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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衣] 【长篇小说】江南血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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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2 01:38: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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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声图( k5 N/ T7 _8 f8 F, i

0 p, R0 @- w: g, @3 p" }1 K( U     第三章 小雪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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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 x  ^" A  @) F9 o 三天之后,便是十月二十一了。那一天夜晚时,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气温也随着骤然下降了。茶楼门前冷落,没有几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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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大厅的中央,刚刚修建了一个火炉子,白天客人多的时候,火炉子上就架起了铜壶烧水,同时火炉子中散发出的炉火,也给茶楼带来了暖意。而这时,客人因为寒冷,大都已经离去了。茶厅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羊肉香味,还夹杂着当归、黄芪、灵芝、枸杞、鸡血藤、冬虫夏草等中药的味道。原来是周修流在火炉子上架起了一个斗大的大砂锅子,里面正焖蒸着一个山羊头。这野山羊是周发下午时在菜市,从一个牛首山的猎户那里买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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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拥炉而坐,一边烤火,一边享受着砂锅里散发出的香喷喷的羊肉味。周修流自从六年多前离开北京后,再也没有经历过这么寒冷的冬天了,因此这几天下来,身体有点不适,好在年轻人体格健壮,倒也挺得住。在大厅中央支起大火炉子,还是杨七儿给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到了晚上,大家一边可以取暖,一边可以进补。而在白天时,客人们来喝茶,也可以分享暖暖的热意,茶兴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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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E4 L) y1 N约莫到了戌牌时分,那羊头汤焖得有些火候了。伙计们盯着大砂锅的眼睛都发直了,个个拼命地咽着口水。周修流让周发去倒了两锡壶的黄酒,放在装了热水的铜盆里,搁在火炉子上烫着,准备过会儿慢慢享用。2 K$ O* h3 b2 {6 k+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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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的的”的马蹄声。周修流竖起耳朵听了一下那马蹄声,就知道马的主人,一定是个出色的骑手。于是就起身来到门口观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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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看到马上的来人,顿时就惊喜地叫了起来:“姐夫,是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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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3 h: q4 D! M( r, }* V/ V来的正是一身风尘仆仆的刘思任。半个多月前,他离开了周家庄。到了福州城后,怕无端多事,也就没去拜见张肯堂,自己到街市上买了一匹好马,随后马不停蹄地就往北赶。一路上,他暗中留意浙南、浙东各处的地形,几天后回到了山阴老家。那时,他父亲刘宗周也已经回到家里了,心情郁闷,焦躁,没事时就骂南京卿班中的那些人。刘思任看到父亲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心里酸楚。于是他就在家中呆了两天,一边陪着父亲聊天,一边好好休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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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P$ \2 ]8 d, _/ f2 c6 T临行前,他跟周莘安排交代了一些事情。周莘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说:“畏行,你此去一定要好好照顾好流儿,他还是个孩子。——最近我老是做噩梦,一个晚上要醒过来几次呢。唉,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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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L( t3 l) \7 b刘思任笑着攥紧她的手说:“娘子,可能是前些时周菊出嫁,你过于劳累了,内火大了,身体虚弱,血气不旺。到时候就让刘祥去请钱巴戟先生来,给你开几味药补补身子。”/ ?! Y; x6 z! h' {5 w5 w2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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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吩咐了刘祥几句话,要他照料好老爷和少奶奶、断桥。刘祥眼圈红红的,不住地叹气。刘思任知道他是因了刘宗周的事,心里也是叹息。随后他就带上刘兴,一起赶回了南京。这次他之所以带上刘兴,是觉得是到了应该将南京“明泉茶庄”的事,好好地料理一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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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J9 H) v: Q+ d8 _他是不久前刚刚抵达南京城外的。他向守城的五城兵马司军官出示了锦衣卫的牙牌,叫开了聚宝门,进了城来。他先让刘兴带上行囊,去了凤凰台的住院,自己径直来到茶楼看望周修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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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m2 k, {9 ?刘思任让周发把马牵到后院去,然后他把桐油竹笠、贴身行囊和日本长刀、雕弓等放到了一边,——那张大弓为了不显眼,他用一块大麻布包裹着。他将淋的湿漉漉的油布雨披风外套脱了,让伙计拿到一边去晾着,然后解开身上的绵袍,就在火炉子旁边坐了下来,美美地呵着气烤火,一边不住地嗅着锅里的香气。% |) M0 }. f. W

7 p5 C7 `2 U, U& X1 A周修流先倒了一碗热酒给他,他一口气喝过之后,脸色渐渐地开始红润舒展起来。他笑着说:“流儿,你在这大厅里支起个火炉子,主意不错,可谓一举三得呀。——这砂锅里炖的是狗肉吧?你现在也学会这一口了?狗肉热性大,小心吃多了上火。”/ ~% r- X7 i7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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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笑着说:“什么狗肉呀?我们是在煲十味野山羊头汤。连姐夫都辨不出其中味道,看来挂羊头卖狗肉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啊。——这在大厅支火炉子主意,原是杨七儿出的。”# r0 K4 y. Y5 ~9 Z; H0 p$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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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就去解开行囊,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布袋,然后翻开布袋口,捏出几个猩红的,小指大小的花果。周发瞪着眼睛看了一下,问是什么东西?刘思任笑着递了一个给他,让他尝尝。周发放在嘴里嚼了一下,突然痛苦地整张脸都扭曲了,赶紧将那红果子吐了出来,咝咝地呼着气说:“大姑爷,这是什么呀?热烫热烫的,比茱萸子和花椒还上火呢,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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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笑着说:“你这贼牛瞎扯淡!这玩意儿叫番椒,是稀罕货,原产于海东万里之外的遥远的番邦。我前些天经过宁波时,刚好碰上一个西洋来的红毛商人,就跟他要了一小袋。到时候可以将种籽种在咱们家的院子里,既可观赏,又可食用。”说着,将那几个红“番椒”捏碎了,撒在砂锅里:“过一会吃了这番椒,身上出汗,那叫舒服哩。”' v& w  X( J6 X! i8 u

. D3 C# S, o+ e! \周修流拿勺子尝了一口汤,也是吐着舌头,收不进去。不过一会儿之后,他的额上渗出了汗渍,他连声地叫说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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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拿长柄铜勺子搅着砂锅,笑着跟周修流说:“这锅里好像还放了鹿茸?好小子,年纪轻轻的,吃这些大补的东西?!——快给我来一碗热汤,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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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就让周发和伙计去拿碗,自己也在一边坐下。他见一时没有旁人,就低声问刘思任:“姐夫,我们家里还好吧?爹爹身子可好?菊姐嫁走了,我娘还习惯吧?家人们干活还偷懒吗?”' I3 t  W+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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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一边喝着酒,一边点头:“虽说你跟周菊走了后,家里清寂了些,不过一家上下还都好。——就是太公的气喘病又犯了,得慢慢调理哩。”他压低声音,又把周身则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流儿,我没有想到,身则他到了你们家后,居然还是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我跟太公商量了一下,觉得此时也不宜去点破他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恶意,就先让他安身吧。”* z+ [9 D( {/ a' ]# p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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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周发和伙计们拿了碗具围了过来。他搓着手说:“——怎么样,流儿,近来南京有什么大事吗?”6 s3 P( w: j) c' t1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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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冷笑一下说:“大事没有,怪事、歪事倒是不少。现在我们茶楼,都成了各种各样官、民两道大小新闻消息的集散地了。”于是,他就将近来听来的一些事情,拣要紧的说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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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0 d/ b1 Q# A) [: f4 q5 |4 T/ x刘思任听了,却皱紧了眉头:“流儿,你不知道,倘若各种怪事多了,就说明要出大事、坏事了。我在山阴家中时,就听我爹说了朝中的事了。眼下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咱们不能不多存个心眼。”, P7 \4 ?; |2 {+ G, Q3 @2 N

; r! `) x% l# V& {) w& e7 K周修流忽然记起三天多前陈贞慧临走时的嘱托,于是就把玉佩拿出来,交给刘思任:“姐夫,按照定生先生的意思,本来他最迟今天晚上,就应该到我们这里来的。可是眼看着已经是酉牌末时了,却还不见他的人影。我担心他会不会出事了?这些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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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凝思了一下说:“看来晚上子时之前,我得先去找一下张鹿征,他是指挥使同知,统领南镇抚司。不过北镇的冯可宗应该会买他的账的。我估计,定生他很可能已经出事了。他这人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了,太倔,跟我爹爹一样,阮大铖越是逼他,他越会顶杆的。唉!”他忽然想起了杨七儿,就问周修流他上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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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说:“七儿他昨天来过茶楼,说是张鹿征先生让他陪送杨龙友的儿子杨鼎卿去镇江公干。这小子,最近混得有声有色的哈。$ j$ M- |2 ~' z

/ `4 f1 ^  _, U刘思任笑笑说:“此人可惜少文,不然加以调教,会成大器的!——这个杨鼎卿是马士英的外甥,前几年一直跟在老马身边,他在淮安时,跟当今皇上曾经是患难之交。如今在皇上面前正是大红大紫的时候。”* B5 t1 w8 u- c/ c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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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修流又笑着说:“这杨公子也到咱们茶馆来过,人品不俗,有侠士气,好像跟他老舅不是一类人。——对了,前些时杨龙友跟柳麻子来了一趟,还带来了个奇女子鱼三娘。那三娘心直口快,说是来找朱鲁屿先生的。”* c$ t, f5 Q' _, Y) P( x. A, X

7 ~6 L$ W& v& `刘思任笑着说:“她倒是个有心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就嗟叹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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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茶楼里已经没有客人了。周发招呼伙计们将大门关上,放下了四面的窗户板叶。大家都围到了炉子边上,一边喝着热乎乎的羊肉汤,呷着滚烫的黄酒,一边听刘思任讲着外面的见闻趣事。刘思任喝过了一壶酒后,身上舒坦,兴致上来,不觉侃侃而谈。8 l4 d3 w& H" c!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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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在众人面前,却只字不提自己去过闽中的事。$ F9 K3 g2 Z+ Y(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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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大厅里香气腾腾,黄酒味与羊头汤味杂合着,漫涌着温和的热意。大约在戌牌末分时,忽然,外头有人轻轻地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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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v1 l* y3 N! X4 N3 B1 t2 r. ~9 L: `刘思任跟周修流对望了一下,心下里有些蹊跷。因为刘思任已经吩咐刘兴,让他到了住院后,用过饭后,就留在那里看“清泉茶庄”的账本,这时他不会上这里来的。周修流就朝周发扬了一下头,周发赶紧过去开了门。( o% {6 S4 r  u. C* L# n

- i+ c3 E% H! r2 K/ t" |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个披着玄色油布雨衣的陌生人,一身的短靠打扮,脸上蒙着一张黑布,一对森然的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如刀一般。他身子一仄,也不等周发问话,一下子就闪了进来。然后示意周发赶紧将门拴上。, A& y  B3 B- ^
发表于 2009-7-22 02: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无衣同学还真是精通厨艺,呵呵!将来有机会品尝品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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