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江南血 55 （BY 秦无衣）

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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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R9 G+ C* J" f/ ]第三章　小雪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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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周修流送走柳如是，朱之瑜，田川之后，随即吩咐了周发几句茶楼里的事，自己急着就上对面的河房，去找红歌和庄白父女。他问了那一带好几个住户，他们都不知道有个什么曾经叫“紫竹馆”的河房。

3 a( |5 R" ^) [+ v7 P- v" D: W后来他想，既然红歌说这“紫竹馆”是从前的名称，那就必须找个老辈人去问了。这时，他看到有个老妈子提着个木桶，从一处河房里出来，就过去问她。那老妈子是这里的一个鸨母，她想了半天说：“我在这里住了有二十来年了，这里什么馆、什么楼、什么院的名儿换来换去的，谁能记得清呢？！你倒说说看它的原主人姓什么，或许老身还会有些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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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一听就愣住了。因为，刚才红歌虽然说了她跟庄白父女相认的事，却没有告诉他从前董其昌，庄白，白小竹的恩怨往事，因此“紫竹馆”姓董、姓白他都说不上来。忽然他想起红歌说过，他们的茶楼，就在“紫竹馆”的斜对面，于是他就指着附近斜对着他们茶楼的几幢房子说：“就是在那里，一个是瘦高的中年男人，一个是帅气的小哥，刚住进那里没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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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W4 p# k7 O9 ^: e那老妈子终于知道了：“敢情你说的是那对父子啊？那可真是一对怪人，他们又不找姐儿，不知什么缘故却租住到了这里来，让人怪不舒服的。我想啊，别是在这里安了什么‘兔子’窝吧，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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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a( P  W' H2 S, s她抬手指了一下一幢河房，就扭着大腰身，拎着木桶絮聒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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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l. x: m7 J周修流望着她的背影，呆了半晌，也不知道“兔子窝”说的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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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z+ p# C; V. j他来到那幢河房前，只见门上上了锁。他不死心，就重重地拍了几下门，见没有回应，就踱到旁边的一处河房，想留下几句话给邻居，让他们捎给红歌他们。

$ f$ p2 L+ v& X4 A! m0 j5 {" ^+ D他在门上敲了两下，只见门“呀”地一声开了一道缝，里面悄悄地探出探出一张娟秀、稚气的圆脸，是个女孩。那女孩见来的是个陌生的年轻人，就要把门掩上，周修流慌忙笑着说：“这位姑娘高驾，我是来找你们邻居的，他们不在，你能不能代我传几句话给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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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打量着他说：“我们家是从来不跟别人家来往的。你有什么话找别人家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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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z. n- ]% n5 \两人正说着，只听里面传出来几声咳嗽，一个孱弱的女人声音问道：“砚儿，是谁在外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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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f& u3 I+ b  s3 y; G原来，这女孩就是范双玉的侍女小砚，这套房子就是“雪砚斋”，里面问话的女人，自然便是双玉了。砚儿大声说：“小姐，来的是个生人，油头粉脸的，要我代他给咱们的邻居传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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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玉说：“那你就把他的话记住吧，别耽误了人家的事。——不就是传个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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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砚又看了周修流一眼，就答应了。周修流心想，这家里的小姐倒是挺通情达理的，以后有空，得给她送些好茶过来。于是他就交代小砚：“砚儿，你就说有个姓周的来这里找过庄先生，他们不在，晚上的时候我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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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Y- h5 |& S' J3 V1 a- e; y1 E小砚睁大眼睛说：“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 ], B9 W1 k& ^8 f* i! {5 g周修流笑着说；“方才你家小姐不是喊了你的名字了吗？”说着谢过了小砚，就怏怏地回茶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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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x* |7 u" l0 B8 j% Z* \2 y7 @4 @小砚听了他的话，脸红了一下，心想：没想到这愣头青还这么心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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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3 b# A9 W1 r周修流回到茶楼，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刚进了大门，就见周发忙忙地过来说：“少爷，柳先生来了，还带来了两位稀客。我让他们在楼上侧室花厅里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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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听他说是柳先生，知道不会是柳如是，而应该是说书的柳麻子。柳麻子因为刘宗周在茶楼里高调子骂娘、跟朝廷行政机构大唱反调、因此被冯可宗借故将他赶走之后，周修流原就想该找个机会向他道歉的，此时正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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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J6 z  Y. O" m于是他吩咐周发，去“望春楼”安排一桌酒席过来。周发打个躬笑着说：“少爷，要是你能将柳先生请回来就好了。他一来说书，茶楼里不知有多热闹哩！”

周修流笑着说：“你这奴才，是你自己听上瘾了吧？！”他沉吟了一会又说：“过些时再说吧，眼下正在风头上呢，别到时候又给我姐夫添麻烦了。”

他顿了一下，像是跟周发，又像是跟自己说：“这冯可宗，为人如此奸恶，什么时候得收拾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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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t& \; j* q# ^; K/ u他上了楼，掀开竹帘子，只见八仙桌正中坐着的，正是平话名家柳麻子柳敬亭。他将近五十年纪，肤色黧黑，满面疤瘤，形象丑陋，手里挥着一把撒扇。如果不是手中的撒扇，他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担老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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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左首，坐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相貌白胖清雅。周修流见过这人一次，是茶楼开张后不久，他陪着山阴的富家子弟张岱，画家、刘宗周的门生陈洪绶，还有张岱的红尘知己、出身‘朱市’的昆曲名角王月生等人，一起上这里品茶来的。他知道，他叫杨龙友，是马士英的妹夫，时任兵部郎中，监军镇江，上次刘思任跟他一起在镇江一带，摆平了一窝子水匪。

- |; o1 H* ^. I0 J% C) F3 c/ u他还记得，那次品茶，杨龙友还将孤芳自赏的王月生，比喻作一杯清茶，让他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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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麻子的右边，则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长得娇媚艳丽，他却不认识。因那女的目睛如电，他也不敢多看。他朝三人唱了一声喏，笑着说“失敬失敬”，又跟柳麻子说：“我正想找个机会向先生致歉呢，你今儿来得正好。我陪个不是了！”说着做了一个长揖。

柳麻子笑着起身，扶住他的手说：“你看周公子说那里话来。谁不知道他冯可宗是冲着刘念公来的。这不，听说今天念老就被气回山阴老家去了！唉。”他指着杨龙友说：“这位是杨大人，是我的知交朋友，跟你姐夫也是相识的。”

然而他忽然想到，刘宗周就是被杨龙友的大舅子马士英给整走的，于是慌忙就噤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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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朝杨龙友做了个揖：“杨先生一向可好？好久没见到你老来坐地了。近日秋茶新上，什么时候请先生过来，好好品尝一下。上次你们几位论茶，我学到了不少学问哩。”

杨龙友对柳麻子的话倒不在意，他朝周修流还了个礼，笑着跟柳麻子说：“我上次来这里品茶时，跟周公子见过面的。”又问周修流：“你姐夫回南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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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9 {% O1 ?/ _8 h& n周修流笑着说：“我姐夫他因为家中有事，要过些时才能过来。大人有空多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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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友于是指着那个目光流动的女子，说：“这位是扬州来的鱼三娘。”不过，因为鱼三娘上次在镇江的事，他却没说她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