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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衣] 【长篇小说】江南雨.江南血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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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8 13: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芒种 55 


这天,钱谦益和柳如是也去了燕子矶。因为钱谦益此时名义上仍是一介布衣,因此不能忝列于密集的百官人群中,只能在一班文人士子的簇拥下,远远地观望着。此时的他,真是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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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气热,他又上了年纪,时间长了,不免一身的热汗。柳如是在他身边不停地给他打着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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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钱谦益看到不远处阮大铖正洋洋得意地摇着折扇,面挂微笑,心下不觉错愕了一下。他想,前几年马士英落魄流寓南京时,曾经是阮大铖的座上客,两人沆瀣一气,结为密友。后来又是阮大铖使用钱财,帮助马士英东山再起,直到凤阳总督任上。如今马士英成了迎立福王的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发达是指日可待的事,看来阮大铖这次投机是押中了大宝了。难怪他今天要如此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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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阮大铖虽然早在崇祯初年就已经沦为布衣,可是如今依然是一袭锦袍,不时地还有一些有身份的人,笑容可掬地走到他的身旁跟他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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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阮大铖似乎也看到了钱谦益,他矜持地朝钱谦益这边笑了笑,然后就将脸掉开了,一边继续矜持地轻摇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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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但是脸上却依旧笑盈盈的。柳如是冷笑了一声,对钱谦益说:“牧公,你看这马士英这次这么招摇地来了,恐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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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说:“凭着我对马瑶草的了解,我觉得其实瑶草并不可怕,更可怕的是那边的那位主儿。他才是新朝廷的真正隐患啊!”说着,他朝着阮大铖那边努了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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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牌时分,朱由崧到达燕子矶,与文武百官见过了面。卿班中有人见到朱由崧沾着污痕的王冠,以及疲惫的神态,就像是个落魄的中年士子,忍不住就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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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远远地看到了,不觉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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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朱由崧的行仗上了燕子矶临时建筑的大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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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铖转头跟他身边的一个随扈说了几句什么,那随扈马上就跑到亭子边上,叩见过了马士英。马士英朝阮大铖这边看了一下,朝他招了招手,阮大铖一下子就来了劲,手舞足蹈起来,他快步穿过人群,匆匆来到亭子边上。马士英先将他向监军太监卢九德引见过了,然后又把他带到朱由崧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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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铖慌忙匍匐下去,朱由崧神色和蔼地跟他聊了几句,就让他在一边站着了。钱谦益冷笑着跟柳如是说:“你看,儒士,我说的如何?!这就一步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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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牌时分,随着几声礼炮响过,朱由崧在卢九德、韩赞周以及马士英、史可法等文武官员的簇拥下,上了留守内府准备的马匹,前面由一干威风凛凛的仪仗队开路,先赶赴城东的孝陵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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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正点,朱由崧引领百官拜祭过高太祖陵墓,便折而从朝阳门迤逦进入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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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朱由崧吃惊的是,城里的士子与百姓们蜂拥而出,肃立在街道两旁,那气氛就像迎接一个凯旋归来的大将军一样。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隆重的待遇,联想到自己这两年多来的颠沛流离的日子,于是情不自禁地黯然神伤了。他的眼角浮起了热烫的泪花。他极力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不停地笑着,向路两边的人群挥手致意,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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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大家都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帝国皇朝中心的契机和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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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士英和史可法两人不觉相视而笑了,虽然各自带着不同的心思。眼前的这种景象,不就是几天前他们在浦口密会时,倾心相谈所谋就的最赏心悦目的局面吗?!只不过是当事人,换了一个人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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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人的脸上,挂着不易为人察觉的诡谲与得意的微笑,他就是紧跟在马士英身后,一身平民装束的阮大铖。他此时想到的是:朱由检啊朱由检,入娘贼,你当时不是想要将我一棍子打死吗?如今你在九泉之下,可能没有想到我阮圆海还有今天吧?!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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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午牌时分,在西城门通往皇宫留守内府的路上,发生了一段小小的插曲。这个插曲在当时只是一闪而过,除了当事人,几乎没有人留意其中的微妙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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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一大早,周修流带着周发到“明泉茶庄”呆了一个多时辰,跟沈九云聊了一会商务。然后让周发留下帮忙,他自己回到凤凰台刘思任的住院,这时浈娘也刚好梳洗完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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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听说当天福王朱由崧要到南京来,就怂恿周修流带她一起上街去见识一下盛况。周修流本来是不愿意去趁这种热闹的,他小时候跟着他父亲在北京,天子脚下,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可是他经不住浈娘的撩拨,浈娘说,如果周修流不跟她一起去,她就自己一个人上街去。周修流想到几天前在玄武湖浈娘任性独自上了阮大铖的画舫的尴尬之事,只好带着她,雇了一辆车子,来到了朝阳门附近的一处街道旁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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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正是艳阳当空,夹道的阴凉之处早都已经挤满了人,他们两人只能呆站在阳光下,热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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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站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些受不住了,她一边拼命地打着团扇,一边抱怨着朱由崧的仪仗队怎么迟迟不来?她说:“哼,要是有一天我能够风光起来,我一定也要让大家在酷暑中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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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笑着说:“这罪可是你自己愿意跑来受的。好在你的这种恶念头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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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崧此时已经换乘上车辇,坐在冠盖之下,那感觉舒畅多了。庞大的仪仗队轰隆隆地压过来的时候,众人都抢着往前挤。周修流慌忙一手拉着浈娘,一手摇着撒扇,暗中蓄了劲,站在人前,屹立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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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原先以为,朱由崧一定是个风流倜傥的年轻王子,没想到一见之下,却是个满脸酸样臃肿的半老头子,心下顿时大为失望。她说:“这个福王哪像个王爷啊,就跟一个落魄的酸腐学究似的。真是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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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笑着说:“他这是故意装出来给大家看的的,不然怎么像是历经磨难的样子呢?所以孟子才说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的话。你没有看到他手上露出来的那一身白净的好肉吗?!我当年在京师见到过一次大行皇帝,那才叫英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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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崧的车辇经过他们的面前时,人群都往后退避。浈娘却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就近看清他的真实眉目。然而车辇边上的高大彪悍的一个内府护卫,马上就凶神恶煞横枪将她挡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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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冷冷地“哼”了一声,咕哝着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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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护卫正要发作,恰好此时朱由崧无意中跟浈娘照了一面,浈娘正好也在看着他,她的目光与他一碰,随即就冷冷地盯着他,嘴角挂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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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崧自从逃出洛阳,惶惶然流窜到了淮安后,近一年多时间来,还没有见过如此清丽美艳的女子,于是眼睛登时一亮,闪烁出一片光芒。他的心里不觉一动,随即跟车辇边的一个贴身太监悄声说了一句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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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太监叫田成,当初从洛阳出逃时,就一直跟着朱由崧了。他看了一眼浈娘,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反倒弄得浈娘有点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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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跟随在马士英身后的阮大铖,将方才朱由崧他们瞬间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当然还记得浈娘,那个泼辣而颇有戏曲天赋的姑娘。他心里倏然闪过了一个在他想来是十分有趣的念头,于是独自会心地一笑,轻轻地摇起了手中的撒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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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当事人,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微妙的细节。朱由崧的车辇和仪仗队,很快就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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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打着团扇跟周修流说:“真没意思,还让我出了一身热汗。你看那福王的眼神那么色迷迷的,这种人还能成大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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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就把朱由崧的刺眼的目光跟那个太监的微笑,丢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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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却慌忙拿撒扇挡住她的嘴巴说:“快噤声!你怎么在这种场合说这话?要是让内务府的锦衣卫听到了,够你受得了!咱们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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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两人正要随着纷纷四散的人流离开,忽然,街道对面有人高声喊道:“周公子,浈姑娘,这么巧,你们也来瞧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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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有点愕然,在南京这地方,还有谁认识他们的?他定神一看,只见喊他的人,却是几天前他跟浈娘住过的那家“来福客栈”的伙计吴七。于是他笑了笑,举起扇子朝他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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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七就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他的后面,跟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目朗眉冷,器宇轩昂,腰里悬着一把窄窄的长刀,手里摇着一把大撒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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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七带着那个年轻人,来到周修流两人面前,浈娘笑着说:“吴七,今天你们老板怎么舍得放你的工了?或者你是自己偷着溜出来瞧热闹的?回去看你老板不饿你三天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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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七笑着说:“我们老板还是那刁脾性,只不过是今天他收了别人家的银子。”他指着那位年轻人笑着说:“今天是老板特意让我陪这位郑公子出来玩的。对了,周公子,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郑公子是你的福建老乡,这两天一直住在我们客栈里,是个做学问的慷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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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就跟那年轻人相互行过了礼,然后随口问说:“不知郑公子府上是在闽中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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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郑公子笑着说:“小生家在泉州府南安县,姓郑名森。恩师钱牧斋给我取了表字大木。这次到南京来,是想选考国子监生的。早先我就已经听客栈的钱掌柜说了,周兄便是原文渊阁大学士周子恭节公的二公子,久仰久仰!前些天,我在‘牧园’刚刚会过你的姐夫刘畏行先生呢,虽然没有深谈,我对他印象还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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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听了,心下一怔,正不知道怎么答话,一边的浈娘忽然大声脱口而出说:“呀,你说你就是闽南郑芝龙的大儿子郑森呀?你怎么跟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啊?!”说着,不住地打量着郑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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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愣了一下,也打量着她,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姑娘便是熊小姐浈娘了?刘先生跟我提到过你的事。嘿,原先你是不是把我想像成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海盗模样了?”他顿了一下,又说:“我正想借个机会跟你好好聊聊呢。你们家的事,我已经略知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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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英俊儒雅的年轻人,就是她一直想要躲着去见的那个娃娃亲小丈夫郑森。她十分意外,心里又惊又喜,竟是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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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这时清醒了过来,他又朝郑森施了个礼说:“前些时我也听我姐夫说,郑公子这次到南京来,是要选考国子监生的。我早就想拜会公子了。今日相见,十分荣幸!”他话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涩味,尤其是看到浈娘所流露出的惊喜的神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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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笑着说:“我对你们闽中周家也是十分景仰。周公子这次到南京来,想必也是来考拔国子监生的?如此,我们正好一起切磋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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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有点分神,勉强笑着说:“其实,我对举业倒不是很热心,游泮几年,却疏于学业,只在县试中中过学,入了黉门。家父见我太不成器,就让我弃学从商了。这次我就是跟我姐夫贩茶到南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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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有些意外,略感失望:“依我看来,以周公子之才,岂能醉心于商贾之道?更何况如今国难当头,你我更须鼓勇向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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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说:“报国又何须求诸仕途。我姐夫说了,商贾也可以致兴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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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叹了口气说:“我们家原先就是商贾出身的。说句不怕周公子见笑的话,倘若我以商贾为业,将来定然富可敌国。但是我志不在此。大丈夫在世,当纵横天下,保家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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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想:这种话谁不会说?他乜见浈娘正在一边毫不顾忌地,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郑森,心里顿时一阵酸楚。他笑着说:“郑公子这话我信。不过我眼下出来经商,也是想在江湖上多点磨练而已。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家,快意人生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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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大笑了,说:“此话大妙!人各有志。不知公子眼下住在何处?我改日一定要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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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又看了一下浈娘,说:“我们眼下暂寓在凤凰台左近我姐夫的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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浈娘见郑森没有继续跟她搭话,心里有些失落不满,就说:“不如郑公子一起搬过去,跟周公子同住,周公子正愁没有人作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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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听了这话,忍不住横了她一眼。他看得出来,浈娘已经开始对郑森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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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笑着说:“客气了。前些时我住在栖霞山上,那里比较安静,适于读书。前两天才下了山,住在‘来福客栈’。眼下我已经在淮清桥边上租了一套大河房,足可安身,过两天就要搬过去了。那里离凤凰台不远,到时咱们正好畅谈。”他拉起修流的手说:“周公子,走,今天我们先找个地方去痛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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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流看了一眼浈娘,正犹豫着,不知所措。浈娘笑着说:“我看你们两个啊,一见面就像亲兄弟似的。周公子,喝酒就喝酒,郑公子又没有三头六臂,还怕把你当下酒菜给吃了?!我正想听听郑公子想要跟我聊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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