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不是爱风尘》 41 ）（作者 闻弦歌）

无墨

长篇小说《不是爱风尘》(41) 忍辱负重

! [4 z4 l( q" ^$ _   斯羽无聊地拄着下巴，透过大玻璃窗，望着外面漆黑的街道。她头上带着一个难看的白布圆帽，直压到漆黑的眉毛，神色非常忧郁消沉。快过春节了，妈妈电话里说街上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的。爸爸每年过节都要值班的，今年她不想一个人在家过除夕，准备回老家过年。春节，这个本来自她青春期后就在她心里黯然失色的节日，就在妈妈平淡的话语里忽然让她觉得无比亲切和温暖，恨不得马上回去挤到欢欣的人群里，走在红彤彤的街道上去。
3 O9 o, D; I, q% H* F6 Z- I# J+ j; j
“ 哎呀，阿安，你有没有搞错，把咕老鸡写成咕老牛了，害得阿亮被人家损了一顿不说，白送个咕老鸡，还要再送个咕老牛过去。你是想要我掸门大吉，大家都喝西北风去啊。”不太熟练的国语声音沙哑而气急败坏地埋怨，紧接着一个精瘦的中年女人蹬蹬地走到前台，啪地把单子拍到柜台，不耐烦地直视着斯羽。“不好意思，呆会的油钱和那份咕老鸡都要从你工资里扣喔。”她蔑视地摇头，一双凹陷的浑浊的眼睛冷冷眨着，高颧骨上的油光反射着日光灯青白的光，薄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一线了。

“对不起，老板娘。我下次一定会注意。”斯羽脸上困窘和忐忑混杂。真是该死，怎么又写错了，集中精力，不要再胡思乱想，心不在焉了，安斯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告诉你，再有一次，我就炒你了。”老板娘气势汹汹地转身，边走边不依不饶地嘟囔，“真是气性，还英语科班呢，讲大话吧，鸡和牛都分不清，到底懂不懂英文啊。”
斯羽的脸涨得通红，真想大喊一声，甩手不干了，可是，她不能。她必须忍气吞声，低三下四，她必须保住这个工作。她咬住嘴唇，死死盯着窗户，目光里仿佛冒出火来。这火当然一半是对老板娘的刻薄言行，一半是冲自己的笨拙马虎。

厨房的门砰地关上了，老板娘数落大厨的话透过薄薄的门一字不落地传进她的耳朵，“阿马，瞧你给我找的大小姐，粗活细活都干不好，见了客人也不知丢几个眼风，好好招呼。她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是你。。。”后面的话已经粗得不堪入耳了，还夹杂着老板娘肆无忌惮的嘎嘎笑声和其他人暧昧而兴致高昂的哄笑。厨房的工作单调奥热，嘈杂烦琐，最热衷的就是拿荤话来调节厌烦的神经。斯羽张嘴咬住攥紧的拳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她在这家外卖店做楼面已经快一个月了，黄丽霞的福建情人在这里做大厨。黄丽霞之所以热心帮斯羽的忙，当然是看不惯新年后陈宣对斯羽公开的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她对陈宣的期冀不仅近了一步，而且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因为她已经改变了当初赚些钱回国的想法，她喜欢上了英国，而且听人说英国的福利特别好，不干活可以拿救济还有政府福利房住，很多拿到身份的越南人中国人都一边拿救济，一边打不报税的工，滋润得穿金带银的家里应有。可是，她清楚地意识到她的最大阻碍是斯羽。

平安夜那个晚上，陈宣到底喝醉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向黄丽霞倾倒自己的苦水。从他的嘴里，黄丽霞终于证实了自己对斯羽流产的猜测。本来想趁热打铁，不惜代价地彻底推翻斯羽在陈宣心中的形象，但见陈宣鼻涕一把泪一把，捶胸顿足，痛不欲生的样子，知道不便再说斯羽什么坏话，只得劝了又劝。不料也勾起自己对家和儿子的想念，借着酒劲和陈宣抱头痛哭了一回。两人也在一样的眼泪中惺惺相惜起来。进而不知是谁先主动，两张嘴合到了一起。
* Q  N  q5 y5 ?* `. A
% m* ~1 `% C# P; W( _9 M# b# X' l. _第二天早上，陈宣睁眼看到身边的黄丽霞，不仅吃惊，还充满沮丧。这下情形变得复杂了，黄丽霞能善罢甘休吗，非赖上他不可，那他和斯羽岂不是真没戏了。黄丽霞看出了他的不安和后悔，并没就此顺杆爬，因为她明白这样的一夜情绝对无法让陈宣乖乖就范，心甘情愿地和她结婚。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关键不是让他负疚，而是让他彻底接受自己。这只能用怀柔政策。所以她轻描淡写地把一切都推到酒精的身上。陈宣没想到事情可以这样平滑轻易地过去，大喜过望，心理非常感激黄丽霞的大度和理解。

. W6 E" K4 v$ l说实话，黄丽霞对陈宣和大厨，都谈不上喜欢，况且，喜欢是飙乎乎的年轻人的游戏，这年头，喜欢值几个钱，能当一顿饭吃吗，恐怕还没一顿饭顶饿呢。两个人比较起来，在心理上她倾向于陈宣多，陈宣至少比大厨有文化，拿得出手去，大厨太粗俗，怎么也是农民出身，干体力活的，她从心眼里瞧不起，和她不是一个档次。但大厨给了她不少钱，她都如数寄回家去了。无论到什么时候，还是自己老公孩子近便，是她一家人。剩下的都是外人。和陈宣上床后，她也有点遗憾，觉得文人就是文人，知识让头脑发达，却让四肢软弱，雄风打折，真枪实弹起来根本没有大厨如狼似虎，热火朝天的干劲，她意犹未尽，他已经结束战斗了。可是他有身份，如果真能把他收复了，她的身份就不成问题了，以后还可以申请孩子来。
" l8 P- X) j8 ~/ P8 `1 {
/ M3 F, u: H6 }; p# }# U/ T8 y' y可是事与愿违，没想到过了年，她发现陈宣和斯羽的关系不知为什么微妙起来。斯羽对陈宣少了客气，多了别扭，这别扭里隐藏着颐指气使和霸道，而陈宣变得更加刻意讨好，唯命是从。她真地很气愤。怎么每次都犯在这个丫头手上呢，真是前世有仇。她一面假做毫不知情，一面想法子，正好想起陈宣和斯羽都托过她帮着找工，所以就到处打听，恰巧她大厨情人打工的那个外卖店楼面和老板娘赌气撂挑子了，急缺人手，她就让大厨跟老板推荐了斯羽，还谎称斯羽有楼面经验。

新年的第一天，因为陈宣的无耻冒犯，斯羽一气之下想立刻搬走，思忖了无数方案：住旅店太贵，到彩虹和何红那挤也不太方便，万一一时找不到住的地方，她们打工劳累休息不好不行，何况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请她们来做客，无论如何开不了口求助。

: S4 }: f2 k) t) X: I正坐立不安，六神无主的时候，CINDY因为给她打了多次电话没接到回音，担心地跑过来看她。陈宣为了向斯羽讨好，殷勤地留CINDY吃饭。因为急于借此向自己和CINDY证明，开脱自己并不是LESBIAN，斯羽也就任陈宣张罗起来。CINDY倒是态度正常，似乎已经把自己的唐突忘了，斯羽欣慰而一相情愿地想昨晚CINDY一定酒醉而已。无论如何，当着CINDY，她多少还是对陈宣假以辞色的。陈宣得意之余言谈不由以男朋友自居起来，斯羽并没有刻意更正撇清。

% U, Z% _' ~" s* }  z, t5 oCINDY 走后，斯羽正色地说要把饭钱付给陈宣，陈宣花团锦簇的心情猛然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犹如狂风暴雨过后的玫瑰园。急得红头涨脸结结巴巴地拒绝。斯羽不为所动。她现在瞧不起他，认定他不够堂堂正正，有小人本性，尽管她检查自己后，意识到他在她身上还没来得及发泄兽欲，但他的魔爪已经侵略了她，足够让她鄙视了。如果他是正人君子，她看到自己晾在卫生间的床单和衣服，是会感动的，她也不是铁石心肠，雷打不动的人，感动之余她也许会一点点依赖上他吧。女人是水，遇到一个适合的容器，总是会成为那个容器的形状的，虽然可能或多或少带着点不情愿。但她的做人原则足够约束她成为一个好妻子。可惜陈宣没过他自己的一关，关键时刻露出了狐狸尾巴。斯羽觉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应该感谢他，他成全了她所想要过的生活，而不是不得不要过的生活。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全面否定陈宣，他是帮助了她，她不应该抹杀，但是他自己把这功绩毁坏了，让她无法感谢他，也怨不得她只记仇。
  Z. A0 [' w" ]5 s1 O$ t7 }
在斯羽严肃而坚决地催促下，陈宣只好大致把食材算了个帐，唯唯诺诺地递给斯羽，斯羽又加上十镑钱。陈宣欲哭无泪，惟有长叹。呆坐在沙发上望着没打开的电视机空白的屏幕发呆。一会劝告自己就当一切是一场春梦，留给未来的回忆；一会又冲动地想用武力立刻把斯羽按到床上，好歹这场梦也要留下点什么，不能就这么变成一枕黄梁，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那也太窝囊了！
6 |$ L5 k6 O1 j4 U% h5 g
他身上忽冷忽热，不知如何是好，愁肠百结地低下头，手插到头发里，紧紧闭上眼睛在心里虔诚地祈祷：上帝啊，如果你能让小安回心转意，我愿意信服你，皈依你，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 B) v3 h5 c$ z; r( V( B% t
$ R3 ^, j% g+ f+ S" O7 a' 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