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珞每日只有三件事情,吃饭,睡觉,练功,日子简单了倒也容易打发,弹指间便已过了数月。此时的杨珞已绝非昔日可比,意念到处,掌指间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强劲的吸力,已可轻而易举地将八尺外的小物抓在手中。武艺的精进让杨珞兴奋不已,他等了这几个月,早已绝了小炮等人会来救他的念头,这时却想:“我只需这般不停地努力下去,过得十年八年,或许便能吸附在悬崖壁上,一步步地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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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3 N! h: }# t# b! l% O) V0 V似这般又过了月余,杨珞练功的进展渐渐缓慢下来,他心中焦急,用功更加勤了。这天杨珞盘膝坐好,催动真气,维、跷脉中却是空空荡荡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杨珞心中一惊,连连鼓动内息,维、跷脉中的真气却仍是黄鹤杳杳,不知到何方去了。杨珞暗道:“难道我练功的方法不对,以至出了什么岔子么?”左思右想,又将玄天神功细细研读,却见其中字句都与自己所记诵的一般无二。# {- X t& F5 Y.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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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沉吟良久,忽然想道:“难道是我日日以练本门内功为主,以至于任督二脉中真气太强,压制了维跷脉中的真气运行么?这么说来虽有点难以置信,但若真是如此,我又应该如何?”杨珞想到此处,好像黑暗中的旅人又看见了一丝光明,接着想道:“我就当它是如此,且将玄天神功单独练它个十天半月的,再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进展。”他主意拿定,便一心一意修炼玄天神功,只不过月余,功力便已大进,到了一个以前从未想到的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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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自觉玄天真气运行的速度、节奏都与以前大不相同,到了有的部位,甚至是与原先截然相反,心中暗道:“我这条路大概是走对了,且让我试试,看能不能象以前一样,两门内功一起修炼。”当下将玄天神功的口诀默默念诵了一遍,盘膝坐好,自任督二脉中行起气来。7 @4 h, s9 f' @2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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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想得一点也不错,他真气方才发动,维、跷四脉中内劲也是倏然而来,如琴瑟和鸣,两者各自怡然而行,却又配合得恰到好处,当真似奏乐一般,尽得音律之美。杨珞功行一转,心气平和,意念似有实无,不增不减,但到得第二转,两道真气忽然一变,如琴音陡然高昂激越,尽含金戈铁马之意,玄天真气越走越强,越行越快,原本后到的筋脉穴位此刻都先到了,所过之处如疾风迅雷,大有反客为主之势,但无论它怎样勇猛奔腾,另一道真气却始终悠悠然,不急不徐,总能应和它的节奏,二者一张一弛,刚柔并济,相得益彰。杨珞觉得体内又渐渐形成两个漩涡,不同的是这一次却是向外旋转,全身仿佛有翻江倒海一般的劲力向外涌去。杨珞一声断喝,双掌急分,掌风到处,两块坚硬的山石应手而裂。杨珞收掌凝望,又惊又喜,他实在想不到这两掌竟然有如许威力,好似天外霹雳一般,开碑裂石,当者披靡。杨珞心中禁不住涌起一股豪气,纵声长笑,直冲霄汉,所过之处,白云悠悠,天空海阔。/ B% B% [ j8 V/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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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R4 S. I4 p- H. H秋去冬来,物换星移,寂寞中,又是数月悄悄过去。杨珞的武功一日千里,丈许外的小树被他掌风一带便断为两截,若是让他击得实了,坚硬的山岩也要穿个规规整整的窟窿。他所练的劲力与众不同,没有震力,乃是飞旋而出,沾着的地方灰飞烟灭,没沾着的地方却是完好无损,半分也看不出来。这天杨珞收了真气,默默想道:
0 O5 D. M5 q6 D2 A8 B“现下我的内力也过得去了,行走江湖已完全可以保护自己,再假以时日,便是争雄天下也没什么难处,只是这数月来,我练来练去,只有发出去的劲力猛了,似原先那般强劲的吸力却再也没有练出来过,那吸力练不出来,我便出不了这山谷,武功再强又又什么用处?唉……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天若是真要我在此呆上一生一世,我也只好认命。”他念头转到此处,登时放开了心胸,再单独练了一个月的玄天神功,玄天真气却又慢了下来,所行的速度节奏竟跟初练时一般无二,两道真气的合力自然又变成了强大的吸力。杨珞大喜,用功更加勤力,如此到了第二年春天,玄天真气再快起来,吸力又变成向外的冲力,此后反反复复,快和慢的间隔越来越短,一月之中便要转换几次。杨珞顺其自然,坚持不懈,不厌其烦中又过了一年,终于将那玄天真气练得欲快则快,欲慢则慢,收发自如,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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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已到了夏季,谷中却仍是繁花似锦,开得绚烂迷人,杨珞看着这些花儿,益加思念亲人和伙伴,也就更加渴望回到外面的世界,掐指算来,这已经是他来到谷中的第四个年头了,他身材长得高大了,身上的一袭衣衫也早已褴褛不堪,所幸谷中并无别人,他的内功又已经练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倒也不怎么在意。杨珞走到崖边,细细数着崖壁上他刻下的一道道痕迹,喃喃自语道:“今日已是四月十五了吧,我今日就已二十岁了。”话一出口,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他太久没有说话,声音已变得粗厚了许多,连自己都不识得了。杨珞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忽然间觉得很有趣,不停地跟自己说起话来,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忽地想起小时候娘亲替他过生日的种种情形,禁不住一阵伤心涌上心头,黯然垂首,忖道:“这许多年没有见着爹娘,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娘的身子弱,到了冬天就会咳嗽,但愿早已治愈了才好。我真是枉为人子,白白活得二十年,却不曾向父母尽过一天孝道。”杨珞想到此处,抬头望着那悬崖顶,咬牙忖道:“不成,但叫我杨珞有一口气在,就得爬上这崖顶去。我失踪了四年,娘一定伤心欲绝,我真是大大的不孝,从今以后更要加倍努力练功,早登上崖顶一日,便让爹娘少伤心一日,我的心里也才能好受一分。”杨珞想罢,刚回身要走,忽然间目光扫到当日豆子摔死的那处平台,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忖道:“豆子的尸身早被那群该死的秃鹫分食了,但兴许还有散碎的遗骨留下,这些年来风吹日晒,受尽了折腾,以我此时的功力,或许可以爬得上那平台,不如勉力一试,如果侥幸成功,便可收殓了他的遗骨,让他入土为安。他叫我大哥,我却让他暴尸荒野整整四年,当真是心痛又惭愧,今番我就是赔上性命也要登上那台去。”杨珞心意已决,当下原地坐定,调养精神,过了半个时辰,一跃而起,运起神功,紧紧附在崖壁上,一步步向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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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0 R4 q' v. ~3 n杨珞爬到大半,已是累得手脚酸软,力不从心,抬头向上望去,只见那平台犹在二三十丈外,杨珞竭尽全力,又向上爬了十丈,只觉浑身发麻,眼冒金星,莫说是数丈的距离,就是挪动数寸对此时的他来说也是难如登天。杨珞向下看了一眼,隐隐见到几缕云气从脚底飘过,自己的小屋早已淹没在一片松涛之中,一丝半点也瞧不见了。杨珞这时候上上不去,下也没力气,形势凶险万分,他闭上了眼睛,默默祷告道:“豆子,你要是在天有灵,便让我登上去,帮你把遗骨收了,大哥对不起你,只能为你做这点事,求你在冥冥中助我一臂之力。”说也奇怪,杨珞刚祷告完毕,脚下忽地起了一阵旋风,托着他轻轻松松地又上了七八丈,眼看就只剩下三四丈的距离,却再也攀登不上。 Z+ @0 S2 G1 ?& j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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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越来越是瘫软,脑中也是一阵阵地发晕,不禁骇然忖道:“难道我杨珞注定是要死在这绝壁下?”他手足拼命运力,但奇经八脉中真气已竭,旧力已失,新力难生,一阵轻风吹过,杨珞全身一松,刷地向下滑去。杨珞大惊,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爱恨情仇,生死荣辱狂风暴雨般地向他劈头盖脸砸来,而只一刹那,这一切又都离他远去,剩下的只有一片虚幻缥缈的黑暗。8 T9 c6 w6 |( V. F5 w) v6 D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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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狂呼一声:“不!”全身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真气,奔腾咆哮,直冲生死玄关,一波,两波,三波,习武之人穷毕生之力也难以克服的最大障碍竟在这瞬息之间被他冲破了。生死玄关一通,全身真气流转,自然而生,无穷无尽,杨珞只觉四肢百骸中劲力潮涌而出,双掌向崖壁上一按,稳稳吸附在光溜溜的石壁上,随即手足并用,纵跃如飞,顷刻间便登上了那块突出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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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站稳了脚跟,惊魂稍定,心中暗叫一声:“万幸!”他本以为这番必死无疑,谁知情急之下,心中无色无我,竟然三花聚顶,龙虎交会,冲破了生死玄关,终于死里逃生。似他这般遭遇,便是一千年,一万年,也难得遇上一个,却偏偏被他遇上了,苍天总是有眼,保佑好人,不由得你不信。; d) D( W; l8 ~1 g9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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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登上平台,四下扫视,只见这平台并非只是一座石台而已,当中还有一个黑黝黝的石洞,直通往山腹之中,只是在下面时,视角全被挡住了,半点儿也看不见,而那日杨珞高空坠下,自顾尚且不暇,更哪有余裕去观察这山壁的形态。是以竟懵然不知有这个山洞的存在。 l( W, |4 E1 W" v% z( m5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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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顾不得那山洞,先自找寻豆子的遗骨。平台上除了些许的尘砂和不知何处落下的枯枝之外,空空如也,只是在进入山洞不远的地方还留着一个干枯的头骨,想来便只有这个头骨滚入洞中,其余的零散碎骨都不知道被大风刮到何方去了。杨珞抢上前去,拾起那头骨,心似刀绞,泪如泉涌,泣道:“豆子,你放心,大哥不会让你这么白白死了,大哥一定会替你报仇。”他哭了一阵,心中渐渐平静,撕下一块衣襟将豆子的头骨包了,拜了几拜,喃喃地道:“豆子,这些年来大哥没有上来陪你,你一定很寂寞吧,你平日里最喜欢说话了,大哥今日就陪你说个够。豆子,你知道吗?大哥现在已经练成了一身冠绝天下的内功,单以内力而论,已足以傲视天下,睥睨群雄,其实大哥的这一身内力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为了上来见你,我就不会从山壁上跌下去,若是不曾跌下去,就不会提早了数十年冲破生死玄关,一定是你在暗中相助于我,我知道你向来待我最好。”杨珞说着说着,心中酸楚,忍不住又流下泪来。他靠在洞口休息了一阵,心情稍有好转,抬眼向那洞内望去,但见内中黑漆漆的,不知何处才是个尽头,宛如一只狰狞的野兽,贪婪地张大了嘴巴,专等着吞食那些进去自寻死路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