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不是爱风尘》(91) 再逢故人

闻弦歌

爱情对于年轻人是烈火，他们不是在烈火中永生就是在烈火中毁灭。对中年人来说却只是涓涓溪流，它滋润着干涸的心田，然而缺乏爆发力，需要日久天长的品味浸润，才能心领神会。尤其是陆家豪，他一向崇尚的就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而且对斯羽依然心结纠缠，顾虑颇多，这更让他觉得任何一点刻意和勉强都可能委屈了斯羽。他和斯羽十天半个月见一次面，或喝茶或吃饭，谈谈说说，倒也其乐融融，这让他满足与现状愉快的平衡，更加裹足不前。所以他们的关系始终象尚未烧制完成的瓷器一样，总差那么一点火候，总也成不了形。而且，两人的中间还各自隔着王军和小章，他们就象两条河，要淌过去，还得会水性才行，有时也许还需要一条船。


春节的时候，王军回沈阳过了年。回来后，他就要尽量呆在英国了。根据陆家豪对移民政策的介绍，他办了一套假硕士生学历证明，计划走英国针对高科技技术人员移民所制定的移民政策。政策要求有高等学历，有工作经验，有专业领域的突出表现。如果资料审查通过，必须每年报不少于年薪三万镑的税，至少要呆在英国五年以上，五年以后就可以申请永久久留权。这对他来说是个苦差事。过惯了声色犬马，灯红酒绿，沸腾如开水的生活，英国单调乏味的生活就象经常多云的天气一样让他郁闷。可是，为了将来的儿孙，为了财产的牢固，只能委屈自己了，虽然他觉得他就象一块蛋糕，等身份下来那天，也就长毛变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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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W& t; a$ Z" |3 ]这天中午斯羽忙完了手头的活，刚抻了个懒腰，王军就一伸头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了。实际上，他已经开门偷偷看了很多次斯羽的动静了，见她一直埋头忙碌，没敢打扰。他实在百无聊赖。窗外英国春天的优美景色感染不了他，斯羽给他的书他看了几页就犯困，只好一盘接一盘地看国内带来的电视剧和电影碟打发时间。他想拉着她去中国城吃饭，斯羽不想去。虽然王军已经买了辆车，但伦敦城里不仅行车难，找位置泊车更难。地铁倒是四通八达，但因为世界各地游人的众多，日夜都拥挤不堪，如同沙丁鱼罐头。双层公共汽车宽敞人稀，可又象老牛车，如果没有时间和闲情是无法乘坐的。所以，她实在不愿意去市中心来回耽误几个小时。王军是闲人，她可是事事都要亲历亲为，一手一脚地做，那个PART—TIME业务一天做几个小时就走人了，学校，律师楼，租车公司，房屋出租代理公司，银行，税务等等，哪个不需要她去打交道，亲自落到实处才安心。幸好她最痛恨的表格她尽量都推给那两个PARE-TIME工作人员填写，不必亲自填写。英国的表格名目繁多，琐细异常，她查看的时候都觉得眼晕。因此斯羽建议去附近一个购物中心的寿司店吃。王军不爱吃寿司，苦着脸嘟囔。


“不爱吃寿司的人不能长寿。”斯羽边逗趣边收拾桌上的东西。


2 q8 x% s" h& r, F" A, u  ^% F$ \/ ?王军停下无精打采的踱步，“我宁可不长寿也要吃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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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n* [# R& O5 t4 D3 W“那你自己去好了。”斯羽重新坐下，“或者，”她眼珠一转，“挂电话给小章，我想她会非常愿意陪你吃饭。人家已经可是给你挂过几次电话要领你玩玩的。”斯羽脸上浮现出笑意，想起小章对王军洋溢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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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1 t( _# e. P) Y5 e1 J, X“咦，对呀，谢谢你的提醒。”王军眼睛一亮，假装积极响应，然后仔细观察斯羽，见她并没任何反应，又沮丧地耷拉下眼皮，“不过，我说实话，对这样把我当花，把自己当蜜蜂的女人，我见多了，有点倒胃口，对着她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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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N3 i4 |5 T% {5 d  Z6 L0 r* y“就兴你做采花圣手，不许人家做勤劳的小蜜蜂啊？我看她挺好的，长得也漂亮。听说她即将离婚哦。”斯羽将笔在手里转着，戏谑地看着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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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那也不是为了我。你这么积极推销，恐怕也是醉翁之意吧？不过我吧,还就喜欢竞争上岗。”王军涎着脸凑过来。“要说老陆也是，这么一个大好佳人，就是视而不见？我真替他着急。”他撇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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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M# F8 P3 z; D“你打住！我们是革命情谊，都象你这么没志向啊。”斯羽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站了起来，一副赶人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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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志向？”王军还想贫嘴，见斯羽一脸严肃，马上改口，“好了，咱走，去寿司店吃长寿寿司去。”王军笑嘻嘻地说，“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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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 ^: B* h5 |. A/ e“走去。你需要锻炼锻炼了。再说了，摄政公园（REGENTS PARK）多美啊，从那穿过去不远就是购物中心了。我也可以顺便喂喂小松鼠。”斯羽从柜子里拿出一袋松子，两人走出了办公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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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s' l" e3 ]( e- h+ ~+ N! ]进了公园，斯羽分了一些给王军，然后将松子托在手里等着灰松鼠，也许总有人喂食的缘故，它们并不怕人，轻盈地跳过来取松子，斯羽喜爱地鼓励着它们，一袋松子很快就被蜂拥而至的灰松鼠拿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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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直起腰，“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呢，摄政公园是一座19世纪风格的大花园，占地500多英亩，一条摄政运河（Regent’s Canal）一直通向公园的北部，号称“小威尼斯”。公园里有个玛丽皇后花园（Queen Mary's Garden）也称为玫瑰园，每年夏天玫瑰花盛开的时候，那里会有3万多株、400多种珍品玫瑰争奇斗艳。公园还有个露天剧场（Open Air Theatre），是英国唯一的专业永久性室外剧场，能容纳1200余人。每年每年5—9月份开放，听说今年演莎翁的《仲夏夜之梦》。露天剧场西北面是贵族板球场（Lord’s Cricket Ground），是板球运动的发源地。哎，等我有时间领你去健身中心报个名，没事你就去健身嘛，反正都是消磨时间，健身总不看碟强。你说你也是，整天喊闷，公司附近就有很多好玩的，象贝克街福尔摩斯纪念馆和图索德夫人蜡像馆等，自己拿地图去找呗。我要象你那么闲，我早拿着相机出去到处走了。多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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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明天我就开始行动。你写几张纸条，编上号，什么到哪哪怎么走之类的，省得我走丢了。”王军和斯羽走上了购物中心的电动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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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还挺周到。”斯羽并不在扶梯上停留，而是继续向上走。王军也只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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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和王军正要进寿司店，忽然听到有人小声怯怯地在他们身后叫斯羽的名字，斯羽和王军同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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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 C5 j8 I0 n: o  l“真是你呀，小安。”那人丢下面前的摊子热情地奔过来。一把抓住斯羽的手，热情地摇着，不住拿眼打量她，心里暗暗嫉妒。斯羽穿着金色丝质衬衫，黑色职业套装，贴身西装上衣腰间扎着一根同色腰带，铅笔短裙下是双金色高跟鞋，一股洒落和干练从她的目光里透出来。


“丽霞姐。”斯羽犹豫地叫道。眼前的黄丽霞明显见老，尤其是一笑，眼角堆满了皱纹。斯羽记得去年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很年轻的。


王军知道一定是斯羽的熟人，就笃定地站在那等着。斯羽很快给两人做了介绍。黄丽霞一听王军的身份就两眼冒光，更加热情地主动与王军握手，神情也不觉妩媚起来，又引她们到她摆的摊子来看。说她现在批发了点中国小商品，在这里租了个摊位，生意不太好等等。然后就说到了陈宣，斯羽皱眉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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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神经可能有问题，听说在四处流浪。”黄丽霞拿眼不时瞟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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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吃了一惊，“真的，不会吧？对了，你和他不是合作开了个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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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7 z' e& `. d“别提那个店了，让移民局封了。我要是跑得慢非被遣送回去不可。万幸啊。”黄丽霞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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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的投资。。。”


“全泡汤了。移民局对雇佣黑工罚得很厉害的。所以，陈宣估计被罚得够戗。唉，谁让咱倒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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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F: @, Z( G/ l斯羽明白了，陈宣肯定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才脑子出问题的。如果没有这事，他应该已经找到工作了。她替他惋惜。王军听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在一旁东张西望地，抓耳挠腮，斯羽见状知道他饿了，话锋一转，客气地邀请黄丽霞一起去寿司店，黄丽霞先是犹豫地看了看自己的摊子，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连忙点头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