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江南雨．江南血 ５７（文：秦无衣）/白描仕女（BY 无墨）

秦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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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浈娘忽然间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惘然，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可是细细一想，却又是无可如何，希望的破灭又能怎么样呢？因为这门亲事毕竟是十来年前订下的，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郑家重新择亲也是合情合理之事。何况她自己这些日子来，不也是一直有意无意中，在逃避着这个从来未曾谋面的夫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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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拿过酒壶，一连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喝了下去。周修流慌忙把她的酒壶夺了过去说：“浈娘，你还是先吃点菜垫着肚子吧。”

浈娘眼神飘忽凄迷，她解开衣领，从领口处掏出一块两个指头大的透明的绿翡翠说：“郑公子，这个绿翡翠你应该见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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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凝神看了一下：“这是当年我爹爹从一个荷兰商人那里买来的缅甸冰种翡翠，后来请玉匠雕刻成一个妈祖像。妈祖是我们福建沿海一带的女海神。最初我爹爹把这翡翠妈祖送给了我娘，我娘回到闽南后，我们家和你们熊家订了亲，她就把这翡翠妈祖做为信物，送给了你父母，以便做为日后相见时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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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笑了一下，望着浈娘说：“熊姑娘，虽说我们俩今生无缘，不过这件信物你还是留在身边吧，也好做个纪念。愿妈祖保佑你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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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冷笑说：“我也没说要把它还给你啊。是啊，这十来年来，这翡翠妈祖一直陪着我，保佑我平安，倘若把它从我身上摘走，就像是拿走了我的命根子一样，我还真是舍不得。况且，每次抚摸着它，我就会想起我去世的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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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不觉泫然涕下了。这一次，她是真心地、痛切肺腑地哭了！周修流见了，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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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听了浈娘的话，不觉耸然动容，心里也是十分的悲楚。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浈娘，那段娃娃亲婚姻对他来说十分虚幻，但是真到见了真人，而且又是这样的一种场面，他心里愧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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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过一只大碗，仰脖一连干了三碗酒，说：“浈娘，我这里真心地给你赔不是了。今后你有什么事，你别忘了还有我们郑家，你尽管找我。我会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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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满脸是泪：“好一个亲妹妹！郑公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们两家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今后我的事就不必拜托你了，再说了，我一个弱女子，恰似一叶浮萍，还能有什么事呢？顶多是一死而已！”

郑森说：“浈娘，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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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接口说：“对呀对呀，我姐夫说了，天底下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我看，你们俩既然不成夫妻，不如结成兄妹？郑公子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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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笑着说：“这果然是个好主意。不知浈娘你肯不肯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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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冷笑着对周修流说：“你为什么不先问一下我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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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笑着说：“对呀，你意下如何？”

浈娘说：“你说这样一来，我算是高攀了，还算是屈尊了呢？这套俗事，我看就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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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得郑森万分尴尬。周修流也弄得很难堪。他笑着对郑森说：“郑公子，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俩结拜成异姓兄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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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笑着说：“妙啊！我也正有这个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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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让小二去抓了一只大活公鸡来，桌上摆下两只碗。郑森拿起刀，一把剁下鸡头，将鸡血注入碗中。随后，他在自己左手中指上割了一刀，滴血入碗。周修流一样做了。两人各点了一炷香，插好了，然后双双端起血碗，反手互相勾住了，同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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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在上，今有郑森，周修流，愿结为异姓兄弟，肝胆相照，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背此誓，天地共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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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两人将鸡血一饮而尽。然后两人相对跪下，互对着拜了三拜。接着两人起来叙了年庚八字，郑森是天启四年生，今年二十一岁，周修流是天启七年生，今年十八岁。

郑森长了周修流三岁，做了兄长。周修流又朝郑森拜了一拜，认了大哥。两人换过了金兰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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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重新入座，郑森叫撤去原先的酒菜，重开筵席。酒店里的老板和伙计听说两人结拜的事，都来贺喜，郑森和周修流一一发了赏钱。大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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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一直在一边冷眼旁观，这时她倒了一杯酒，对他们两人说：“恭喜你们啊，一个认了位哥哥，一位平空捡了个弟弟。只是不知道这兄弟盟约，能否比婚姻之约更有信义些？！”

郑森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背负了婚约的事，因此说出这种让人不尴不尬的话来。他不好再说什么，就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周修流笑着说：“浈娘，今天我和郑大哥结拜，你也应该高兴才是。”

浈娘说：“你们结拜，又不关我的事。我可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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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心里哽咽气苦，喝的醉意朦胧，痛楚失态，又哭又笑，又唱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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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跟郑森因为少年豪气，初次见面就拜了把子，因此话语十分投机，各自倾诉着胸怀抱负，意气风发。两人高声吟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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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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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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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新上，酒楼边上的秦淮河开始荡漾起五彩的粼粼波光，两岸歌楼上鼓乐喧天，笙歌大作。郑森说：“浈娘，贤弟你我三人今晚何不泛舟河上，开心一回？”

周修流看着浈娘的醉态，正在犹豫。浈娘双眼迷蒙地歪笑着对他说：“大表弟，郑公子这话说的不错，今晚我们一起共度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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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相扶携着来到河边，正好有一艘篷船经过。浈娘软软地抬手要它靠近岸来。船上艄公看到三人放浪形骸的模样，慌忙竹篙一撑，正要驶开，却见郑森“笃”地一下轻轻跃起一丈多远，跳到船头，把艄公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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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见了，也是轻撩衣裳，“霍”地一下便跃上船去。船轻轻地漾着，那艄公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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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坐在岸边喊了起来，郑森让艄公将船靠岸，然后扶了浈娘上船。浈娘上了船后，借势一下子倒在了周修流的怀里，把周修流吓了一跳。他赶紧跟郑森一起，扶着浈娘到船舱里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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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给了艄公一小锭银子，艄公欢喜起来，问他说要去哪里？郑森要他只管把船往热闹的地方撑去。艄公于是驾起船来，慢慢往前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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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河两边鼓吹沸天，篷船缓缓而行，两边经过的，都是华丽耀眼的画舫，倒显得篷船的小气了。郑森和周修流也不在意，两人向艄公要了一坛酒，在船头席地而坐，微风徐来，热气醺醺。

无墨

醒来无事涂鸦几个仕女，挑俩给秦无衣的小说做插图吧。这个是没涂口红的。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