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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我觉得下身有点发痒,先是长了两个小疙瘩,后来小便的时候阴部火辣辣的,老半天拉不出尿来,痛苦不堪。再后来,就有白色的脓液流出来。我问了崔容,崔容说:“你可能是感染上淋病了。我也有这病。这是吃我们这碗饭的职业病。最近你接客人的时候他们穿雨衣了吗?”9 J3 ~3 {' c- ^
我想了一下,记得好像每次跟人上床,他们都戴套子了,只有跟曹处长来过的两次没戴。难道是他传染给我的?我仔细看过曹处长的生殖器,它不像是有性病的样子。我一直没有告诉我跟曹处长的事,她也从来没问过我的客人。
$ z3 f$ F* ~, k6 p. ^8 o/ B 崔容说:“有的性病你是看不出来的。更何况一干起那事来,头脑一热,根本没时间顾及下面了。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现在得了这病的很少敢去看妇科医生,那些医生跟屠夫差不多,既要钱,又要命。”. G% C1 i( b5 V. y" c* d
不过崔容还是建议我去找个好医生看看:“最好找小地方的医生,没有麻烦,人家也不会记录。在大医院一查出你有那病,你跑都跑不了。”
8 `) A0 T% u$ `2 C" T0 ?3 k2 n I 崔容给了我一张名片,是郊区一家医院,我按照地址找上门去。那家医院不大,只有三层楼,挂的是妇科医院的牌子。看门的老头抬头看了我一下,问都没问就让我进去了。+ l+ B o4 G) q
一个中年男医生给我看病。我见的男人虽然多了,但做这种检查时,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服。这个医生神情麻木,不住地用手抠鼻眼,抠出鼻屎后就用拇指捏住小指,往地上一弹,动作神速。他问诊的时候目光游移不定,就像我以前的政治老师,目光老在我的脸蛋与胸脯间滑动,又要维持些许的矜持。他抽取了我的血样化验了半天后,突然神情严肃地对我说:
; Y8 M. P( G/ p1 I “以前我检查过几十例的性病,有尖锐泡疹,有淋病,还有梅毒,但是症状跟你都不一样。你的血样显示,你的病可能跟一种致命的性病有关。当然我目前还不能确定。你最好再到大医院去检查一下。如果不是,当然最好。你太年轻了,我不想骗你。你也不用花钱买药了,干你们这行的最好定期检查,要是有个专门的医院就好了,清城吃你们这碗饭的不下十万人,要是有一半人得病,后果不堪设想。更不用说像你这种病了!”, K" q# q' ~! M$ Z) {
医生又说:“你最好先跟你周围的人保持远距离接触。前几年这种病对我们来说还是不可想象的,不过到现在我们已经发现过十几个病例了。而且都是年轻女性。这种病防不胜防,亲个嘴也有可能染病。我建议你最好不要随便跟人亲嘴,这是起码的责任。”3 N+ X7 ], A9 _. E! ~
我知道医生指的病是什么,这等于宣判了我的死刑!我一下子觉得眼前发黑,小便都快要撒出来了。* C. Q1 J" v( K# u* `# {: N/ Z; ~
我一直认为自己在从事性交易时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出了致命的漏洞。以前我以为艾滋病是离我很遥远的事,平时想都没有去想它,没想到它现在却渗透到我的身上。它像一只毒虫,咬住了我的青春。
. S' `5 d* b6 K. w9 @& V 我给了医生好几张百元老人头的票子,让他把我的医检结果销掉。我现在觉得票子已经无关紧要,那玩意儿进手快,出手也快。
9 Q `. q) m7 {2 K0 `& T7 J 那医生沉吟了一会,装模作样咳嗽两声。于是我又给了他几张票子。医生终于答应替我销毁医检记录了。# Z: [% S! z1 L- Q5 z9 @# h) i
随后,我身上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我慢慢地开始消瘦下去,吃东西不香,小便蹲半天还拉不出来几滴。这意味着,我正在迈向死亡。
) {0 l# \" ^" E; }: j, L' k 我想想自己真是卑贱,二十岁不到就看到地狱的门槛了。但是我还得接客,这才是最实在的。我倒不是看着那些钱,而是觉得一天不接待客人,心里就不踏实。就像我爹,一天不到庄稼地转一圈,就浑身不自在。 D! T9 O# [# F1 ]
我流着泪把两年来攒下的一半积蓄寄给父母,这笔钱已经够他们一辈子的花销了。我父亲用双手忙碌了一辈子,结果还是清贫得跟白纸似的。他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苦力,到头来还是连一家子都照顾不过来。他编的竹器在外面可以卖到他难以想象的好价钱,但他只能赚取微薄的工钱。他半年的工钱只够跟一个女人上次床。
) @2 ~" L# _- w. e2 I7 g: P3 K, [ 我想,我应该请我父亲出来跟个女人上一次床,但他肯定要揍我的。( j3 e' A Q+ ? N; c/ E
我写着汇款单,忍不住就掉下泪来,不是为我,而是为我的那个沉重地活着的父亲。% J! `9 E" I4 [7 ?" s" V X; @1 p
我计划了下一步报复的行动。. ]& ~) g- p+ W0 |& [1 I& K
我约了曹处长。我敢肯定我的病是从他那里传染过来的,因为我只有跟他上床时才不让客人戴套子。曹处长说他最近很忙,要我过一段时间再跟他联系。曹处长说:“最近扫黄抓得很紧,我正在抓这方面工作,忙得很。你也要小心一点!”
% g/ O7 @! ~2 A2 \& \5 {6 Q 我开始想方设法地放纵我自己。死亡的阴影像苍蝇一样盘绕在我的脑海,一静下神来,我就看到死神笑容满面地朝我走来,张着双手,就像那些垂涎欲滴的嫖客想拥抱我一样。我不分黑夜白天地接客,心里充满了发泄的快感,肉体麻木得跟我老家门口的土坯一般。
% {. w- J7 s0 s! b 我觉得性本来就是一种发泄,嫖客们花钱是为了发泄,我们赚钱也是为了发泄。在现在社会,男女之间已经没有秘密可言,那些神秘而高贵的东西,早就被我们摧毁了。- D- q/ B& g# I9 \9 L
我不叫客人们戴避孕套就跟他们上床。有的客人自己要戴,我说我不太习惯那东西,他们就放弃了。我希望把自己身上的恶病,能完整无缺地传染给他们,让他们体验跟我一样的痛苦。反正这病不是我创造的,我既然成了牺牲品,我觉得那些衣冠禽兽们也应该跟我一样痛苦地受难,跟我一起跨进地狱。
+ ^+ R4 M; a G* J: M5 b% X 我对那些用公费嫖宿的人慷慨地敞开胸怀,伸展双脚,向那些在女人身上挥金如土的暴发户们投怀送抱。, a% y; P4 W7 Q5 ?
我就像瘟神一样,疯狂地捕捉着牺牲品。我觉得我的轻薄的肉身正在快速地离我而去,如风中云烟一般。可能我某一天在走向阴间的时候,感觉也是如此。, R$ m6 y3 z8 z# J' `+ C) ?
/ C: n/ f5 [, D$ Q: y 崔容察觉出我的异样。她递给我一支烟,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毫不犹豫接过就抽了起来。在吞云吐雾中,我飘飘欲仙,身子像被一双重手抛了起来,在高高的空中飘荡,然后又被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接住,它们抚摸着我,从头到脚,从肉身到灵魂,什么痛苦都烟消云散了。9 v3 [* a8 v1 g
那种烟的力量真是神奇,你睁大眼睛都可以体会到梦中的感觉。后来我就向崔容采购。崔容有一个神秘的路子,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途径弄到那些白粉的。我的存款像流水般涌了出去。
2 O3 B1 ?" B( d5 o7 h) ^4 ?" o 于是,我只好更加拼命地接客。晚上我一直要到三四点的时候才回来,然后再昏昏沉沉地睡上一个白天。
; I: R# ?, e! l) ^( O& b. V1 X 我觉得我的下半身都麻木了,它就像是长在客人身上一样,不知痛痒。看着他们在我身上折腾,我就像看着邻居家的大叔在起劲地打麦一样。他们汗流满面,气喘吁吁,聚精会神地在品尝着收获的快乐。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对大脑神经的刺激,每隔几天,没有例行的刺激我便萎靡不振,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而一受到刺激,我就像长了翅膀一样。
+ }0 A) B- U7 Z$ e- q8 a1 P+ p6 P 感谢上天创造了这么一种神奇的尤物,给我带来了无穷的力量。在我最痛楚的时候,它安抚着我,就像安抚着一只受伤的小鸟。2 v% q$ o7 [! _9 g2 j/ q
我决定报复那个第一次刺了我一刀的那个台商谢老板。我先找了陈木扁,要了谢老板的电话。陈木扁怜惜地看着我,说我瘦了很多。他说:“姑娘,你要是觉得吃那碗饭不安稳,你还可以回来,我跟谢老板求求情。我在他面前说话还是算点数的。”5 w3 i& r; q( A/ V' [* \& u, a
我觉得老扁还算是个好人,这在现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上真是难得,虽然我看到,他的内心里其实对我也有点不怀好意。
1 q4 U3 ~$ o0 A8 u 我给谢老板打了电话,谢老板冷笑着说:“干你们这行的,又要票子,又要面子,怎么吃得开?我还记着你的那一巴掌呢!我到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 a8 b' X I( {. `
我笑着说:“我还记着你捅了我的那一刀呢!我的心里到现在还在流血!”* V, \6 C( R( p) d
谢老板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回味无穷的笑声持续了约十秒钟。我像再次被他奸淫了一样,身上毛孔都竖立起来。于是我们约定晚上在初次见面的老地方,妞妞带我去的那家酒店他的包房里见面。# I) ]# U* `! R, k& q
晚上,我按时来到谢老板的房间。谢老板一边脱衣服一边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回头找我的。你还没真正见识到我的床上雄姿呢!我是宝刀未老。我们俩算是有缘,今后你就做我的情人吧。我不要你做二奶,二奶多难听?但我亏不了你。”说着,他一把就搂住我。6 h3 Y/ |2 v* l9 {
我的身上像爬上了一条红蜈蚣。我让谢老板先喝了几杯酒,然后跟他上床。我看到他一边忙活,一边陶醉的神态,心里特别兴奋。因为我通过这种不公平的交易方式,把我身上的病毒传染给了他。我在被他操纵的同时,也享受到了报复的快意。这种快意让我浑身清爽。
/ A1 l& e9 X/ E3 I 我觉得我第一次达到了性高潮。+ r* e0 X9 r7 V& y: A9 Z
两天后,我忽然接到了上次给我检查的那位医生的电话,他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他把血样报告送到省医院重新作了鉴定,结果是,我得的只是比一般的淋病严重一些的性病,而不是受怀疑的艾滋病。他向我道了歉,说要是化验结果早点出来的话,我也没必要虚惊一场了。' m. n. p8 h6 L1 W
我呆住了。我觉得自己又被强奸了一次,而且这次还是自愿的!我在卫生间里呕吐了约半个小时,连眼泪都呕出来了。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又想起了谢老板兴奋而且得意的脸,觉得全身都要垮塌下来了。$ m6 \% ]8 T% J' H8 q9 z3 B
崔容疲惫地对我说:“谢老板这种人你玩不过他的,除非你只往他身上挖钱。台湾的商人精得要命,喜欢耍心眼。”$ S+ [% E8 L( ]5 ^, h* Q
崔容越来越憔悴,她瘦得手臂上青青的血管都凸出来了,跟我刚见到她时,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她本来只是固定地在那家夜总会出入,但是现在也开始到其它次一些的地方去揽活了。4 c7 S9 c9 f8 m7 `: X$ ^
一次,她连续几天发低烧。她让我给她去寄一封信。我看了信上面署的发信地址是深圳,愣了一下,又不好发问。干我们这行的,填个假地址,写几句谎话给家人是常事。但是让我吃惊的是,崔容寄出去的信的接收人也在清城。我不知道收信人会不会去注意到信上的邮戳。
9 S' f6 P4 C8 C# f Z- t8 o9 {% a& o 我想,崔容如果不是到了这种地步,是决不会写这封信的。看着她气若游丝的样子,我的泪水便下来了。
) J. w7 a# O0 _ 过年之后,市里为了整顿市容,开始大规模地扫黄。曹处长早就跟我常去的酒店俱乐部老板打了招呼。但是我们对老顾客照样接待。/ ^4 O1 w5 m$ n
元宵节晚上,清城四处灯红酒绿,一派繁荣熙和景象。我正要跟一位东北来的客商上床时,警察来了。
. `/ A! D" W$ B0 k 我被带到了省女劳教所。; A+ S C' ^: e( h- X% z9 q
这是我第一次到这里来。里面关的大几百号女人,差不多都跟我同样年龄。我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回到中学了。; S( y8 t/ h5 J! z6 |$ |! e
入所的第一道程序是例行的身体检查。我被剥光了身子任医生们摆布,其中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医生。我的HIV血样抽检呈现出的是阳性。这次可能是真的患上艾滋病了!
$ ^$ Q0 D* }5 n' w! } 我被单独关在一个潮湿的房间,每次那些女警察给我送饭时,都戴着口罩和手套,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O; _+ Y0 }. n& x8 i) r
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使我觉得自己是大难临头了!
, [: }! m0 t: c 劳教所的警察很严厉,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些社会渣滓。他们一火起来就对我们拳打脚踢。我就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最难受的是毒瘾上来的时候,我拿脑袋往墙上撞。劳教所里连烟都不让抽,我把手指头都咬得肿破了。夜晚的时光是最难熬的,我过惯了夜生活,但是劳教所里九点一过就要熄灯。我从小就害怕黑暗,我缩在角落里,连眼睛都不敢睁开。闭上眼所见到的黑暗跟睁开眼时是不一样的。一睁开眼你就觉得孤独,而闭上眼你至少还可以有些许美妙的想象。
7 E1 B2 m" n, m 两种黑暗,两种天地。
! l- U7 j, D, P 十来天下来我被煎熬得颧骨高凸,两眼发热,双手震颤。不久,我又变得怕光了。0 N8 r i# f, J3 Y3 y' p
我决定找机会逃离这个地方。我向中队长提出参加早操的要求。中队长想了想,看看我的样子就同意了。但是每次出操的时候,老有一个女警察站在我后面,搞得我很别扭。
- j8 Q) a0 h4 i8 U/ g 一天出完操后,我借口上卫生间,然后撞破墙上镜子,用一块玻璃碎片割破了手腕。在割手腕时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咬牙割了。我的酡红的鲜血,像破裂水管的自来水喷射出来,我吓得晕倒在地。五分钟后就有一位女警推门进来,看到满地是血,她赶紧把我拖出卫生间。中队长马上打电话要了一辆救护车,将我送到医院。
' R/ A1 I$ U6 ] 其实我割裂的只是血管,而不是动脉。医生给我止了血,然后就打点滴。有一个女警察在看守我,她的年龄看上去不会比我大多少,她坐不住,老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掀起窗帘看看外面,一会儿又拉起裤管,扭着头顺着肩膀往自己后面下半身看。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她还扭着身子偷偷走了几下台步。: {4 K' k, z" s/ e) l
我装作睡着了,呼吸均匀,一只手垂到床沿下。那女警察看我睡熟了,就匆匆忙忙上卫生间去了。我迅速拔掉针管,呼啦一下跳下床就跑。进医院的时候我没换衣服,所以医生护士都没认出我,我顺利地离开了病房。# j! [1 p% e& e3 D6 ?) b4 K
一出医院,我赶紧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要司机把我送到我的住处。3 _/ s! ~8 z! C5 {- U* y, I' E
我在住所取了存款后就直奔火车站。我被逮住时,没有供出我跟崔容合住的地方。我挤上了开往北京的46次列车。火车一起动,我整个人就瘫软在座位上了。$ a+ o( Q& S/ t
这次,我是真的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