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刘月的指点下拐来拐去竟然到了黄龙轩餐馆的后门，斯羽不禁有些吃惊。记起刘月说过陶陶已经从这里辞工了。因为陆家豪在，斯羽也不便多问。刘月歉意地对陆家豪说要等个人出来。陆家豪爽快地表示没问题。为了缓解沉闷的气氛，他放上一个CD，奥地利现代作曲家勋伯格的弦乐合奏《净化之夜》幽幽地响起。9 t3 `; o# `9 D+ N/ Z%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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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的心头莫名地一震，她知道这首曲子，作品的标题来自德国诗人理查·戴默尔的抒情诗集《女性与世界》中第一首诗《净化之夜》。一对情侣行走于光秃寒冷的林中，十分缓慢的庄板呈现出清晰明朗的夜色和壮丽的森林主题，明月挂在高高的橡树稍上；过度到柔板，女人向男人坦白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认识到是生活对她无知的惩罚，尤其是现在遇到了她的最爱。降B小调描述女人的不幸与孤独，对位和复调好象是两人不停顿的行走和闪烁其词的对话，女人坦白后音乐换成E大调，再次揉入月夜森林的主题，变奏里是女人对自己即将做母亲的维护和申辩。对比鲜明的D大调出现，弱音与和声尽显月色的美丽，也展示男人真爱的高尚。男人最终对她说：“别让你怀着的孩子，成为你灵魂的负担；看呀，宇宙间一片微光闪耀，一切都光辉灿烂，你与我一起在冰冷的洋面上飘荡，可一股共同的暖流却再我们之间往返；从你到我，从我到你，那陌生的孩子也变得亲切熟悉，你将为我怀着那孩子，因为他也与我血肉相连。”这时两人在微风中亲吻，漫步的柔板重新响起，最后寂静明亮，感人肺腑的琶音画出夜空的明净高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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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x7 y) W% H8 q这首曲子勾起了斯羽的心事，伤痛流沙般缓缓翻涌，将她掩埋，她不禁潸然泪下。这样花好月圆的完美的爱不过是人的幻想。现实的爱总是残缺的，纵然它以花团锦簇开始，可实际上，那花团锦簇不过是一层包装纸。或者也许，她的爱情本就是以残缺的面目出现的，他们本没有相爱的资格。是她天真地相信爱情的力量不可阻挡，最终她才被这力量伤害。其实，爱情的缘起缘灭，只要能好来好去，不让它的消失是因为不堪的事实，而是不得已的理由，爱情就不至于太惨不忍睹，经过了爱情滑铁卢的人也不至于太痛恨自己。% a, N' K; l1 U# b! U1 ]7 e; N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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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q# _- e/ ~; c5 S; ^9 y/ _刘月一直紧盯着后门口，已经有人陆续从门里走出来了。沉浸在音乐中的斯羽没听到刘月在对她说话，直到她边说边头也不回地从前面伸手推了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急忙擦掉脸上的泪珠。
7 f* l6 U3 b" ]2 p. |' u3 `/ q原来刘月要等的人已经出来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他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和一同走出来的另一个人大声骂咧咧地开着玩笑，进了一辆半新的奥迪车。刘月立刻请陆家豪跟上去。+ D. V, `$ m" j1 |7 V, m, W K'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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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d( L0 e! [斯羽和陆家豪这时似乎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不由都提起了一颗心，刘月更是目不转睛地睁大眼睛，双手抓住安全带，身子前倾，生怕跟丢了前面的车子。他们跟着那辆车来到一家赌场的停车场。眼见那人走进去赌场大门，跟着的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否也该跟进去。最后还是刘月当机立断，决定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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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有接待员登记名姓，刘月皱着眉头，边写边不耐烦地向里面张望，担心赌场有后门，恐怕那人从后门出去。这是个安静而有秩序的地方，既没有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也没有轻音乐，有的是沉默的站立的人和无声的脚步，轮盘轻轻的转动声几乎听不出来。地下铺着厚厚的绿地毯，地毯上印着扑克牌的图案。靠墙是一排彩灯闪烁的老虎机，中间是轮盘和十一点的大台子，人群在那里围成一个个圈子。陆家豪以前与人来看过热闹，也小赌过，进来后显得比较从容，刘月和斯羽都有点紧张，好奇地东张西望。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刘月只好一桌桌看过去，陆家豪和斯羽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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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 ~* I! J5 C在一张轮盘桌上，斯羽看完了绿呢台面上散落在各个不同号码上的一摞摞筹码，抬头观察那些沉默的人。她想起茨威格写的小说《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小说最精彩的部分是描写赌徒手指的动作，并下结论说：赌徒的手更能流露心性，而且每双手都有各自的表情，反映出一种独特的人生。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大多数人的手并没放在桌上，它们或背在身后，或插在裤袋里，仿佛故意和她的视线捉迷藏。他们的面孔是凝滞的，象刷了厚厚一层漆一般不自然，只在开盘那刻所有的目光象是在黑暗中忽然被点亮的灯，刺眼地放射出焦急和期待的光芒，齐刷刷地盯住转轮里的色子。那目光带着尖利的钩子，在快速滚动的色子和自己下注的筹码之间急急地逡巡，似乎在台面抓出一道道白炽的沟槽。$ O- t! p* f6 L( W" }9 H5 m+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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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做别的事都象此刻这样专全神贯注，孤注一掷，那么他们也许就不必被这个无常的色子左右了。斯羽看得出神，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陆家豪见状拉了她衣角一下，提醒她刘月已经走向另一张桌子了，她抱歉地一吐舌头，急忙转身想追上去，迎面却和一个急匆匆的女人几乎撞了个满怀，幸亏陆家豪及时拉住她。她不好意思地道歉，那人已经愤怒地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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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2 s9 M2 ~4 A% A' R“触霉头啦，我说今天怎么这么背运呢，原来是你这索女在这。长脑子了，知道到这来捞钱，这有钱人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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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R, i. B( e- ?6 a! I. U' I劈头盖脸的羞辱让斯羽愣怔不已，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以前那个老板娘，她不由脸色大变，“你神经病啊，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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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什么你应该明白。诈人家钱很好花的吗，也不怕那亏心钱扎手。”老板阿元满脸焦急地在旁边试图把老板娘拉走，可老板娘今天赌博输的比较惨，一肚子窝囊没地放发泄，这么个算酒帐逞威风的时机怎能轻易放过。她刷地打开阿元的手，拉开架势准备好好和斯羽斗一斗。 N/ ]. D5 [!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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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被骂得莫名其妙，气愤无比，涨红了脸，“你什么意思，我诈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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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跟我玩花样，装无知。你当然是诈我的钱啦，你以为你有很多机会认识阔老吗？”老板娘一拧脖子，把手掐在腰间，斜楞着眼睛鄙夷地瞅着斯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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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 L% V7 a; l1 B" E7 o斯羽明白了，她指的可能是她被炒掉后，陈宣去帮她要回来的她妄图赖掉的工钱。陈宣听说老板娘没给她工资就自告奋勇去找老板娘谈判，他不仅帮她要来克扣的工资，还多要来一周无理解雇的工资。陈宣也没想到自己能马到成功，后悔地对他念叨应该向老板娘多要点，至少几千镑才对，因为他发现老板娘在他随口扯到偷税的事后才态度大变，一定心里有鬼。他跃跃欲试地把这个想法对斯羽说了，斯羽阻止了他，说他们绝对不能利用她的违法也去做违法的事情，那样良心不安。 陈宣虽然看起来不甘心，但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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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 i1 d* [& i& D“我拿回我自己的劳动所得，怎么叫欺诈？你没人道的奴役剥削员工，你的钱沾满别人的血汗和不平。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欠别人的早晚是要还的。”+ I6 p" r K. ^! V. [;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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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 n$ w0 u* Y" O- X+ ?8 r2 q“这位女士，你所说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我们可以告你诽谤。何况还有这么多证人。”陆家豪扫了一圈身旁的人，举着自己的手机义正词严地对老板娘说。6 {( V, y4 }/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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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C9 x6 _' K8 e“哟，我诽谤？我说得是事实。”老板娘心中惊慌，恶狠狠的眼神刹时散乱了。老板阿元再次不安地拉她。- Q2 \ I1 T- J! F# l0 [2 l# G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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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保安踱过来，老板娘就坡下LU，拔脚就走。边往外走边说，“你个铺街的索人，大陆鸡，这么几天就换男人了，你什么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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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 @3 b: Y9 f幸亏斯羽听不懂广东话，否则一定把持不住被人家这样不堪地辱骂。瞪视着老板娘干瘪的背影，纵是心中无愧，斯羽还是自觉脸上发烧，气咻咻地咬住嘴唇，在陆家豪面前的丢脸让她分外尴尬，但她也不屑去为自己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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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和这样的人生气，我看她精神不好。”陆家豪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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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感激地望了陆家豪一眼，解嘲地说，“多滑稽，人和人有时怎么就会到这个地步，恨不得互相吃了。”; S, p7 P+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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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 l4 X r& T" H “有些香港人很没教养的。我们还是去找找刘姐吧。”他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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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6 _# X3 R$ i9 r“噢，对。瞧我，真是，不好意思。”斯羽觉得自己分外浅薄。其实她本不应该理会老板娘的纠缠。来找陶陶，怎么和这样一个没文化的老太婆在大庭广众之下没完没了地争起高下是非来了，斯羽忽然感到羞愧难当。# `9 a/ I# O.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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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7 03: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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