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暑 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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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瞬,转眼就到了乙酉年三月初。冬去春来,南京城里城外,早已开始焕发出了盎然的绿意了。人们冬衣退去,换上袷衣春衫,暖洋洋的空气中,似乎也充溢着勃勃的生机。+ y' w1 ^* q/ D" E" s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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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这天午后,刘思任守着一壶新茶,正在“明泉茶楼”楼上,等待着一位来客。他从花厅的窗口望出去,只见秦淮河边,柳树垂烟,桃花新绽。燕子娇啭,啼莺乱飞。然而面对着妖娆的春色,此时他的心绪却是低沉的。: q5 V6 o' S2 a" e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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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眼下的时局危机四伏,今年他也无心亲自去闽中看顾明茶了。二月初,他让刘兴到杭城去见庄白,请庄白跟刘兴一起回一趟闽中姬峰,料理烘焙一下明前茶。——明茶的烘焙技术,除了他本人,就只有庄白通晓了。南京“明泉茶庄”这边的商务,他暂时让杨七儿照管着。庄白二话没说,就把红歌安顿在王修微的“草衣观”,然后就跟刘兴一起去了山阴接了断桥。——二月初一,朱由崧颁诏,要在嘉兴、绍兴两府慎选淑女。这是这些日子来最让刘思任挂虑的事。他想,过年之后,断桥就已经十六岁了,又因为她在山阴城里的名声太大,这次慎选淑女,很有可能祸及到她,而且红歌的经历还让人心有余悸呢!因此,他想让庄白和刘兴顺路到山阴去,将断桥带到闽中,暂时躲避上一段时间,顺便也和周太公一家叙叙天伦之乐。三人乘了洪哥的“水月”大船,一起匆匆赶去了闽中。他想,此时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庄白和刘兴他们应该押着“明茶”,在回归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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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p# O8 I* V9 ^ \5 z$ v弘光元年元旦之后,局势并没有如刘思任原先设想的那样开始有所好转,而是更加恶化了。去年十月,由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左懋第、陈洪范等人率领的使北团到达北京,与满洲人通好议和,结果却遭到了满洲人的羞辱。后来左懋第被扣押在京师的太医院,受尽虐待。只有副使陈洪范被遣返。此时的南北关系,已经由去年夏秋时的暧昧的和平共处关系,转为公然的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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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的形势,让刘思任忧心忡忡。自从李闯军队败退陕西后,以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为前驱,清军亲王多铎、阿济格统率正白旗,豪格统率正蓝旗,数万精锐骑兵尾随追击。十二月底,清军用十几门红衣大炮轰开了潼关。这时节的闯军,果然是兵败如山倒,大势已去,成不了气候了。虽然贼寇还有五、六十万的兵马,却早已经失去了与吴三桂和满洲人决战的意志。他们在正月十三日退出了西安,败走兰田,商洛,又开始了流寇生涯。清军的阿济格部乘胜追击,闯军又从商州退入襄阳,邓州一带,逼近武昌,给左良玉部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而此时总兵黄斌卿为了防御左良玉兵变,主动请求从舟山西上驻兵安庆一带。整个军事格局变得异常的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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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担心,对东林党人抱着同情态度的左良玉跟马士英结怨已深,到时如果左良玉悍然率兵东下,闯军必然会趁机占领武昌。如此国朝的左面洞开,北面又有清军大兵压境,形势十分不利。他回想起去年此时自己正在湖广,准备说服左良玉北上勤王,结果吃了闭门羹。没想到如今一年过去了,左良玉的数十万大军竟然毫无作为,让他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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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 I; k0 j$ n; G2 b6 [元月初旬,向西追击闯军的清军一部,突然回师攻占了河南府,而一直活跃在中州一带、刚领受招安不久的总兵李际遇,率领二十万原土匪兵马投降了清军,成了甲申年五月福王驾临南京监国以来,第一位投降清军的明军大将。中原的军事主动权也一下子落入了清军的手中。2 K7 Q! ~* R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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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李闯败退出西安那一天,原来驻守在开封一线的明军总兵许定国,在睢州伏兵诱杀了兴平伯翻山鹞子高杰,致使从开封到徐州一带的军防,顿时群龙无首,一片混乱。史可法闻变,流涕顿足长叹: 中原不可为矣!弄得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督师更加被动。在江北诸镇中,史可法本来是极为倚重高杰的,那里的军队差不多都是高杰的部众。高杰一死,就等于去了他的一个臂膀了。史可法立即扶植高杰年幼的儿子高元爵继承了兴平伯爵位,外甥李本身为扬州提督,统帅兴平军。而马士英、阮大铖又害怕史可法接收了兴平军后,势力坐大,威胁朝廷,就派了新任的兵部右侍郎卫胤文到扬州监军,掣肘史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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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在匆忙间重新布置了前线防御后,留下监纪兼宿邳屯田道应廷吉、总兵刘肇基留守淮北,自己于二月中旬带着史德威、周修流以及王之桢、阎尔梅等一干幕僚,从淮北回到了扬州,坐镇指挥江北诸镇,以便随时驰援中都凤阳,兼顾各镇。侯方域早在年前就回归德老家探亲去了。而督师一离开,淮北各军镇免不了军心涣散,各自为营。在战略部署上,史可法无形中又输了一招。他的督师职责,实际上成了四处灭火。时人还编了个顺口溜:谁唤番山鹞子来,闯仔(黄得功外号黄闯子)不和谐;平地起刀兵,夫人来压寨;亏杀老媒婆(指史可法公),走江又走淮,俺皇爷醉吃烧酒全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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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d! c/ U% A# Z此时,清军除了让吴三桂和英王阿济格等人继续追击闯军之外,豫王多铎的正白旗兵、肃王豪格的正蓝旗兵主力,已经开始陆续回撤到黄河北岸一带,并攻占了河南府,收降了盗匪出身的总兵李际遇。到二月底的时候,清军差不多充分完成了渡河作战的全方位部署。坐镇北京的多尔衮踌躇满志,早已视汉家天下为囊中之物了。5 Y6 |( M S0 s( a' k9 V
$ i0 k7 s* g5 U; W, i( [# }! j而在南都的朝廷中,由于马士英等人的继续坐大,阮大铖的胡作非为,朝政越发不堪了,民愤四起,怨声载道。二月初,原兵部右侍郎阮大铖擢任兵部尚书,并总理扬子江江防事务,权势煊赫,炙手可热,不可一世。而这时候,随着高弘图的引退,激进的东林党人差不多已经全都被排挤出局了,钱谦益,黄道周等人无所作为,马、阮一班人把持了朝政,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连内务府总监韩赞周都想打退堂鼓了。甚至有传言说,朱由崧身边的大红人、京营提督卢九德,因为见到国事日非,曾经在武英殿前恸哭失声。0 O+ L, V& H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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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这些不愉快的事,都成了投射到刘思任心头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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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 J5 k2 z三月初一,也就是几天前,内务府的太监带领五百勇卫营军士,从杭州护送着据说是从北京逃难南来的崇祯帝的“皇太子”,抵达南京。这位形迹可疑的年轻人,暂时先被安排住在“兴善寺”。他的蓦然出现,自然威胁到了弘光皇帝的御座,未免引起了朱由崧和马士英等人的恐慌。朱由崧立即派遣亲信太监李承芳、京营提督卢九德等人前去辨认。——他所希望的结果只有一个:这个年轻人是冒牌货。当天晚上,胸有成竹、却又有难言之隐的卢九德,为了免生枝节,就把皇太子转移到了他的手下,锦衣卫副指挥使冯可宗的府邸。" z+ G* T3 n% k0 |: w0 o
1 T: p( H+ V, v刘思任知道,此举名义上是保护“皇太子”,实际上就是软禁。“皇太子”成了卢九德等人刀俎下的鱼肉,无法自主。一时之间,整个南都轰动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关皇太子真伪的传说,成了这两天茶楼的热门话题。多数人因为对朱由崧的失望,对马士英、阮大铖把持朝政的不满,都希望这个皇太子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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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刘思任才明白了去年腊月廿四祭灶的那天晚上,卢九德到自己府上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其实并非空穴来风。他想,那个假的“周身则”当时不就是李代桃僵,然后掩人耳目只身逃出京师了吗?有几个出身尊贵的人,明明知道了大祸临头,还会呆头呆脑地现身守在那里,引颈就戮呢?!他们肯定都会想方设法地逃难去了。就像福王,当初在洛阳城破的时候,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不是也冒险跃下城墙,一路颠簸逃到淮北的吗?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当年在京师时曾经侍候过皇太子的卢九德,眼下又主掌着南都京营五城兵马,呼风唤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占据着最为主动的地位:如果他承认了皇太子是真的,那么朱由崧就失去了可靠的名分依据,不得不逊位。而如果他否认了皇太子的身份,那么这位落魄南下的年轻人,即便是个货真价实的龙种,也必须身首异处,否则终究是个祸害。这事有点象景泰年间朱祁镇与朱祁钰兄弟两人夺宫的重演。而从既得权位的马士英的角度来看,他当然希望这位太子是假的,——倘若这个人是真的太子,他也要想方设法将他变成假的!不然的话,他时下拥有的荣华富贵,也将成为过眼烟云。+ |, S2 h2 j3 W- g)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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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皇太子案”的微妙之处。0 p( ], d7 }! U. e, S: _: c* l, y6 g
( ` r, V$ R) f3 m% F刘思任因为见过周身则,而且,他心下里对在世的那个“周身则”的真实身份,也已经估摸到了八、九分,因此,现在他倒想看看卢九德会怎么把这场戏演下去:是假戏真做呢,还是真戏假作?只好走着瞧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暴露“周身则”的真实身份和行踪的。他想,崇祯皇帝和周修涵既然让“周身则”冒着死难逃去闽中找周献,必然有他们的深谋远虑的。或许,他们只是想保存朱家的一点血脉而已,却没有让周身则承继大统的意思呢?!像崇祯帝自己做皇帝都做到了那种凄凉仓惶的地步了,而且刘思任也听传言说,崇祯帝在殉难前曾经拿剑砍杀长平公主,说:谁让你生在帝王之家呢?!可见,他对坐镇江山社稷,也是寒心了的!) n! X& C8 b# N8 _* J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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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约的人是他的挚友,上司张鹿征。这次会面,他就是想探听一下此事的虚实,另外他想跟张鹿征商讨一下如何搭救陈贞慧,吴应箕出诏狱的事,还有今后的一些打算。8 w% Z" R" c& Y$ P0 d(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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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O/ `+ U$ Q: Q4 V刘思任正凝神看着河面上的风景,周发“咚咚咚”地跑上楼来说,张鹿征已经到了。刘思任吩咐周发赶紧把他请上来:“另外,你去泡一壶昨天刚刚送到的句容毛尖。没事不要让闲人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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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张鹿征就挑了竹帘子笑吟吟地进来了。他戴了一顶玄绢方巾,油绿潞绸道袍,手里拿着撒金竹骨字扇,说:“畏行,这两天外面都热闹的快要翻了天了,你还有闲心躲在这里欣赏河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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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着说:“我这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他延纳张鹿征坐下:“怎么样,最近朝中有什么稀罕事吗?”8 g+ `; V- r2 O7 x. t9 H4 f p9 _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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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鹿征笑笑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你约我来,就是想从我这里掏摸出一点口风吧?实话跟你说,那些事我也纳闷着呢!”他顿了一下,凝视着刘思任说:“畏行,祭灶那天晚上卢九德跟我上你府上去,他就是想探一下你的口风的。你送你内侄回闽中的事,本来是连我都给瞒过了,不知怎么的却被他手下的番子手给知道了。那个时候他还不能把定几个皇子还在不在世呢。前两天他突然派人将皇太子从杭州接到南京,这下子他心里可能已经有数了:因为当初他在京师内务府时,不止一次见过皇太子的。这两天他没有动静,不立即采取行动,无非是奇货可居而已。——他还想从皇上那里邀功呢。”+ \( M1 L; N/ M9 F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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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虽然估摸到了几分祭灶晚上卢九德的来意,不过听了张鹿征的这番话,还是吃了一惊。他说:“那么你说老卢他给我内弟送信,会不会是有意卖个人情,给我弄个套儿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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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N$ X$ A& i& M e1 @. s张鹿征想想说:“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因为据我跟老卢相交这么些年来看,他这人还是讲点情义的。——所以呀,倘若皇太子是货真价实的,他就难办了!他总不能将先帝的亲骨肉,一手送上断头台吧?!那他就是狼心狗肺了。不过,他跟福王也是老交情了,总不忍心一下子就把他给废了吧?!所以眼下他是进退维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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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r% u0 z" a+ S刘思任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如果老卢他死心塌地要保当今皇上,那么他就有可能下毒手斩草除根,不管太子是真是假?老卢这人疑心病重,如此一来,我的麻烦也就跟着来了?难道他连周修涵的儿子也不肯放过吗?!”9 M4 O4 e; C, [6 `8 V; B
7 O+ o8 p8 o1 r- m1 j5 E/ y张鹿征笑着说:“只要你能铁实地证明你的内侄真是修涵的儿子,否则,他就会像一头狼一样阴鸷地盯着你。你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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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o R1 g5 k& u# b2 A+ C" U刘思任苦笑一下:“这么说,假作真似真亦假了!呵呵,不说这事了。眼下开春了,定生跟次尾还在诏狱里受磨难呢。瑶星,你有什么想头吗?” f5 ~1 u& M.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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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鹿征望着窗外,似乎是胸有成竹地说:“眼下趁着冯可宗一干人正在料理‘太子案’,无暇顾及诏狱这边的事,我可以趁机着手把定生、次尾弄出来,然后送他们回老家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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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9 a- m1 o! v. A刘思任凝眉说:“那么这样的话,你不是要担上大干系了吗?到时候阮大铖和冯可宗这两条疯狗岂能轻易放过你?”0 C4 ^: c+ v6 E7 ?' }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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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鹿征笑笑说:“这事的后果我已经考虑过了,大不了不就是卷铺盖走人吗?!实际上,这些日子我所亲历、目睹的南都的种种败像,让我早已经萌生了退隐之心了。我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我想今后啊,就带着燕娘,在栖霞山定居下来,与白云绿水为友,强似在这不三不四的地方混糊涂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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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一怔。他没有想到张鹿征会突然萌发急流勇退的心念。他不解地打量着面前这位挚友兼上司,发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就说:“瑶星,你这一撂挑子走了,我可是孤掌难鸣了啊。我总不能跟冯可宗同流合污吧?!”% e$ ~+ g: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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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鹿征笑着说:“我之所以想飘然离去,正是因为南都这个要害部门里的事,还有你在担当着,如果发生有什么事故,我也可以放心了。我想过了,你的各方面能力都比我强,你人缘好,交游广泛,又有丰富的江湖经验,文武双全,因此救定生、次尾的事,就由我来做就是了。我当初曾经在马士英和阮大铖要杀周镳、雷縯祚的时候,替他们挡过一马,马、阮对我已是十分不满。如果这次再放走定生、次尾,他们肯定容不下我了。我的职务是指挥使,比较显眼,上任之后,也得罪过不少人,到时候只怕吃力不讨好,这也是我想挂冠而去的原因之一。况且,栖霞山离南都也不远,咱们还是可以时常见面的。至于定生呢,我想让他回老家去,先躲到阳羡山中,避避风头。次尾老家在贵池,离南都略远,却靠近江边,属阮胡子的江防区域。他回去后,阮胡子倘若再派人上门去寻事,他尽可以躲进九华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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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 u1 O) Q9 b/ p1 B, j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毛尖,看着刘思任,目光微微有些湿润了:“畏行,我今天就跟你说句掏心话吧。本来去年我从京师逃下来,接任锦衣卫千户,又升了指挥使,原来是对新朝廷抱着极大的希望的。——那时我指望君臣会因国难而上下同心,励精图治的。可是如今快一年过去,我的心也凉了。咱们这个朝廷啊,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我在呆下去,就是自欺欺人了!清军南下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那么你想,到时候你是让我做汉奸呢,还是殉国?”+ f; `1 z$ M( _% B2 c( M
7 x) W% ?) a4 U; e6 K ?- H, v2 Q9 K他放下茶杯,掉眼窗外:“汉奸我是不会做的,殉国也觉得亏了些。——要是想死,我早在北京的时候我就自戕殉国了,那样的话还更冠冕堂皇些哩。何必等到今天,去为一个不三不四的皇帝殉死?!所以我想趁早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另外,我在京师时就答应过燕娘,我要跟她好一辈子,她不能没有我。为了燕娘,我还得好好地活下去。所以呐,我这么做说起来还是为了我自己,私心上重了些。圣贤的教诲,‘忠’这个字,看来这辈子我是做不到了。但是‘义’字,我会放在良心上的。就这么回事。”他顿了一下:“其实,去年我在南来的时候,顺便游历了岱岳,荡胸生层云,颇有感触,就写了三首七律,其中一句‘当年辇道迷荒草,剩有寒鸦噪夕阳’,就已经是归隐的伏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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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鹿征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刘思任只能叹了口气,不再就这事说什么了。他想,张鹿征说的这些交心话,他私下里不是也考虑过吗?!只是他还是心有不甘而已。他这人就是这样,想做什么事,要么不做,既然出面做了,就一定要做出些眉目出来。他说:“瑶星,不瞒你说,我想做过一件大事之后,也该隐退了。”2 B2 b! `- u! F& O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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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鹿征感兴趣地问说:“什么大事?难不成是皇太子的事?这事是笔糊涂账,你可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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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Z: c( v, Z+ d4 z刘思任摇摇头说:“不全是。其实对我来说,谁做皇帝都是一样的,只要不是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或者荒淫无度的南齐东昏候,残暴无良的隋炀帝。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驻扎在武昌的左良玉的事。他手握重兵,性情多变,做事不计后果。他这人我是了解的,我怕他要挑起内讧,如此一来,我朝大厦必将轰然倾塌无疑!因此过些日子,我想去一趟武昌,争取说服左昆山挥师北上,抵御流寇和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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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F& e: b/ Q% _$ m+ L6 M& M$ c张鹿征点点头说:“这倒是件实打实的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