慨了一番，心下想道：当年李白入了永王帐幕，太子李亨当上皇帝（唐肃宗）后，怀疑李磷别有用心，派兵打李磷军队，李磷被杀，李白也因此获罪入狱，不久流放夜郎，后来又遇赦回来，“千里江陵一日还”。自己这次西上，会不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呢？细思了一会，又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有点可笑了。

众人一边说话，一边喝酒。那些军士都是刘思任在高起潜的营中刻意挑选的，他们看刘思任为人慷慨，因此也都放开了胸怀。酒喝的很好。看看初更时候了，刘思任想着明天一早还要赶船，就让大家去休息了，自己也在前舱卧下。

1 |8 }) ?( B. O' a9 \5 y  Q* q月色淡茫入窗，风声不时从水面上传来。刘思任酒意沉沉，正在朦胧欲睡时，忽然听到江面上传来一阵喧哗声。他凝神一下，发现声响正是从远处那边的两艘大官船上传来的。于是他一骨碌就坐了起来，披衣来到船头。

只见一个多时辰前还是平静泊着的那两艘大船，此时扰攘成了一片。一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大船，靠在那两艘大船的旁边，船上约有七、八个人，都是一身黑色短打靠打扮，脸上蒙着白巾，头上缠着英雄结，举着明晃晃的火把，拿着雪白的刀剑，正在快速地将两艘大官船上的大、小箱子，行囊等，往他们的船上搬运。

刘思任心想，这不是明火执仗，公然抢劫吗？！这伙人定然是江湖上剪绺的强梁之辈了。明月有鉴，自己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于是他穿了衣服，迅即抄起佩刀，一跃上岸，向那三艘大船停泊处奔跑过去。到了那里岸边，他看到一位年近六十的黑瘦的士人，斜披着一领油绿紬绢道袍，绾着网巾，正站在船头上手忙脚乱地高声大骂。刘思任细眼看了这人，似乎有几分认得。这时他不及多想，就“笃”地一下跳到船上，大喝一声，挥起长刀就砍。刀光到处，风起电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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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m$ ~" o% l' y. z' ?那些黑衣人都是身手快捷的人，个个出手不凡。刘思任跟他们缠斗了几合，突然间手起刀落，“嚯”地一下将他们中的一人砍落水中。其他人见赢不了他，都倏忽跳回到自己的船上，拿着竹篙撑船。刘思任猱身而上，一手兜住了一个落后的黑衣人，将他按在船头。那艘大船唿哨一声，扔下这人，匆匆忙忙地就将船开走了。没想到大船驶到了几丈之外，刘思任刚刚拎起那人，突然几道寒光袭来。刘思任一一避过了，却有一道白光，刺在他身下的那个黑衣人的肩膀上，是一把小飞镖。刘思任一把拎着那人的脖领，扯下他脸上的白巾，问他说：“你们是哪个码头的？为何骚扰这两艘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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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K1 w# n. x$ B那个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笑着说：“刘先生身手果然要的！不过，在下食人之禄，领人之恩，身家俱是恩主奉养，恕不能以实话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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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x2 R8 J+ G刘思任一怔：“你如何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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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凄然一笑说：“因为在阮大司马的名册中，你也是挂了号的！”他说着，脑袋一歪，死了。刘思任将飞镖拔出来一看，那镖头的白刃处染成了乌黑，原来是一道喂了剧毒的暗器。看来这伙人是有预谋而来的，因此才不留活口。不过刘思任已经从黑衣人的口气中窥察出来，这伙人是阮大铖派来的。他想到白天遇到阮大铖的巡江战舰的时候，这个黑衣人似乎就站在阮大铖的身边。如此看来，这些人显然都是阮大铖派来的门客了。不过，这大官船上的人又是谁呢？值得阮大铖花这般大手段出手？

他站起身来，方才那位张皇失措的老士人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向他打了个躬说：“萍水相逢，多谢义士救命之恩！”

- I& D1 R, D! d9 ?6 `6 J刘思任借着月光，终于认出眼前这老头是谁了。他慌忙还了一礼，笑着说：“原来是郭大人啊，大人受惊了！你们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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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8 B& _: m# [$ J* Z原来眼前的这位士人，就是原应天府丞，大理寺少卿兼左佥都御史郭维经。刘思任是在去年四月时，在钱谦益的牧园，跟他见过第一次面的。那次他是力挺扶植福王监国的。他前些日子听说，这郭维经因为被隆平侯张拱日，保国公朱国弼相继以上本弹劾他，他愤懑不住，就告病致仕了，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碰上了他。刘思任早些时因为郭维经一力要迎立福王，因此对他有些成见。后来自己在锦衣卫任上时，因为公务跟郭维经有过几次接触，觉得他为人还是正直的，敢于直言犯上，因此对他的印象也变好了。这时，郭维经也认出他来了，就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感叹了一声说：“畏行，老夫离开南都时，心都已经死了。没想到带着家人还乡，到了这牛渚矶，差点连命也给丢了。真是时运不济，墙倒众人推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御前直谏而死了，还能留下忠臣的名声呢！”

刘思任笑笑说：“郭老，人平安就没事了，虚名只是身外之物。”他扶着郭维经坐下，说：“郭老是不是跟阮大铖有什么过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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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O5 y/ u0 H' N) E郭维经叹口气说：“我个人跟老阮倒没有什么私怨，只是看不惯他的龌龊与擅权的做派，尤其是对复社、东林党人的报复。因此前些时我上表弹欬了他，连带指摘了朝中的一些权贵。没想到皇上护短，不但不指斥阮胡子他们，还怪罪我私谤大臣。后来阮胡子又纠集张拱日，朱国弼等人一起上表弹欬我，我一气之下，就称病致仕还乡了。”他看着一边垂头丧气、哭哭啼啼的家人，仆从，又感慨地说：“老夫自从天启五年中进士以来，宦海浮沉二十年。自诩为官清廉，在应天府丞这种肥缺任上，也是两袖清风，积攒的一些不多的俸禄，家私，只够装上几大箱子，可谓是宦囊羞涩了．方才却都被那几个盗匪劫走了。如今我们一家是一贫如洗了！连这一路上回乡的盘缠都没有了．”

刘思任说：“这些盗匪，估计是阮大铖派来的。这阮裤裆为人歹毒，必欲置人于死地而后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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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维经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他阮胡子如今是朝中柱臣，怎么竟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呢？以前我以为他为人龌龊，但是毕竟也算是科举出身，读过圣贤之书的。没想到他竟然心狠手辣，一至于斯！真是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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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B# w1 ]" W* _刘思任冷笑说：“郭老没见过他是怎么报复复社那班人的吗？！阮胡子现在行事是更加肆无忌惮了。你看，从这芜湖到安庆一带，都是黄得功黄闯子的地盘，他居然都敢派人在这里下手了！像你这样德高望重的大臣，如果到时候参上一本，那还不落到黄得功的份上？！”郭维经仰面看天，长吁短叹的。刘思任说：“郭老的老家是江西哪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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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维经说：“我是吉安府龙泉县人。此去到家，尚有上千里的路程哩！前路茫茫，没想到为宦一生，竟落个如此下场！”

刘思任笑着说：“如此，咱们可以一起上路，互相照顾。我正要先到九江拜见四方总督袁继咸先生呢。郭老勿忧，你正好也要在九江转道鄱阳湖，再转入赣江。一路上，我也好向你老请教学问呢。”

  ~' j% r; R; S) ^$ S5 S郭维经高兴地说：“既有畏行相伴，我这旅途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说到学问，我那一点墨水不足挂齿，还是令尊大人念公，那学问才能称得上是大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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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沉吟着说：“前面的安庆城里，有我‘明泉茶庄’的一家分号，过两天我们经过那里，我去提一点银子给你带回去。你老返乡之后，也好置点田产，安度晚年。劳累一辈子了，总不能血本无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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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维经听了，眼圈子登时湿润了，说：“畏行啊，老夫这怎么好意思叨唠你呢？！晚上你救了我们一家的命，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要你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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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着说：“我正好也要去安庆的茶庄料理一下那边的善后之事的。眼下时局不定，我想把安庆茶庄给关闭了，然后并入南京茶庄，收缩经营范围。至于阮大铖派人劫杀你们的事，我回去后，一定要上报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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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K+ G8 W6 E& m- ~7 d郭维经伸手指着江水说：“我指水为证，这阮裤裆这贼牛将来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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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了一笑。夜已深沉，刘思任跟郭维经道过别，两下里都去歇了。

秦无衣

给无墨一枪。

无墨

我穿这防弹背心呢！

闻弦歌

仗义疏财，快意恩仇，刘思任是个好男儿！

无墨

我总下意识的把刘思任与《黑卡》里的韩晋年放在一起比，我个人更喜欢韩晋年一些，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