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不是爱风尘》(14)修好 2009-03-08 14:45:38 4 X7 a& _/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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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m6 ?, C# ^, ~斯羽和何红本来象两个互相排斥的两极,似乎不可能有相交的机会了,可人与人的关系因为人性的多变无常有时并不这样简单绝对,一旦产生了某种潜在的契机,曾经势如水火的两个人就象会线头一样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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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q* G: b斯羽因为刘月的及时解围总希望也能帮她点什么,一天看到她愁眉苦脸地在查电子字典填一张表格,就主动要求帮她填,这一切恰巧让何红看在眼里,她不由心中一动,想到自己英文一窍不通,处处碰壁,举步唯艰,就起了和斯羽修好的心。她生性本是个要面子的人,但这些年的练摊生涯把她的脸皮已经练厚了,卖东西的时候如果需要,跟客人低三下四,巴结讨好也驾轻就熟了,谁让她没能耐呢,不放弃自我,在生活的屋檐下低头,她和儿子怎么活下去。也因此,她希望儿子将来不再走她的老路,能够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只要比她有出息,比她活得好,要她粉身碎骨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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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6 G$ y) z9 \7 q- ]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旁骛太多无心向学,结果只读了技校,毕业当了工人。又赶上了工人阶级不再是主人的时代,每况欲下不说,工厂最终关了门。现在工厂原址已经是一片高楼大厦林立,她却还住在那两间工人村的小房里。如果不是他前夫还有点人性,搬回去和父母住,她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h0 U" W, D% m; t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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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没来之前,三个人各自为政,除了彩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话,她们基本没什么交流。但这天何红下班后却从餐馆装了几大盒剩菜回来,早上的时候,她反常地叫大家一起吃。彩虹被叫醒刚想发作,一听有好东西吃,立刻欢呼一声,穿着睡衣冲到厨房。刘月作息有规律,在厨房已经煎好了鸡蛋,但何红硬让她放在一边。她见斯羽依然坐在床上没反应,特意仰脸叫她,把斯羽吓了一跳,愣怔地看着她。7 J* U( F% z2 t; f5 B* i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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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走吧,菜我都热好了,还做了点粥,一起去吃点吧。”何红诚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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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O& G E4 h( I5 z/ R3 c“叫我?”斯羽一脸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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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y, W/ T' \; {. c“是啊,一起去吧,一会凉了。”4 Q5 E7 X( z- ?* `4 h. U7 i
t9 ^- b' K$ q$ U% Y6 n0 B“谢谢,我还不太饿,你们去吧。”斯羽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么热情洋溢,不记前嫌,心中疑惑,婉转地拒绝了。" C: c" n$ l% k5 g8 p0 i* z% `
0 N# P, F* L% b, @- `“走吧,到点就得吃饭,尤其是早饭,不吃会得结石。我在家的时候,对我儿子的早饭最上心了,不吃一大碗不准走。”何红伸手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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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只得心里嘀咕着下了床。厨房本来是开放式,和饭厅客厅相连,但房东为了住着方便拿板子隔开了。厨房不算太大,圆桌对着炉子,靠炉子一边的墙上迸满油渍,因为没有抽油烟机,房顶也有些发黄,油腻的灯泡上还沾着各种飞虫的尸体,如果不是刘月爱干净,没事的时候大致收拾一下,炉子和水池肯定也会惨不忍睹。厨房有门和花园相通,花园里的草高得没脚,阳光照耀的时候草叶闪着光芒,象最明媚的笑颜,风一吹过就海浪似地一波波起伏滚动,仿佛一匹柔软的绿绸子。绿绸子上还星星点点地散布着白色的雏菊和黄色的蒲公英。斯羽刚来的时候很想到花园里走走,甚至想象拿把椅子坐在花园里看书,可惜门上没有钥匙,她也懒得去问房东。5 p0 L( m2 l. z#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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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团团坐在圆桌旁,除了彩虹,都感到有点不自在,幸亏彩虹象主人那样叽叽嘎嘎地说话招呼,她们才逐渐松弛下来。# k1 Z2 V" L: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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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上次帮刘月添表后知道刘月是以护士的名义来的,但英文不过关,做不了本行,想去养老院做护工,那张表格就是简历,目前她在一家外卖店打工。: y+ Q4 Z! {$ Y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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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虽然表面看起来大咧咧的,其实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她的所谓在酒吧做招待并不是实话。她是湖南人,中专毕业没找到工作,只身去福州投奔一个远房亲戚,后来禁不住灯红酒绿的诱惑和对物质强烈的虚荣心,在一家按摩院做了按摩女郎,但一直没放弃寻找机会的想法。在一个客人那听说有人办理到南美小国巴巴多斯的移民,她就粘上人家,把自己那些年赚的全部积蓄拿出来去了。巴巴多斯属于英联邦,旅游业发达,她找不到合适工作,不久就到了英国。在餐馆打了一段时间工,吃不了苦,觉得赚的太少,就又去按摩院做了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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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斯羽光说不动筷,何红殷勤地往斯羽碗里边夹菜边说,“来吃啊,这菜别看是剩的,都很干净,因为英国人吃东西都拿公用勺。”' X, R, o9 l9 J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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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虽然不太想吃剩菜,但又不愿意让别人以为她太矫性,也就跟着吃起来,没想到好好的菜放到嘴里,竟然引来强烈的恶心。她推开椅子,捂着嘴跑到楼上卫生间,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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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去楼下厕所,太脏,气味实在令她做呕,她每次都是忍无可忍时才憋着一口气,冲进去,欠着身子,火速解决问题。她真希望自己听妈妈的话,拿个口罩过来,不过带口罩上厕所一定把别人吓坏了。她从小就对厕所卫生要求高,上街的时候宁可憋着也不去外面的公用厕所。她永远记得小时侯,冬天跟妈妈回老家,去公用厕所,她滑倒在地上,觉得自己从此沾上了洗不掉的味道而哭得死去活来最终尿了裤子,从此以后再也不跟着妈妈回老家了。姥姥为此很伤心,因为她在五岁前都是姥姥带她,可她要求妈妈把姥姥接来。讽刺的是多年后她偏偏住在了这样一个地方。是自找苦吃,还是命运的捉弄?她不愿意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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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了口,她不好意思地道歉,说自己这几天肚子不好,对油腻比较敏感。彩虹忽然盯着她的眼睛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斯羽没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但却刹时呼吸困难,方楚的名字立刻象块迎面飞来的大石头咚地砸中了她的心,她咬住嘴唇,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迟疑而坚定地回答没有。刘月建议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别是肝功不好。斯羽听了心慌意乱,决定立刻就去。何红主动要陪她去,她来了一年多了,还没去过诊所,想去见识一下,斯羽没好意思拒绝。彩虹听了刘月的话后,盯着面前的菜发愣,心想这要是肝炎,可别传染给自己才好,她昨天还拿斯羽的杯子喝水了呢。她觉得斯羽的东西都特别高档,很爱借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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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月看在眼里有些好笑,觉得这孩子心眼够多的,但她没说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边吃边说,“其实不一定有事,我这都是职业病。不过,查一下放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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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j) H) ?4 n$ r4 \刘月注册的诊所不在附近,彩虹还没注册,住在楼下客厅的房东也不知道附近的诊所地点,另外一间屋子的那对夫妇深居简出,她们没见过几次,斯羽和何红只好出来找。还是何红机灵,看见附近有人从家里出来,就让斯羽去问,终于问到了地址,一路打听着找过去。0 S* i8 e2 B0 P. l% t
3 ~& c: e/ L' r. \0 v( ~# W把从LUDLOW转来的表格和医疗卡交给接待员,预约了看病时间,她们就回来。何红一路上想着自己的病,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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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安子,俺想求你件事。”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局促地挠着头,斯羽眼见她的头皮屑白花花地落在她的外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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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客气,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说吧。”斯羽让自己的目光回到何红的脸上。. h- L0 z( \$ k" [6 V x! m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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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安子,俺有甲亢,家里寄的药吃了总不见效,要不也不能脾气那么臭,跟你还闹得脸红脖子粗的。俺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你别跟俺一般见识啊。”她抬眼乞求地看斯羽。$ g* [/ `% c" B/ \8 e" o. @
" f; E+ S/ q9 B" [" K" E- ?“瞧你说的,没关系的,我也不对。听你口音我们还是老乡呢,我是沈阳人,你是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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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老乡,俺是丹东人。太好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她兴奋地拉住斯羽的手,“不过你说话俺可是一点没听出来,咋恁好听,没咱东北味呢,俺还以为你是北京人呢。”斯羽微笑,她上高中意识到自己的口音后就有意矫正说普通话了。“那啥,俺觉着如果改天你去看病的时候说上点俺这甲亢的症状,也许医生能给开点药啥的,俺就可以借点你的光了。你不是说学生什么药都是免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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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p3 ]# n+ d) w/ C斯羽有些为难,但是看到何红无限期待地望着她,话到嘴边就又改口了,“可是,人家肯定要检查的呀,那不就露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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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想了,那啥,俺跟你一起去检查,等要检查甲亢的项时,俺代替你进去,反正都说外国人分不出来咱中国人长相,不是有好多人都冒充别人去帮着去入籍考试啥的。到时候俺也把头发放下来披着,尽量瞅着和你差不多,他们肯定看不出来。要不俺真看不起病。打不了工,儿子上大学就得泡汤了。”她情绪激动,泪花在眼中闪烁,紧紧地攥着斯羽的手,迫切得脸上的皱纹都加深了。7 T, j9 g. [+ v; j
2 u, D* W- e% h“何姐,你别着急,”她用另一只手拍她的手臂,犹豫地说,“那就按你说的做吧,看看行不行。希望他们看不出来。”虽然不太妥当,反正不是干坏事,即使被发现也不至于太惭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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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红千恩万谢,摇着斯羽的手,有点语无伦次,什么不打不成交,斯羽就是她的救星,她以后一定报答她啦等等,斯羽感受到她的喜悦,心上宽慰,让她不必放在心上。她确实没觉得自己予人多少恩惠,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何况还不一定能成功呢,她对这样瞒天过海的行为还是心中忐忑的,完全不符合她行事光明的原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