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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3 g+ R, Y& y. t( V4 r9 a& y11) Clive夫妇2 o+ I# H# e( _! J! k5 J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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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可以是一座嶙峋的高山,我们从下面往上爬,如果不惧险阻,不畏伤痛,攀上顶峰,也就象登临泰山一样,可以一览众山小,看见瑰丽无比的风景,获得广阔的视野,人生的格局也就此改观。9 W* E {5 H) w6 T: a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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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也可以是一只贪婪的毛毛虫,它附着在我们的心上,以我们的忧伤为食,有一天,如果你心中的忧伤被平和与感谢代替,它就会变成美丽的蝴蝶飞走,我们的精神也就随之长出了翅膀,获得了自由。' Y9 L! S2 S2 ]) v' f8 V# M, _
痛苦也可是一条嗜血的寄生虫,跗骨之蛆,如果你在悲伤和过去里禁锢自己,不能自拔,它也就如影随形,把生命的鲜活变成空洞的行尸走肉,把生活碧绿的原野侵蚀成荒凉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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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斯羽仰望着痛苦,哀哀哭泣。她还没准备好迎接它,就来到了它的面前,她怎能不手足无措,象个迷途的孩子呢? 也许是方楚的哪句话还停留在她的思维里,尽管斯羽痛苦不堪,她还在坚持着照常上课,夜里却常常哭醒,抹去脸上的泪,就睡不着了。她索性把MP4打开,边看书边反复听柴可夫斯基的“如歌的行板”, 小提琴婉转地诉说着的仿佛就是她纠结的忧郁,她挥之不去的回忆和牵连,她每每在那幽幽暗暗,潮湿滑脚的密林小径般寂寥的调子里悲从中来,泪流满面,把面前的书本都打湿了。' k! G, @7 k4 i
1 F9 [) a) p3 l4 P6 e英文老师Clive眼见大部分学生都不来了,以为自己的教学有问题,在课上多次强调如果他们有什么不满和疑问尽管提出来。斯羽不忍看他着急,就跟他讲了那些走掉的学生们的苦衷,并请他谅解。Clive恍然大悟,连声谢,说这些天他很内疚,一直在检讨自己。' Y' y: h& E. @, w! {/ W. b8 D1 [
斯羽嗫嚅地说,“我恐怕也很快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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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ive大为不安,“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他穿着条纹衬衫,一丝不苟地扎着领带,身上散发出木质的剔须水味道。9 f$ t9 _, G3 X4 _4 z& Z1 U2 x
. A/ F: A V6 C* a# |“我想跳过College的课程,直接读MBA,而且,想去伦敦商学院。”她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在学业上取得成绩,她要让自己和父母骄傲,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她要用事业上的成功掩盖她在爱情上的失败。她要让方楚看到,她安斯羽是优秀的,他依然不得不仰慕她。只有这样,她才能有一天自信地站在他面前,还给他那十万块钱,她仿佛看见自己把钱放在他面前的情景,悲伤中生出一股力量。# d3 W7 U+ Y$ X! u/ z0 y* G
4 d/ S( L# X/ w7 V7 }“伦敦商学院世界排名第八,别的学校Master是一年,惟独伦敦商学院MBA要将近两年,还需要有工作经验。你以前是学商业管理的吗?数学怎样?如果没有基础,很不容易跟上的。”9 l5 j. |2 u' |) J# h4 h) F$ P3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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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数学不错,没有商业管理基础,但我想我会努力跟上。”斯羽目光坚定。她的英文流利,虽然个别发音不是特别准确,已经让Clive很惊奇了。) ~9 |4 _9 m. K7 ~0 C* ?
. u, w! @. y1 {) ~. D$ m7 v“那你也要明年九月才能入学,这一年时间你尽可以在这里学基础课。”他掏出个大手帕擦了擦鼻子。6 n- W$ E2 b' a7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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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这才注意到,他长了一个大鼻子,很象演喜剧的法国一个著名的男演员,他的嘴巴也象他呢,叫什么来着,她想不起来了,最近她的脑筋有点不好使,关键的时候总停摆,她按了按太阳穴。“我想自学。这一年时间我要去伦敦打工,我只够一年的学费。”她坦率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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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商学院的学费两年至少两万多镑,不过他们好象设有奖学金。让我想想。你已经交College半年学费了,如果可以要回来,那对你是不是有点帮助呢?”# I+ d5 p3 Q5 V6 S. p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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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吗?”斯羽不太信,其他人都走了,校方不知怎么想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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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t9 X5 G% A2 K1 a* L“我先帮你问问,然后,我带你去找找负责的人。也许,希望能吧。争取一下总没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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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的鼻子一酸,眼眶热辣辣的,她也不知自己怎么那么脆弱易感,心好象一根拉得太细的丝,经受不住一点重量,包括关心,包括笑容,甚至一只跑到她脚边依偎的小猫。。。都会让这根丝嘣地一声断掉,而泪水就会象被抽去了闸门,忽地冲出来。她努力收束心神,假装不舒服地咳嗽了一声,边说请原谅,边迅速揉了揉眼睛。可是,Clive还是把她一闪而过的泪光看在了眼里,不由感到疑惑,见她克制自己,只好装做若无其事,可是越发想帮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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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g7 U: g" i0 l2 i! _# |/ V1 p斯羽开始想学那些在国外自己打天下的人,兜里揣几十镑就来。安行章虽然赞许她的勇气,但不太相信她自己真能凭一己之力站住脚跟,在家寸草不拿,怎么可能一出国就中了仙法,能文能武了。但他也想让她锻炼一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斯羽真能把勇气化做力量,倒一举两得。宋茹完全不同意,她的观点是女孩子要富养,可不能让她因为缺钱,以致被什么邪门歪道给妖魔了。安行章听了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斯羽的能力不过是出生牛犊的无知无畏,真碰了壁,她又倔强要面子,不一定肯求父母帮助,举目无亲的确实让人担心,所以到底没下决心让她由着自己的性子赤手空拳地浪迹天涯。而是几乎把家里所有钱都换成英镑给她带来了。不多,只有一万多镑。安行章对手下的人有时睁一眼,闭一眼,但严于律己,杜绝一切灰色收入,所以并不富有,买的房子也在还贷。至于斯羽假说向牧歌借的钱,他们打算慢慢偷偷帮她还上,不让她知道,省得她说不给她自立的机会。宋茹还对牧歌的存款唏嘘不已:一样的女孩子,人家就能自己攒那么多钱。现在老师吃香,收入高,外快也多,如果当初斯羽安心当老师,没准也能赚那么多。8 U: O3 D/ Q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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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在家的时候虽然很少向父母伸手,但大手大脚惯了,这次也深知父母这些钱的分量。她虽然收下了,同时也下定决心以后要加倍偿还给父母。" B) ~1 [& S, ]5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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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让斯羽惊讶的是Clive在放学后真的领着她去找了负责人。负责人很详细地询问了她的情况,让她添了个表格,写下原因后居然真的同意把半年学费退还给她。斯羽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激动了,她热泪盈眶,连声感谢他们的好心。而他们也拍着她的肩头,祝她顺利完成自己的心愿。# y* l9 `! w6 r2 ~(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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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ive要开车送斯羽回去,路很近,斯羽不想麻烦他。临别的时候,Clive问她周六是否有时间,他们夫妇为了感谢她的礼物,想邀请她去做客,斯羽欣然接受了。为了感谢Clive在她生病时的帮助,她送了他一幅湘绣,是宋茹帮她买的馈赠品之一。; W9 H- P; F3 p3 a, w: z% |+ ^
: b+ m$ l, u! V# d6 Y Z5 j斯羽没让Clive接,而是自己一路走着找过去。自从来到这个小镇,她还是第一次仔细看周围的环境。原来这是个四面环山的小镇,放眼望去就是线条圆润,起伏和缓的山峦,山峦上,树木锯齿般贴在天际,道路盘旋上下,犹如山道,有时走到高处,可以看见在山坡上镶嵌着的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场,乳白色的炊烟不知从哪袅袅升起。一群鸽子在蓝天上快活地盘旋往返,斯羽迎着阳光,半眯着眼睛仰头去看鸽子,想起泰戈尔那句诗,“天空中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可是我们已经飞过。”就象她的世界已经一夕之间改变了轨迹,可是她身外的一切依旧:花朵依旧芬芳,蜜蜂和蝴蝶依旧在花丛间忙碌,植物树木依旧自在安详,万物依旧自由欢乐,充满隐秘的期待。。。这一刻方楚没在她脑海里象一颗呼啸的子弹般出现。这些日子,她一想到他,就清晰地感觉自己中弹一样,瞬间血肉横飞,心脏停止。1 I6 w1 Q* t3 m
* |: N; s5 o# \3 Y7 G终于来到了Clive的家。这是一所维多利亚时代的老房子,窗户很张扬地凸出来,涂着黑色的油漆。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见窗台上摆着几只或盘成一团睡觉,或蹲坐凝望的小猫的木雕。前院不算太大,车库外的车道旁,是一棵种在草地上的迎春花,叶子繁茂,枝条伸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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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F _+ {" h% ^Clive的夫人Babara的个子和斯羽差不多,不胖不瘦,一双棕色的眼睛温柔质朴,象牙白的皮肤略微有些松懈,亚麻色的头发也象Clive一样略微发灰,眉目间依然看得出年轻时候的漂亮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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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7 \8 T$ B9 D! H; v( |( X接过斯羽带来的红酒和百合花,说着欢迎的同时,她的脸也红了,流露出少女的羞涩,斯羽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所有的外国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很奔放开朗呢。6 S9 ^7 v6 Y' d+ t, y2 q3 X
" v" M6 n- m+ [; N看到摆着大书架的客厅,一种熟悉的感觉立刻在斯羽心头荡漾,让她感到舒适安定。阳光从落地玻璃门里泼洒进来,米白色的地毯上仿佛落了一层金色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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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y( O& x% S' O- s后花园比前面开阔,阳光把草地也涂上了一层油油的奶油黄,青色的小鸟在上面蹦跳着,还有一只黑白相间的牧羊犬绕着草坪东嗅西嗅地溜达。剪得整齐利落的小叶乔木围绕着花园做栅栏,院子深处有一株硕果累累的苹果树,枝头垂得低低的,离苹果树不远有个人工池塘,池塘边是藤萝架,下面放着木头的桌子和椅子。$ y4 i0 t e& ]1 y4 E5 C5 R5 S
j4 V3 P/ U! {' T- Z# B/ ?9 e见斯羽张望窗外,Babara善解人意地打开落地门,领她走到院子里。牧羊犬见主人出来,立刻抖着长毛欢快地跑过来。Babara一边跟狗说话,一边给她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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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 x# G: e“这是JOSH,一般都在屋子里呆着,怕你害怕,就放院子里了。是个挺可爱的老家伙,十岁了。”她宠爱地抚摩着Josh的头,眼神完全象对着一个调皮的孩子,Josh开心地伸出舌头舔她的手。% Z* _- h+ W a7 {
. t; [7 x& H/ d) P9 ^* q斯羽一直很喜欢小动物,她记得小时候总央求妈妈给买一个,但妈妈总找借口拒绝,什么她太累,没精力帮她照管宠物了;什么屋子太小,养起来有味道了等等不一而足,她耍横打赖地和母亲斗争不果,也就无奈地放弃了。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宋茹就不能支持她的哪怕一点爱好和愿望,总是条件反射似的横加阻拦呢?她想去学画画,她说没用,她想去学唱歌,她说浪费时间,做母亲就应该是这样吗?幸亏她不是逆来顺受的孩子,尤其是长大后,要不还不被压制变态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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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z A3 W! gJosh很活泼,一直想挣脱Babara往她身前挤,冲她使劲摇着尾巴,那兴奋劲真象个人来疯的孩子,可她还是有点不敢象Babara那样摸Josh,只是站在那喜欢地看着。“我是不是也属于叶公好龙那类的,”她想,“看来妈妈可能还是有先见之明呢。” s3 ^, {; ]; Y( M: e% X3 L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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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起,她和Clive夫妇熟悉起来,也非常敬爱他们。他们是那么温和有礼,细心体贴,让她禁不住想象做他们的儿女有多么幸福。他们有两个比她年纪大的儿女,儿子是卡车司机,女儿在Bath大学做助教。她很奇怪他们的儿子为什么没成为象他父母这样温文儒雅的学者,而是个蓝领。( Q& L$ i1 E% N) W& u* B* c; G+ F
/ O& o o! Y5 @/ A9 ? e当Babara端来饭后咖啡的时候,看着Clive 夫妇相敬如宾,默契恩爱的样子,她忽然泪盈于睫。她想起那首她曾经以为象质量不太好的奶糖又甜又有点粘牙的歌《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着你慢慢变老,。。。”答应陪她变老,当她如珍宝的人已经中途变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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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ara见到她的悲伤开始有些慌张,但很快就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拥抱住她。她在这温暖关切的怀抱里不能自抑,无声地哭得全身颤抖,象个流落在外,餐风露宿,受尽委屈,尝遍世间凄凉的,终于找到了家的浪子。Babara拍着她的背,轻言细语地安慰一切都会好的,并未仔细追问原由。她的心一下子和她贴得很近,真希望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在她绝望哭泣的时候,只给她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和呢喃的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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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在她走之前,她经常跟着他们夫妇去遛狗,爬上靠近河边的小山,俯瞰全镇。巍峨的教堂,古老的城堡,爬满长青藤的石头房子,覆满羊齿植物的林间小道,象一张张优美恬静的画片印在她的脑海。生活在这里就象从小镇旁蜿蜒而过的小河,平稳而笃定地向前流淌,散发着微微的花香鸟语,摇曳着婆娑的树影。1 I5 ?$ H3 N5 V, H
/ y5 Y; k. T, a! p9 h( h很多年以后,她又经历了很多事,走了很多弯路,她的眼前依然时常浮现起她在Clive家中做客的情景,想起奶茶的甜香,小饼干里果仁的焦脆,大书架上安静的书,花瓶里淡雅的鲜花,池塘里红色的金鱼,苹果树下落了一地的苹果,想起JOSH活泼的样子,还有Clive夫妇安宁的神情,这一切让她感到的那种宁静而悠长的生活印象,象一颗细小的种子,从那时起就种进了她的干涸心田,等待着合适的时候破土成长。6 K7 o- i( l! k( y
: Y5 W' |( s0 a, Y) V. b3 E, e无论如何,痛苦实在不是一道选择题,它是一种打击和考验,也是一种矫正,只有经得住痛苦的打击和考验,用痛苦的养分培育出生命的花朵,把痛苦的尖锐孕育成生活的珍珠,它才会矫正人生的方向。而如何才能通过考验,除了意志和悟性,关键还在我们的心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