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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社会开放特征之二:男女社交公开》(BY 柞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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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3 08:23: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显示先秦社会远较后世为开放,并尤与后世习俗相枘凿之二,为男女社交之公开。说起中国女性在历史上的处境,一般人往往以裹足二字概括之。知道裹足仅仅盛行于明、清两代,在漫长的中国史上并算不上是传统的人不多。即使是以历史为专业者,也大都以为男女社交公开是近代方从西方引进的新事物,而中国的传统是“男女授受不亲”。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译成今日的白话,就是:“男女不直接交往”。这说法见诸《孟子》,淳于髡问孟子:根据礼,男女是否应当授受不亲。孟子说是这样。“礼”,是儒家鼓吹的道德原则。于“礼”应当如此,也就是说不守儒家之“礼”的人并不如此。在先秦之时,儒的道德观不居垄断地位,甚至谈不上为主流,因而可以想见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者,在当时只不过是儒家的一种理想,而不是实际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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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的习俗竟如何?上文提到孔子与卫灵公夫人南子的见面,提到卫灵公与南子同车,叫孔子乘坐副车招摇过市的故事,正可用来证明实际的习俗是男女社交公然无阻。孔子之见南子,似乎有些勉强,又遭到子路的指责,但并不清楚孔子的为难与子路的诘难,究竟是以为男女见面为非,还是以为走裙带路线为非。至于乘车一事,孔子既发“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之叹,则可见孔子以为非者,并不是南子的招摇撞过市,而是卫灵公的置孔子于南子之下。上文也提到苏秦与燕文侯夫人私通的事,史不言其详,莫得细节,然既发生私通的关系,必然是先有见面的机会使然,故苏秦之私通燕文侯夫人,是又一证明实际习俗为男女社交公开的例子。上文还提到吕不韦出身商贾而位极人臣,亦不曾言及细节。不过从略的原因却不是史不言其详。事实上,史于吕不韦的飞黄腾达,记载得颇为仔细。大致的情节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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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王的太子安国君有子二十余人,其正夫人华阳夫人无子。在二十余子之中,有一个名叫子楚。子楚庶出,生母无宠,为质于赵国。因秦经常入侵赵,赵国不把子楚当回事。子楚既为庶孙,又为质于敌国,所得费用又少,极不得意。吕不韦一见之下,以为是奇货可居,于是找上门对子楚说:“我能光大你的门户。”子楚没好气地笑了:“你且先光大你自己的门户吧,说什么光大我的门户!”吕不韦说:“这你就不明白了。我的门户要因你的门户而大。”子楚听出弦外之音,把吕不韦让到里间。吕不韦说:“我听说安国君爱幸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而能确定谁为继承人者,只有华阳夫人。你兄弟二十好几,你夹在中间,既不得宠又久在国外为质于诸侯。一旦秦王去世,安国君立为王,你哪里还会有机会同长子和其他天天在安国君眼前的兄弟争为太子的份?”子楚说:“不错。不过,怎么办呢?”吕不韦说:“你又没钱,又客居在外,没办法孝敬父母、结交宾客。我吕不韦虽然也不阔,可愿意出千金替你西游秦国,孝敬安国君和华阳夫人,把你立做继承人。”子楚听得如此说,连忙磕头称谢,说:“你要是真把事情办成了。我分秦国与你共享。”吕不韦于是送五百金给子楚,作为子楚交游宾客之资。另花五百金采购奇物玩好,自己带着西游秦国,求见华阳夫人之姊,托她把所购奇物玩好送给华阳夫人,并编造一套子楚如何贤能孝顺,宾客遍天下云云,叫华阳夫人之姊传给华阳夫人听。华阳夫人大喜。吕不韦进而叫华阳夫人之姊传话华阳夫人说:但凡以色取悦于人者,色衰就不再受宠。华阳夫人若不趁得宠之时树下根本,一旦色衰,便会毫无办法。子楚自知既非长男,生母又不受宠,不得立为嗣,故想依附华阳夫人。华阳夫人如果设法把子楚立为嗣,这一生一世的富贵不也就有保障了吗?华阳夫人听了这话,觉得有理,便求安国君把子楚过继在自己名份下,立为嫡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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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厌其烦地细说这段故事,其实只为吕不韦能够结交华阳夫人之姊这一节。如果当时的习俗是“男女授受不亲”,吕不韦何由得见华阳夫人之姊以面授机宜?不过,虽只有这一节派得上用场,但凡没听说过吕不韦替子楚巴结华阳夫人这段故事者,听了也不白听。所谓子楚者,也就是秦庄襄王,所谓秦庄襄王者,也就是秦始皇之父;而所谓吕不韦者,乃是秦始皇的实际生父。要是吕不韦不曾把子楚视为可居之奇货,子楚就成不了庄襄王;庄襄王既成不了庄襄王,秦始皇就成不了秦始皇;秦始皇既成不了秦始皇,中国近两千年的历史也就必将改写。由此观之,吕不韦的这趟买卖,名副其实其大无比。所以但凡没听说过的人,绝不会因为耳根清静而觉得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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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的例子最为人所熟知,然用于证明男女社交之公开,或不如以下两例更加直截了当。其一并见诸《国策·赵策》与《史记·赵世家》。以下的白话译文,以《史记》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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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刚继承王位,太后执政,秦国立即入侵。赵国向齐国求救,齐国说:‘一定要长安君来齐国为质,我们才会出兵。’太后不肯,大臣们态度强硬地规劝。太后对左右的人说:‘有谁再劝我叫长安君为质,老妇我一定往谁脸上吐唾沫。’左师触龙请见太后,太后盛气凌人地叫他进去。触龙进去后慢腾腾弯腰坐下,道歉说:‘老臣脚不方便,走不快,好久不见了。虽然自己原谅自己,还是担心太后身体,所以想来看望太后。’太后说:‘老妇我也是靠轮椅才能走动。’触龙问:‘还吃得下饭吗?’太后说:‘只能喝粥。’触龙说:‘老臣我前一阵子食欲极差,我就勉强自己每天步行三、四里,食欲稍见好,这么着对身体有好处。’太后说:‘我可没这能耐。’太后不和的颜色稍稍有所解缓。左师触龙说:‘老臣我最小的儿子舒祺,没出息,我又老了,心里疼他,想把他补黑衣卫的缺,让他有机会护卫王宫。老臣我真是该死向太后这么请求。’太后说:‘没问题。他几岁了?’触龙说:‘十五了。虽然还小,我要趁我还没死先把他托付给太后。’太后说:‘男人也爱小儿子吗?’触龙说:‘比女人还厉害。’太后大笑道:‘跟女人没得比。’触龙说:‘老臣我以为老太太您疼燕后过于疼长安君。’太后说:‘这您可说得不对,比疼长安君差远了。’左师触龙说:‘父母之爱子女,从长远着想。老太太您送燕后的时候,握着她的脚哭,想见因其远行而悲。走了之后,肯定也很想她,可是每逢祭祀总会祝愿‘千万别回来’。难道不是从长久计,希望有子有孙相继为王吗?’太后说:‘是呀。’左师说:‘三世以前赵国先君的子孙为侯的,现在还有能保住侯爵的吗?’太后说:‘没有。’触龙说:‘岂止赵国!其他诸侯国的情形如何?’太后说:‘老妇我没听说过有保得住的。’触龙说:‘祸来得快的,自己就赶上;来得慢的,子孙逃不了。难道是因为人主之子受封为侯就都成了混蛋吗?只不过是因为无功而居高位,无劳而受厚俸,值钱的宝贝有得太多了的缘故。如今老太太您赐长安君以高位,封给他富庶的土地,给他好多宝器,可不让他现在为国立功。一旦老太太您归西了,长安君去靠谁?老臣我看老太太您只替长安君从近处着想,所以我看不如爱燕后之深。’太后说:‘说得不错,就按您的主意办。’于是为长安君准备下一百辆车,送长安君为质于齐。齐国从而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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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君,赵太后的小儿子,受封为长安君。燕后,太后之女,嫁为燕王之后。触龙,人名。左师,触龙所居之官称。赵太后既能“必唾其面”,可见太后与大臣的对话必然都是面对面,非后世太后垂帘听政,闻其声而不见其面者可比;与触龙的面谈不属特例亦可想而知。触龙谈到太后送燕后时握着燕后的脚失声流涕的细节,可见臣子不仅能同太后直接交谈,而且能直接目睹公主,以至于公主的脚。东汉末年魏王世子曹丕为炫耀夫人甄氏之美,叫甄氏面见左右近臣,除刘桢一人外,其他人皆低头不敢仰视。曹操听说刘某竟敢睁眼看他的儿媳妇,勃然大怒,处刘某以徒刑。时间之相去不过四百年有奇,习俗之相去竟悬隔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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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所引《史记》,文字基本因袭《国策》。《国策》原文,也常见录于历史文选一类的读物,文化大革命前曾一度入选高中语文教材,可见这段对话广为人所欣赏。不过,选家与读者似乎都集中主意力于触龙的说话技巧,罕有人留意由这段对话所反映出的男女之间(其实还包括君臣之间)可作亲密无间之交谈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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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例,出自《国策》。背景是楚国入侵韩国。韩遣使臣尚靳求救于秦,见秦宣太后。宣太后对尚靳说:“我侍候先王的时候,先王把大腿放在我身上,我觉得沉得受不了。可当先王把整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时,我反而不觉得沉了。为什么呢?因为有点儿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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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_8 V4 s) ?* {9 ~7 p' F所谓“先王”,指宣太后已故之夫,也就是车裂商鞅的秦惠王。宣太后之子秦昭王,也就是吕不韦视为“奇货”的子楚之祖父。说来说去,可见这宣太后于读者也并非陌生人。与上例不同,这段对话很少被后人徵引转录。不过,其原因恐怕并非内容不够精彩。或许恰恰相反,正因其过于精彩,至令开通去先秦远甚的后人读来脸红,更遑论徵引转录。清代有一位一身而兼为达官、显贵、学者、文人、骚客、名士多种身份者曰王士祯,自号渔阳山人,故世多以王渔阳称之。王渔阳勤于著述,作品多至三十六种,其流传之最广者曰《池北偶谈》。《池北偶谈》节录了这段对话,置于“谈异”篇中,并下案语曰:“此等淫亵语,出于妇人之口,入于使者之耳,载于国史之笔,皆大奇。”既置之于“谈异”之篇,有下如许之评,其徵引的目的,想是“奇文共欣赏”之意。不过,结论止于“大奇”,而不曾指为“无耻”、“下流”云云,足见渔阳山人毕竟不同凡响,让“名下无虚”这句客套获一次名副其实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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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后之至尊,尚且可以延大臣入室谈及儿女家常,可以对外国使者口没遮拦以至于谈到性,则普通男女之可以公开社交自不待言而可知。左一个太后,右一个太后,而且都是普通寻常,并非野心勃勃者,可见太后临朝在先秦之世也等闲如家常便饭。此虽与男女社交无涉,却显示先秦女性的地位即使不说与男性平等,其相去亦远较后世为近。因相近,故得以公开社交无碍,所以,虽说是“无涉”,而其实是“有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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柞里子在上文曾说过:想当然者未必当真如此,须考之以史实然后方能定案。柞里子无意于此自坏其标准,且看一寻常人家的例子。话说乐毅破齐,齐愍王出奔见杀,其子法章变姓名逃亡至莒,在一家姓太史的人家当佣人。太史家的女儿看上法章仪表堂堂,常常偷偷地送吃的给法章,两情相悦,终于私通。后来法章得立为齐襄王,太史家的小姐也就成了王后。当法章为佣于太史家之时,不得温饱,名副其实为下人;太史家的女儿充其量不过一富人家的小姐。二人虽在后来显贵为王为后,在其交往之时,均为普通男女则无可争议。故此例虽亦因有涉王室而载诸史册,并不足以损其为普通男女之性质。倘若普通男女在当时如后世那么授受不亲,试问此等好事何由得成?
 楼主| 发表于 2009-12-3 08:59:57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柞兄啊,也许这几户人家特殊呢!否则怎么能写入《史记》,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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