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关于婚姻》（3）

闻弦歌 · 发表于 2010-4-16 04:50:42

本帖最后由推荐于 2010-4-24 18:14 编辑

博客三金龟

标签：忠字舞桃花阵牛犊与蓝图

这两天悠悠闹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吃凉包子吃的。我抽丝剥茧地推理了不知几个来回，也没得出确切结论，却把自己弄得挺水深火热的。昨天还以为没大事，让他硬挺着上学，但今天好象严重了。

凌峰所在的铁路医院效益不好，平时无所事事，本来能请假，但他一副忧民的表情，言之凿凿自己不能不救死扶伤。

我斜睨他指天划地的样子，顺着他竖起的竿子往上爬，诚恳地提醒他悠悠同学也是病人之一，如果他能在家光大高尚医德，一点不算失职。

但他反驳那属于大材小用，悠悠需要的只是看护。他拍拍悠悠的肩，冲他眨眼，好象有什么默契，又很权威地总结，只要不是痢疾，普通闹肚子的最佳方法就是狠点心使劲饿着，定时喝水并补充盐糖水，一天包好。

问题是我不舍得让他尝旧社会的苦。他说，舍不了孩子，就好不了肚子。

又被他打败了，只能第N次选择失语。

而且请假扣工资，他最后掷地有声地宣布。他算是知道我的气门，每次轻轻一点我就认栽了。他趁机建议让悠悠自己在家，他中间可以回来看看。

如果让儿子自己在家猴子称霸王，毫无疑问地会把电脑当花果山。悠悠的学习劲头跟大石头似的，使劲推才向前，但打游戏总是很自觉，而且具他自豪地称，在游戏界里一些比他年龄大的人都叫他大哥。

刚迟了一大到，我也不好理直气壮地再请假。再说公司这一年运转的有些艰难，听说可能重组，头儿们都各显神通地学老鼠打洞，忙着备战备荒，不大耐烦被打搅。看来只能把儿子放我爸妈那了。

我老妈曾经是小学老师，虽说退休了，在督促孩子学习方面还是欲罢不能的。

对我父母，我愿意本着一个原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英勇地挺身而出，为他们冲锋陷阵，肝脑涂地，但平安无事时就当他们是神佛，定时礼拜，敬而远之。实在是过去三十多年被我妈那上下五千年的唠叨弄得内伤严重。

我时常奇怪，我妈怎么就一点不象姥姥那么明达呢？姥姥已经因为肺气肿和糖尿病去世多年了，我是姥姥带大的。

你瞧人一家庭妇女，怎么对儿女和孙男孙女都只管悉心照顾，从不居高临下地指点晚辈的人生江山，也不大言不惭地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强行灌输给身边人，更不埋怨生活亏待了自己。人家就能那么从容镇定地，喝点小酒，抽个小烟袋，闲来只给晚辈磨磨老掉牙的故事，剪剪千奇百怪的窗花。那时是没有互联网，要搁现在，姥姥恐怕也会成为网络最具创意最富才华的老剪纸艺术家，跟什么梵高奶奶有一拼。可惜我因为心不灵，手不巧，眼睁睁让姥姥这门手艺失传了。

不出所料，一踏进家门，迎面就被老妈开了批斗会。说我看孩子技术不精，给孩子瞎吃之类就够令人上火了，竟还上纲上线直指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

眼看她把自己变成一门大炮，火力十足，我除了追悔莫及，还忍不住在心里呐喊，“别向我开炮！我投降。”

本来昨晚悠悠就频繁地起夜，甚至由于他肚子大闹天宫，还不得不把他床上所有被褥全部换过一次，可以说基本没怎么睡。今天又和数字坚苦卓绝地战斗了一天，够苦大仇深的了，好不容易回到亲爱的母亲怀抱，呆会还要再千辛万苦跋涉回家，可劈头就是这些老三篇，怎能不心惊肉跳。

真想学学忠字舞。我伟大的敬爱的妈妈啊，是我心中的红太阳。就是离我太近。

很想知道火冒三丈到底是几层楼高？

可毕竟理亏，老老实实低头认罪。老妈也是心疼悠悠，才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顿炮火。谁让我总落些个这样的把柄拱手送给老妈做炮弹呢。哎，就当是练气功了，还是埋头大吃一通以示报复吧。

豆角炖土豆是我最爱吃的。老妈按惯例加了豆瓣酱，烧到无汤，比我那汤水式的美味多了。我也不是不会这样做，无奈，儿子不和我同喜，我只好乖乖让自己靠边站，以致每次吃自己做的这个菜都无比想念老妈的手艺。

老妈见我低头不语，还以为我在沉痛反省，也就大发慈悲，放弃乘胜追击了。转头见老爸事不关己的在炮火连天中兀自在过期报纸上苦练书法，立刻掉转炮口。什么年轻时就跟八旗子弟似的喜欢架鸟玩鱼，要不就扯本书装模做样，老了还不知世上几千年，不管家里大事小情，一天到晚就她自己跟老妈子一样脚不沾地里里外外一把手，一人独顶一片天等等。。。

我得到特赦般地抬起头，暗自庆幸虎口脱险。

老爸的潜心修行被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扰乱，按捺不住，眼看要走火入魔，亮出独门绝技狮子吼，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灵机一动，奋不顾身地夸赞老妈做菜手艺越来越好，做出虚心请教的样子。

老妈顿时转怒为喜，自豪地回归授业解惑的老本行。正暗自得意自己的幻影移动大法成功，谁想老妈忽又一个鹞子翻身，反手摆下桃花岛的八卦阵来，还祭出我最怕的暗器，登时就让我放下筷子，落荒而逃了。

真佩服妹妹小西的功力，楞能天天坚守阵地，从不临阵脱逃。为了发挥老妈的余热，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孩子弄到爸妈住的附近上学，自己也天天在这蹭饭。

老妈的桃花阵是我的选婿时代不具慧眼的论证。当年我被爱情打败，心灰意冷，不再打算自己重整河山后，亲戚朋友和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自发地发起了轰轰烈烈的助我为乐运动，以我的婚姻大事为己任，争当先进红娘。

可能我当年还属于窈窕淑女类，所以不太擅长做守门员。具体错过多少个球已经记不得了。

等第一拨鱼群都从红娘们的天罗地网里回归人海，我也患上了相亲疲劳综合症。红娘们也觉得我挑剔过度，于是纷纷做鸟兽散。这时本来按兵不动一向让我尊敬信赖的姨妈出面介绍了凌峰，一个新鲜出炉的医生。不巧，我妈的同志也在这时把她侄子隆重推出。财政局工作，学统计出身，已工作好几年了。

再回首，原来我也是有过彩云翻飞，桃花处处，招蜂引蝶的时候啊。我忍不住翻出自己年轻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子圆脸直发，眉目清朗，眼神纯真，自有动人处。

依我的意愿，我宁愿终老在家，也不想要如此配给的丈夫。可是，现实是不容忽视的。这现实不是我的年龄，而是，我不可以违反规律地一直呆在父母家。

我们家就两个房间，我和妹妹一个房间。我那个妹妹比我小几岁，从小被宠惯了，凡事爱拔尖，我和她也呆够了，不想再忍气吞声等她先出嫁。而且，那样，也毁我英名。

那时我也想过出去租房子住，觉得自己跟笼中小鸟似的，只有飞出去才能展翅翱翔，虽然不一定飞得高，还要防备猎人，但至少自在逍遥。无奈，实在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反抗父母强权和妹妹压迫的愿望也只好无声无息地夭折了。

对他们俩届时我都没太大感觉。不过，听见统计二字我就有点过敏。我自己一个会计就够天干物燥的了，再加个统计恐怕要连年大旱了。

所以我立马把绣球抛给了凌峰，虽然他家境和实力都不如那个统计。统计自己还有房子。那时我老妈立场也不坚定，甚至拐弯抹角地暗示我不妨先脚踩两只船，可我自知游泳技术不高，不想冒险。声明要么全部淘汰，要么是医生同学。

我老妈见我快刀斩乱麻的架势，可能以为我第六感开通，看到未来了，也就犹犹豫豫地默许了。有一次我还偷听到她和老爸叨咕医生也好，将来老了零件磨损，可以不用愁修理和修理费了。

凌峰那时虽然长相大众，但高度符合我基本的审男标准，将近一米八，正好衬我的一米六八，不至于被人说成鲜花牛粪。而那个统计同志也就一米七多点。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在萝卜的品种里，我喜欢心里美。

主要是那个统计同志当我是幼稚园小朋友，上来就拿他斗大的才华砸我，还语重心长地描绘出一幅美丽远景，供我展往。可他忘了，我比他有绘画才能。是，他是副科长，那又如何，不至于我要叫他一声副科长吧。

统计同志牛刀虽然遇到小挫，后来还大无畏地找过我几回。听得我喜欢文学，还写了一大串诗歌给我，想让我有知音之感，可惜都被我枪毙了，这方面他还不如我。但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蓝图，勇往直前地向上，现在听说已经当上了处长。

凌峰那个时候属于出生牛犊那类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准备悬壶济世，鬼手佛心。特爱自己的职业，连中午出去吃饭都舍不得脱下白大褂。

谁让我对他那种技术活比较信赖呢，而且，那个时候，凌峰对我的若即若离也是穷追不舍的呀。我可不是拿捏作态，只是生性如此，总有股那么不求进取，以退为守的精神，对人事都是。好象是冷淡，其实可能是没信心。

谁能想到，还没到斗牛正式比赛，凌峰就在几轮热身赛上自动出局了。白大褂也不见天洗得雪白如云了，总灰土土地挂在诊室背后，象他的人生。

而我，后悔吗？

也许手术刀和统计数字选择的结果差别不如想象的大，生活到一定程度和阶段，都无一例外地会丧失勃勃朝气，如同夏天被晒蔫的树叶，颜色活力都沦为昏昏欲睡状态。不同的是，也许，今天我就不用挤公共汽车上班了，蹭个车什么的还是有可能的。

但我明白，那些物质决定的不完满不是我生活主要问题。我的问题是内心。我不肯把生活和成稀泥，反复摔打。可我又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把生活塑成一个个鲜明的形象，赏心悦目，鲜明动人。

兰兰8 · 发表于 2010-7-30 09:5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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