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像“赤发鬼”刘唐和“拼命三郎”石秀这类铁杆的江湖流浪汉们来说,梁山泊无疑就是他们最好与最后的归宿了。大好男儿,他们不会将自己的肉体和精神,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流浪生涯,使男儿们的人生充满自由,焕然生辉。, a! Y9 W x& d5 e8 I F
2 i; ^! G# X; v& D8 }% F4 G6 K3 ?/ q人生在世,有的人是在费劲地向前航行,而有的人,则是在四处随意飘泊。这是两种不同意义上的对人生终极意义的体验和发现过程。但是,他们的目标却是一致的,那就是有个理想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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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S9 m# \3 s2 ]然而,理想却是个模糊的意义,它就跟人的饭量与胃口一样,不一而足。因此,但凡不甘寂寞者,便大可以在江湖上踢闹一番。" A; \: X& S7 B$ E5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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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流浪汉们的机遇往往是十分渺茫、惨淡的。因为航行与飘泊纯粹就是两码事。航行者有着相对稳定的行动目标和计划,比如宋江;而漂泊者的生活目的则显得不是那么明确,他们活动的领域和舞台,便是江湖。江湖是流浪汉们广阔无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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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C/ N6 L7 v. R1 s! r不过,即便是在茫茫的江湖中,也仍然存在着航行者与飘泊者这两个群体:前者主要以绿林、帮会组织为代表,有着严格的律例和游戏规则;后者则是一些不附属于任何团体的单门独户的流浪汉们。7 }" e' U5 Z2 f6 K7 x& J4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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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浒》中,各个山头的绿林组织,都是独立于主流社会之外的、反主流的逆性力量。我以为,从贫富的角度来看,贫困与饥饿,实际上只是绿林好汉们落草为寇的含糊的一个借口。而不甘于过着平淡庸碌的生活,成瓮吃酒,大块吃肉,较量些拳棒,无拘无束地伸展个性等,才是他们造反的真正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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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跳出了主流社会限定的圈子,到社会最偏僻的角落处去寻找相对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说白了,他们是一群才不屑跟主流社会合作的无政府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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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4 b5 A0 z( B1 b; T而施耐庵所深为赞赏的,正是梁山好汉们的这种洒脱不羁的、独立的叛逆精神。这些野性难驯的草寇们,后来拥有了梁山泊座次中近三分分之二的席位。而他们的价值观念,在梁山泊的去标题群体建构中,也呈压倒的态势。——尽管不是主导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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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q ~# x! R0 K( |6 t1 e那些流浪汉们刚一出场,几乎就是一付自由主义者的形象了。一个缺乏理想的社会,以及种种不公平的社会生存形态,注定会衍生出富于叛逆精神的流浪汉的。流浪汉并不是一群瘟疫的携带者,他们只不过是跟主流社会格格不入而已。而且,饥饿同样也不是流浪汉们飘泊江湖、四海为家的唯一理由,他们只不过是不愿去奉行主流社会的那些束缚人的、繁琐而又虚伪的价值观而已。他们在寻找温饱的同时,一边也在极力地寻找某种自我生存的平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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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统一点来说,这种平衡力量在《水浒》中,便是所谓“义”了。这就像现代的武侠小说一样,那些四处奔波的侠客们,实际上也是一些流浪汉,他们忙忙碌碌地寻求的理想,正是一种有血有肉的侠义精神。' _" e$ l! ]; ?5 f*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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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真正的流浪汉们,都极为严格地将自己与叫花子们区别开来。他们与单纯要饭的乞丐不同之处在于:乞丐们是以要饭作为职业、以填饱肚子作为生活目的的,他们是一堆没有什么精神追求的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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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q; E3 X. X2 ?( M' b6 ^0 x) v而流浪汉们却有着自己的不容扭曲的生活准则,游戏规则。他们的骨子里,深藏着一股随时就会燃烧的叛逆精神。一旦他们的人格受到了威胁,这股叛逆精神就会爆发出来,闪现着耀眼的火花。 {7 D' Z' N; `8 F/ O, ]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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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梁山前,像“赤发鬼”刘唐,“拼命三郎”石秀,“锦豹子”杨林,“没面目”焦挺,“石将军”石勇等人,都是以四海为家的江湖流浪汉。这几个汉子的一个共同之处,便是居无定所,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固定职业。他们到处流浪,以天地为家,他们的理想,就是做个让同类赞赏、尊敬的好汉。$ e. R& x0 d; W0 Z, j
* W% D' B, F' E像刘唐一出场,便喝的醉醺醺的,赤条条地睡在“灵官殿”的供桌上,“把些破衣裳团做一块做枕头”,一副落拓不拘、**形骸的模样。而做为主流社会利益的维护者的、古板的雷横看到这付情景,自然要傻了眼,怒火中烧,因此一下就将他当贼人拿了。因为在大多数人的行事规则中,睡觉只能睡在家里或者客栈中的。但是,他们可能想象不到,有些人根本就没有所谓“家”的观念。他们的那种类似阮籍的“以天地为宅舍,以屋室为衣裤”的风度,又岂是道貌岸然的主流社会所能理解的?!也正因此,流浪汉们的种种作为,在主流社会中,便显得十分的怪异孤僻和不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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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们甚至不同于那些啸聚于小山头小山寨上的绿林好汉们。——绿林好汉们虽然也是独立于主流社会之外,但是他们毕竟还是有着相对松散的组织和律例的。我想,这其中原因,可能是因为流浪汉们不屑于像绿林好汉们那样,过着相对稳定的生活,因此他们有着不与为伍的傲气。他们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游戏规则。像刘唐在被雷横逮吊起来后,胸中咽不下一口鸟气,便追着去跟雷横斗朴刀。这不是心胸狭窄,而是在维护傲岸的人格!; Q. x' C/ ?2 y9 I
. k9 I; P% k( d, }如果说那些打家劫舍,满足于在小山寨上称大王的绿林草寇们,只是对主流社会中的某些庄园地主们的形象,加以更加恶性、拙劣地模仿的话,那么,流浪汉们寻求的,正是要独立于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借着打家劫舍的名义,强取豪夺的聚义圈子之外的另一种形象的光色。流浪汉们一般是不以抢劫为生的,他们自觉地以好汉的形象自律,并且不屑于将暴力强加于弱者。这种自觉的洁身自好的意识,使他们与小霸王周通、矮脚虎王英之类的绿林强人,或者牛二之流的城市泼皮流氓,严格地区别开来。像石秀,在做贩羊马生意破产之后,便以卖柴为生,后来又重操旧业,杀猪做小本生意,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而刘唐的劫夺生辰纲,在他看来,与其说是劫财,毋宁说是取义。当他认为一场壮举足以快意人生的时候,他便决然出手了!这便是他的追求。/ n* m1 I$ Z- U3 h! ^- e) Q5 D3 {; c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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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们经常目中无人,白眼看人。他们身无牵挂,自然对权贵就无所畏惧了。就像石勇出场时说的:“天底下俺只认得两个人,其余的都作烂泥看待。”又像没面目焦挺说的:“平生最无面目,到处投人不着。”这种“最无面目”的孤傲,当然是为主流社会所不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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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同样有着随大流作派的江湖时尚中,这些看上去略为清高的半侠半民的流浪者,还不能构成一个完整独立的社会潮流。他们很快就被江湖中一些更为霸道的团伙,诸如绿林组织等吞没了。" R2 E" ^3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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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们根本就不屑于去投奔官府,谋个光明正大的出身。他们身上的这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既是他们闯荡江湖的精神本钱,同时也是他们在流浪途中的拐杖。) c& v' p0 P: f5 [0 N
# m6 Y4 J. N% b6 o9 y在疲惫地闯荡江湖中,期盼有朝一日能认识到真正的自己,是流浪汉们潜在的愿望。而他们的偶像(如果说他们真有偶像的话),例如晁盖,宋江等,则无疑是江湖中一座座虚拟的灯塔了!或许,也正是这些虚拟的灯塔,让他们对自己的追求,产生了一种认同感和安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