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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中篇小说】在南方( 刊于2007年《西湖》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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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3 00:52: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拿石头打她。0 j: K& F9 }& G+ m0 K
  ——《新约?约翰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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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0 L1 W+ b2 R1 u# P. B  头次跟我上床的男人,不是我原先的男朋友,而是一个尖嘴猴腮、满嘴酒味混合着大蒜与烟臭味的台湾高雄商人。他是一家台资企业的老板。在我毫无准备的状态下,将我强奸了。那年我才十八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我的青春与前途一下子被他像掐掉烟蒂一样掐灭了。
" D: {8 z' g3 ~  `7 F$ S1 z5 m9 y  我原先的男朋友是个默默无言的老实人,他模样英俊,高高瘦瘦的,跟我是高中时的同学。他的学习成绩很好,每次大考在班上的排名总是在前三名。我很羡慕他,后来又由慕生情,给他递了几次纸条子。他拿到纸条子后总是东张西望的,贼溜溜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就赶紧闪开。后来他终于接纳了我的爱情。我跟他最亲热时,最多也只是接接吻,他连我的胸部都不敢摸碰。
4 h& Q4 U  e, K! P  他那副小心翼翼的羞怯样,让我至今想起来仍然心碎。那时,他就像个大男孩,衣冠不整,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乖乖的样子,真让人怜。
' m* E/ ~3 z% m2 G  高中毕业时,他以高分考上了大学,后来在我们省旁边的山东省城一所名牌大学读书。而我高考的分数很不理想,跟省定的最低录取线还差了一大截,这是我预料中的事。本来我对自己的成绩就不抱很大的希望。但是我爹却对我抱着极大的希望。他平日甚至在跟邻居吵架的时候,都要把我搬出来,说我如果考上大学后将如何如何地对邻居施加报复。我爹指点着他看不顺眼的邻居说:+ O" `/ ~  Q5 m' q+ L
  “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尝尝苦头。”! C3 H7 [4 U; o" ^  n3 W8 M% i
  我的落榜让我爹脸面尽失,灰头土脸,在邻里间抬不起头来。为此我爹将我痛揍一顿。我的脸肿起来一圈,臀部火辣辣的。上茅厕的时候蹲下去就站不起来。这就是上学的代价。我的低劣的学分让我品尝到了双重痛苦。
! [! V( a  t5 M2 |9 t4 z  我只好躲到外面去。# }2 l6 t$ s: P" |! q( m
  我爹原指望我能光宗耀祖,考上大学后熬四年毕业,然后大把大把地往家里耙钱。因此他从小就对我管教很严,我是在竹鞭子的驱打下成长的,我的身上鞭痕累累。* p- T3 H% \# B  X
  在我们那里,让一个女的光宗耀祖,在世人看来似乎很可笑,也不太符合我们中国古往今来的国情。但是因为我哥哥,我们家的长子是个弱智人,我的负担就不同了。从我记事时起,我的傻哥哥就整天老是把黏乎乎的舌头伸到口外,嘴角似乎无穷无尽地在流着肮脏的口水。他二十多了只会说“媳妇”,“吃饭”,“操你娘娘”等几个简易但是又很实用的词语,成为邻里间取笑的对象。所以我爹自小就把我当男孩照顾,在我身上寄托了全部的希望。
4 g( s7 e- v3 y# w% I4 e" L  我爹跟我娘一年四季除了翻弄那几亩半死不活的薄地外,就只能靠打些竹篾活赚点钱。这些钱大多数都做了我上学的开销。我内心一直感到不安。我觉得我爹做的是最大努力的投资,而投资对象的风险率极高。举个例子来说,我半个小时还背不下一道政治题。我背书是用嘴巴背,而不是用脑子。4 ?: L& D0 q* K4 j9 R5 r0 ?) m
  我的心思在我男朋友身上,所以我的学习效率极低。
* j) [( Q9 O+ x# K& r4 _% g    我的高考成绩不仅让我爹大失所望,我自己也非常痛心。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女孩成熟得比男孩早,所以一过了初中阶段,很多女孩的心思就走失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上课时老是走神,老师讲课的声音对我来说像是非常遥远,就像是山那边的回声。特别是在暗恋上我的男朋友后,我的学习成绩更是一落千丈。和男朋友真正谈起来后,在他的激励下,我的学习状况才略微有点改善,我每天嘴里念念有词,颇有心得。但那时都快要高考了。) N8 \7 j0 c1 ~; J0 W
  那时我还在做着天真的梦,幻想着我男朋友大学毕业后,衣锦还乡,娶我做他娇羞的新娘。我在上课时经常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我梦中幸福的口水淌得满桌都是。老师的粉笔如枪弹般在我进入最佳梦境的时候袭击而来,让我在全班露丑。这时我的男朋友深深埋下了头。他在爱情与面子之间,选择了后者。! j  H# S( U9 W4 |) O* z  B: \- d
  高考揭榜后的几天时间,我都没有去找我的男朋友。我估计他正沉浸在幸福之中。他父亲是我们镇的副镇长,可能正在替他儿子大摆宴席,花天酒地地庆贺他的儿子鱼跃龙门。命运有的时候老是呈一边倒的状态。我男朋友的福气,正如春天的庄稼一般茁壮成长。7 J3 d0 r) i3 t/ f' P8 \* l6 S
  被我爹痛打后的第三天半夜,我从同学家里偷偷溜回家,想换一身衣服,再吃一口饱饭。我擦过身子,换了衣服,然后往锅里下了半斤面条。我突然发现我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吓得不敢吭声,泪水禁不住往下流。
, T+ t) M; O- d& _: @* H  u  这时,我爹的眼泪也下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掉眼泪。当年我们家三天时间揭不开锅,大家吃着草根,也没见过他掉眼泪。我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爹紧紧攥住我的手,像是生怕我要从手头滑脱一样。他要我回学校去再读一年,他即便累死累活也要供我再考一次。我爹泣不成声地说:
, q& n. D2 R6 D7 U$ \! f  “大丫,你哥是个废人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该替咱们家想想吧。”8 z/ F0 p$ U9 K) ^5 h  f
  我知道自己功课的底子,我即便再回炉一年,还是跟大学的门槛相差甚远。回炉是个无底洞,而且老师们根本就不把回炉生当回事,回炉生的地位,就像小妾一般。我不愿意让我父母再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平白无辜地扔到老师们干瘪的无底洞似的钱袋里。我觉得我们的老师们都快要穷疯了。他们拼命地刻蜡版卖材料赚取补贴,然后再把练习题漫天撒网般散发给我们,要我们按部照班,死记硬背。
8 e( J) O) p/ o5 F! F  我们的教师讲课时,对我身体的兴趣更甚于我的头脑。这点我比我爹要清楚。我发育太早,而且过分成熟,就像秋后的柿子一般。男教师们在提问我的时候,眼睛就像萤火虫一样熠熠发光。我的成熟的身材弥补了我功课的不足。这是我唯一值得炫耀的地方。
* P# }5 @! k2 }! U  当天晚上,我趁父亲睡着后,就收拾了几件衣服,怀里揣着五十多块钱,悄悄离开了我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这几十块钱是我以前买复习材料时攒下的。那些复习资料对我来说只是废纸一堆。
7 w+ o  E  k: e+ J; G6 G  拂晓时候,我来到我曾经就读过六年的小镇,我如花似玉的年华像沾染灰尘的枣花一样都散落在了这里。学校后面是一条小河,河边是一整排的柳树,依依地垂落在河面上。那里曾经是我跟男朋友幽会的地方。我男朋友就住在镇上,他爹副镇长的衔头,在我们这种小地方掷地有声,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所谓山高皇帝远。我在教科书上学的成语“作威作福”,“任人宰割”,用在这里的官民关系上,正好切合。& Q/ Q/ j! S& M  ]
  有一次我上他们家去,说是要请我男朋友辅导作业,副镇长的眼光意味深长地将我从头到脚摩挲了一番。我觉得他的眼神,就跟一个月没有见到青蛙的蛇一样,炯炯有神。失去有效法制平衡的权力使男人们的目光变得毫无顾忌,四处游荡。当然,我是在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9 T& g, c3 z  X8 ^7 c  我想去叩我男朋友的家门。我跟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但是后来我又果断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是个好强的人,我想我如果不混出点样子来,我是不会再跟他见面的。我觉得我当初幻想的美满结局,真是危机四伏,就像一潭止水,只要有一个小石子投进去,就会出现四散的涟漪。
7 j* j8 s9 y# i. T+ h3 C5 M  高考的失败让我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5 y0 m0 q( a( Z) M. v2 ], s  我想到南方去闯一闯.那里如今商潮汹涌澎湃,是淘金的好地方。我以前曾听我初中时的一位同学,如今正在福建清城市打工的妞妞说过:
6 S2 i' g/ b  _  “大丫,你只要往南方走,保管没错。那里钱多,人傻,你笑一下就值一张毛主席票子!”
. f; [$ g; m. C1 l# c  妞妞现在是我们镇上最富有的人之一。她的家现在的房子在镇上显得异常醒目,铝合金的窗框,蓝色的玻璃,五层楼高,那气派都盖过了镇政府。那房子都是她从南方汇回家的钱盖的。她在那边从事的职业虽然令人生疑,但是冠冕堂皇的房子仍然让人对她们家肃然起敬。她去年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珠光宝气,脖子上的金项链足有一两,在镇上走来走去,令人眼花缭乱,姑娘们眼中冒火,小伙子们直咽唾沫。镇上喧哗了整整一天。妞妞说她在南边嫁给了一位腰缠万贯的台商,吃香的,喝辣的,出门坐奔驰,进门有下人伺候,大家都喊她“太太”。那台商每天晚上都要给她按摩,拿捏筋骨,把她给爽死了。妞妞说:“现在他一天不给我推拿,我就睡得不安稳.享福也是受罪啊.到时你就明白了。”2 `8 ]+ _$ e6 `2 ]# O# q* n
  她给我留了一张名片,要我有空到南方找她玩。" s! q( o5 ^9 a6 @5 v
  我来到邮局,按她留下的电话号码给她拨了个电话。没有人接。于是我又拨了她的手机,这次通了。我告诉她我想到她那边去,混一段日子。妞妞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说:
7 Q  I3 p: f  q! z/ I9 ]) g4 b% h, Y  “你来吧,乖巧点,饿不死你。”, Q. q+ ?) n& F
  论为人乖巧与相貌,妞妞跟我比都相去甚远。她既然能混得那么风光,我想我到那边后,处境肯定坏不了。于是我坐中巴到了徐州,然后乘上了一趟开往南方的45次列车。8 X& N2 V- i- F
  我在挤上列车时,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希望。刺眼而苍白的阳光从车窗照射进来,令人眼花缭乱。
 楼主| 发表于 2009-6-23 00:52:45 | 显示全部楼层

7 {: k* j/ I8 u! _7 N  B  八月的列车上,又闷又热,臭气熏天,什么味道都有。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感觉就像蹲在中午时候的牛棚里一般。
8 w" }- @. g" I+ d  我是中途上的北京开往清城市的45次列车的,一时找不到座位。车厢里的旅客昏昏欲睡,个个神情疲惫,就像刚刚从高考考场出来。我在车厢里的突然出现,使好几个男人大睁开眼来,我发现他们的精神陡然为之一振。* G7 F6 y' ~- E( F5 S/ q6 ?
  我从上初中时就知道自己身上的魅力了。我的五官无可挑剔,眼睛不大,但却是时下走俏的杏眼,眼角眉梢微微上扬。我的两边嘴角还有一对要命的酒窝。酒窝双眼皮大眼睛高鼻梁,是衡量美女的标准,我早就精通此道。又因为我生就的一双丰满的长腿,弥补了我个子不算太高的弱势。2 N- e1 [$ [& k4 A) N
  上高中时,我发现一些男老师的目光,故意装作不经意地在我脸上逗留片刻,然后又像蜻蜓点水一样转移到成绩优秀的同学脸上,向他们提出一些疑难问题。老师们的目光对我来说是一种鼓励,它们使我发现到了自己身上的价值。3 `1 |# F: I  C7 X2 N" ^+ o* G
  我把包放在过道上,然后随便坐在包上。车厢里人挤人的,还有人毫无顾忌地在放着臭屁,弄得我直想呕吐。这时,旁边一位粗壮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招呼我说:“小姐,我从北京坐下来,腿都有点麻,你就坐会我的座位吧,我起来走走。”
. A& ?% W& {  j9 \& {& x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叫做小姐,心里觉得很不自然,就像后脖子上被人突然搔抓了一下。我没有去理会那个男的。那男的便讪讪地跨过人群,嘴里咕噜着浓痰,上卫生间去了。3 E& Q! @- L& x; e6 H+ j/ o
  列车很快拖着我过了长江,然后便晃晃荡荡地爬行在江浙平原上,后来便进入了苍翠掩映着的东南丘陵了。那个中年男人看来睡得很足,红肿的双眼像炭火一般,老是想找我搭话。我无动于衷,留心地打着盹。后来他说累了,就递给我一张名片,说:“伊妹,你留着,或许有一天用得着。”
. f' d* N3 [! K# Y8 T9 ]* M1 O. M) M  “伊妹”的称呼让我陌生,但是我还是接过了名片。我扫了一眼卡片上的文字,他的身份好像是一家企业的推销员。我愣了一下,终于将名片收藏起来。1 t, f" k: y  ~
  中年男人说道:“伊妹,看你像是第一次出远门。这年头社会上人杂,你要不嫌弃,到时就到我的鞋厂来干吧。我们是外资企业,亏不了你的。”& j: `9 l; S' Z1 b) n! n' d
  我没有拒绝他。于是他的话更多了,开始聊起了他的发家史。
6 _4 Q& C/ W- h- f4 y, m  k" W  南方人说话五音不全,他们说话时好像都不用舌头。中年男人说的普通话我大约只能听懂一半。他的跌宕起伏的创业过程让我昏昏欲睡。后来我在打盹时忽然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呼噜声,原来是那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歪着头睡着了。6 Y$ J6 O% W! J5 K. i8 ?$ R
  出了清城火车站,外面雾蒙蒙一片。我看到,妞妞果然正在探头探脑地等我。我松了口气,两天来提心吊胆的跋涉终于有了着落。妞妞的打扮跟回乡时见到的不一样,时髦了很多。她的头发烫成棕褐色,穿着一条跟短裤差不多长的超短裙,大半截大腿都露在外面,粉嫩粉嫩的,可是很粗壮。
/ X" i  F0 R( a( ~9 @8 G  O  妞妞看了看我的穿着,皱着眉头说:2 [" W: e" i9 m1 N
  “啊呀,大丫,你还是学生的样子。出来讨生活就该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像你这样客人一看都吓跑了!”, Z" G) s, H$ Z% h
  她二话没说,就叫了辆出租车,把我拉到一家大商场,挑了两件让人脸红耳热的衣服。我说我身上只有十块钱不到了。妞妞大声说:“怕什么怕,有我在呢!我现在花钱就跟流水似的,没法数。在这你尽管花钱。要能赚能花!”
2 P; n: u* b7 E; l1 I  妞妞把我带到她的家。! C" @9 Q, d0 o; ]' Q7 v  |3 V
  她的家是一套三室一厅的大公寓,里边的装潢比我男朋友家要豪华多了,家具一应俱全,让我大开眼界。% }7 p4 R# X4 B2 n- w/ C! ~
  妞妞说:“要是呆在乡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住上这种房子?我们女人有的是本钱。像你这样的身材相貌,用不了两年你就发了。这边的有钱人都跟傻子似的。这个月我男人回台湾去了,你就先住在我这,好好适应一下,过两天我就给你介绍一笔好生意。”$ e4 ~  X/ p0 D4 g8 j
  我不明白,妞妞说的为什么有钱人都跟傻子似的?但是她的家还真让我长了见识。我觉得妞妞真讲义气,现在像她这样热情对待旧同学的人已经不多了,就连我男朋友知道了我高考落榜后,也没有认真安慰过我。我偷偷抹了把眼泪,觉得自己这次南下算是走对了路。
  {1 `- Z% `& U  第三天,妞妞告诉我,她已经替我介绍好了一笔生意。我问她是什么生意,妞妞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第一笔生意就可以赚两千块,上场的时候千万别紧张。以后怎么样就看你自己了!记住,丫,只有钱才是最贴心的!”
7 b% q" I5 c1 c) B  我听了很兴奋。想想看,两千块!这是我们家将近一年的收入!我想起了我爹长满老茧的双手,就像长年经过风雨冲蚀的岩石一般,有着泥浆的味道。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改变自己的人生。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妞妞。妞妞走后,我差点哭了起来。' K# _" u' o: p% ~' k
  那天晚上,妞妞让我着意打扮了一番。我先去做了头发,将头发剪得稀疏了,再染成了跟妞妞一样的棕褐色。我穿了一条牛仔短裙,上身是一件黑色短背心。我到镜子前照了一下,吓了一跳。我的红枣似的肚脐眼都漏在外面了!这哪儿还像是我?除了一对眼睛外,从头到脚我都换了个样。
- P! S4 n# o0 S  我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我要上班了!( e9 s+ [* a0 s
  妞妞带我来到市中心的一家大宾馆。那家宾馆灯火辉煌,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些体面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有点发慌,两腿发软。妞妞带我进了一个灯光昏暗的包厢,那里面已经有个尖嘴猴腮,皮肤黝黑,头发油光泛亮,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坐着,他一边喝着酒,一边迷迷糊糊地听着闽南话歌曲,偶尔还跟着哼上两句。8 i; Y% M1 x; g
  妞妞把我推到那男人的身边坐下,然后笑着对那男人说道:; y) S& Q2 X; m0 Z
  “谢老板,人我给你带来了,还没开苞,是纯色的。怎么样,货色还好吧?”* q  S& G$ A1 ^' q5 l  Q4 ^+ V4 l4 T
  那谢老板一见到我,漾着酒意的双眼,一下子就冒出光来。他张大着嘴巴,笑眯眯的,说不上话来。5 Z/ g# E6 W' U; a5 U$ ~, o
  他的年龄可能已经过了五十岁了,比我爹还大,满嘴臭气,但是可能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反而比我爹还年轻。他抱着头往沙发上一仰,便从头到脚地打量起我来。他滴溜溜乱转的目光,让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我的身上就像爬进了一条饥饿的蛇。
4 J4 e, O- T. y3 n) D: J& h  妞妞跟我介绍说,谢老板是台湾高雄人,跟她的先生是同乡,现在是某台资企业的总经理,在清城一带名气很大。她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谢老板,一杯递给我,笑着说:+ M! n; f; C; [( t1 m
  “你们喝杯交欢酒,今晚成双成对。好好尽兴!丫,你别亏待了谢老板!”9 \+ V1 M" ?' p5 F2 m4 |2 b6 e" e
  “交欢酒”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用在这种工作的场合,就显得不伦不类了。看来妞妞的修养还是很低的,不看场合,胡说八道。
, y" v& `/ B* P) R  N' I  谢老板笑着望着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抿了一小口那酒,觉得清甜可口,便一饮而尽。我的胃一下子暖烘烘的,感觉非常舒服。妞妞搂着我悄悄贴近我的耳边说:
% C: C& \+ Q- R" p: c  “丫,晚上谢老板要给你开苞,你要乖巧点,别把自己弄伤了。过一个钟头我就来接你。你要是紧张就多喝几杯酒。记住了,别得罪客人!我们只认钱不认人!”
5 L" \* f2 u/ T  j; V! Z  说着她冲谢老板挤个眼,匆匆地就走了。/ l! t! l' G5 J. ]! Q
  谢老板往我这边挪了挪身子,他的口臭扑面而来,让人晕头转向。他轻轻地搂着我的肩膀说:
) R4 n; V, T( \4 g  “赵小姐,你愿意上我房间喝杯茶吗?我那里有很多好茶。喝茶正好醒酒。”
, U. `( q6 k: O+ s4 O3 v  我想我们既然是谈生意,就得迁就人家,于是就答应了他。他住的房间很宽敞,迷蒙的灯光一亮,那暗淡的酡红色光彩,真让人迷醉。
3 }. v( m# T1 f' D, T/ E3 U  谢老板告诉我,他的房间是他们公司给他的长期包房,以后有机会我还可以来找他。他一进门就开始解领带脱衣,不慌不忙地说道:. I/ o) \  S. \- @* J2 Q
  “现在大陆的女孩子真是越来越俊俏了,也越来越开放了,装束打扮连高雄的阿妹都赶不上。看来赵小姐你我真是有缘。你今年有十八了吧?我女儿都二十了,正在淡江大学读西洋文学史。明年想送她到牛津去……”' Z- Q$ S8 o5 V# B- |
  我看到谢老板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了,他的两脚就像鹭鸶一样干瘦乌黑。我吓得倒退了几步,慌忙说道:
8 h+ V9 N7 V  O6 U) k$ b  “谢老板,我们不是要谈生意吗?你怎么——”. n$ V/ F( f4 S5 l; O( E7 ~
  谢老板把内裤也脱了,瞪大着眼道:“我们不是正在做生意吗?”说着,他就要来脱我的衣服。* }6 l* K2 ~( }5 {2 B6 B& J2 Z
  我惊叫一声,吓得夺门而逃。谢老板一把抓住我,双手像铁钳一般,说:
. I- \) {1 I$ t$ Y  “你们都拿走我的钱了,还想耍我!你们大陆妹真是一点职业道德也不讲!我要告你们去!”
. V! k, g- w3 {  他狠狠甩了我两个巴掌,一头将我按在床上。/ U% }; g4 a# r3 r: A2 z4 L
  我挣扎着哭叫说我要报警,谢老板笑了:“随便你什么时候去报警。我顶多罚款几千,可你至少要坐两年牢。臭婊子,现在劳教所里像你们这种人都关满了。”
. ?. W: n: j7 m% P7 }% ^6 d  第一次跟男人上床,真有一种从头寒彻到脚的感觉,大脑里就像被刺了一刀,这种感觉让你晕眩。我全身像被抽去了筋骨,一下子瘫软下去。更要命的是下体的撕裂感,那是真正被捅了一刀!" Z* ^7 B# |7 P% k' d4 Z5 ^
  我感觉到自己的下体有一股温热的血水流淌出来。我在冰冷的眩晕中,想象着它的颜色。我记得有一次割麦时,镰刀划破了我的左手腕,鲜血汩汩冒了出来。那时是春天,血的颜色是酡红的。
5 Y* h9 T( g; A  我想,都是从我身上流出的血,它也应该是酡红的吧?
 楼主| 发表于 2009-6-23 00:53:07 | 显示全部楼层

$ ^# P6 i# m+ Y* O( V  i  一个小时后,妞妞扶着我叫了辆出租车,送我回到她的公寓。我的下身就像刀割般的难受,好像还在淌着血。一回到她的公寓,我一下子就昏睡过去。. F3 F4 k. n* I+ Q' ^) S
  第二天早上,妞妞给了我两千块钱,我把钱小心收下,然后用尽全力甩了她一个耳光。妞妞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一言不发离开了她的肮脏的公寓,我心里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好好地报复这个女人!$ x3 E9 J! D. f; {
  我到邮局把两千块钱全都汇回我们家。
2 Q' y! n1 L1 ^6 I) g  H8 N- |  n/ P  我觉得一夜之间家乡似乎离我很遥远了,我被剥夺了我与家乡之间的某种默契,那是我赖以生存的价值观念。我的男朋友此时可能正在某处冷冷地嘲笑我,看着我人生的破裂。我父母辛辛苦苦养育了我十八年,而我在步入人生成熟的门槛时,却只能汇给他们用我最珍贵的鲜血换来的两千块钱。我在填写汇款单时,手禁不住抖了起来,像是被抽干了血液似的。我觉得我寄回家的不是钱,而是血。- c# S, s. ?; R) l- y
  走出邮局的大门时,我泪流满面。我曾经拥有过的梦想,就值两千块钱。$ a% `. ]1 D' W/ R4 P0 k' R0 Z. J$ j) c
  我翻找出了在火车上那个中年男人给我留下的名片。我费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他的服装厂。服装厂不大,建在城郊,周边有很多树,抬头一看便是蓝天,环境挺别致的。
. l6 w; O1 j. L% w+ y% W7 Q  那中年男人一见到我便笑逐颜开,连声说道:“认不出来,差点认不出来了。你终于找上门来了。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9 m9 z- g' m7 F* u5 Y
  我开门见山说想在他这里找个工作。他打量了一下我的装束,沉吟一会说:“要不你先跟我跑推销做广告吧,生产线上的活怕你一时吃不消。干推销的人要口齿伶俐,这个你肯定行。我明天就让厂里给你定做一套西装,你身材好,穿西装没问题。”
" n" K/ W4 C- ~" F- ]5 N  我心里一热,觉得人真是不可貌相,那天在火车上可能错怪了他。他叫陈木扁,他要我叫他老扁就可以了。我就叫他老扁叔。我看他忙上忙下的,干起活来好像浑身是劲,风风火火,一点不像火车上那个一身疲倦、打着呼噜的男人。
& m/ g# G% n& g( m& H  我在他手下主要是接电话,收发信件,定购快餐,都是一些轻松的活。一星期后我就学会了使用电脑,接着又练习打字。半个月后我的打字速度已经让老扁瞠目了。我觉得自己是个小脑发达、有点小聪明的人。
! y0 v: J- c  e  V- k$ d# U  我跟厂里其他的女工住在一起,十来个人挤在一个房间,就像几个月前住学校宿舍一样,不太方便。巡房的是个女人,经常对我们说三道四。清城天热,好在冲水比较方便,大家轮流洗澡,屋里的气味也不大。) Z$ D. e' s5 P; q7 `. j% j( d
  在这打工的全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熄灯后大家聊的都是一些家中的事。我们都在想家。像我们这个年龄是最需要有个家的时候。半夜里经常有人哭醒过来,惹得大家都泣不成声,哭声一片。4 g; j8 x& {4 ^! k7 R
  我们就像一群被人遗弃的羔羊。- m" e2 J* r/ g' B! U) Z. }
  老扁一个月给我开的薪水是六百块。我第一次拿到薪水时,暗地里抹了把眼泪。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的血汗跟能力赚到的钱。看着纸币上毛主席的头像,倍感亲切。我又给家里寄去了两百块钱。我想,这笔钱够家里三口人一个月的开销了。# t% k4 `2 V8 X
  我给我的男朋友去了一封信,信是我在机子上打出来的。我在称呼他时,费了一番踌躇。我想称他亲爱的,又觉得有些肉麻。称他同学,又显得有些疏远。最后我在开头写道:
7 D9 ~7 `2 q. |# h  “民,我想你!”
" ]5 @; \3 a; y  我想,这时他早已开学了,他学的是商业管理,我跟他说了一通自己这一个月来在服装厂的工作跟生活体会。写着写着,我又想到了那天晚上那个谢老板对我的强暴,心里一酸,觉得自己这辈子真对不起我的男朋友。不知人生有没有补救的办法,如果有,我想我会舍命相取的。我现在离考虑结婚为时尚早,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虽然那个丑陋的秘密只有我跟妞妞,还有谢老板三个人知道,但对我自己来说,那道刀痕永远难以愈合。
' p9 Z+ l! K* c; B  我在将信投入邮筒的刹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信推进了邮筒。我觉得自己的信就像被装进了传说中的漂流瓶,而他能不能收到则成了我等待的负担,同时,它也酝酿了一线微薄的希望。' @2 R3 M# p( k- @
  现在,我不能没有希望。因为离开希望,我将一无所有。( U( S' l9 ]/ J# W9 Y( \  K, l; a! J7 G
  那天我正在机上打一份推销广告,老扁匆匆忙忙地进来说:“投资我们厂的台湾老板来了,他对你的工作很满意,说要见见你,你赶紧准备一下,别错过机会。”
& P/ T% W1 e* z2 Y7 \6 E  我把几份文件整理了一下,又到卫生间稍微化了一下装,然后随老扁去见台湾老板。
) p7 G, R* x" W4 |0 M  我一进会客室就呆住了。这个台湾商人尖嘴猴腮的,不就是那个剥夺了我的处女身的谢老板吗?  m+ Y1 m% T% o# w% U! q8 v9 f
  我的血气一下涌上脑门。老扁让我倒杯水递给那姓谢的。姓谢的笑眯眯地盯着我说:“赵小姐,别来无恙?近来看起来身材更加圆润了,皮肤也白了不少,像冰箱里刚拿出来的牛奶一样。”- K( D. F6 p/ f* {- }' T6 o* C
  他顺便还在我的臀部上狠狠地摸了一把。我二话没说,就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冲他结束良好的前领上倒下去。谢老板像触电似的跳了起来,样子就像一只被烫手的山芋触着了的老猴子,脸上扭曲得跟干枣似的。
& J+ s% m6 ^4 M- e  我被解雇的当天,收到了我男朋友的信。信里只有一句话,连称呼都没有:“以后不要再给我来信!!!”
* R- y! [- j6 y& W: d; y: {4 U/ y  这次我对他的回信一点都没有感到震惊。我让老扁帮忙给我租一间房子,老扁第二天就帮我找到了。房租一个月是四百,单居室,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晚上我大小便必须自备一个盆盂,然后第二天清晨再拿到几百米外的公共厕所倒掉。) S' j/ Y' T7 _$ ~' A
  我交完押金后,身上只剩下十来块钱了。
0 ]% }3 i- F' s8 H) b  我知道我必须干什么了。在生存面前,我毫无选择。我痛下决心,开始了卖淫生涯。# n- Z, B* U  H; p$ Z* q; a2 q9 b
  皮肉生意是如今最赚钱的行当之一,它的收入甚至超过了普遍被人们看好的工商业管理,当然它的数字是不受官方统计的。它的收入与从业者的容貌成正比。像我的长相,是不愁找不到顾客的。我只要稍加打扮,根本就看不出是个乡下姑娘。我天生丽质,书读得乱七八糟,但伶牙俐齿,深讨客人喜欢。这些都是要命的资本。我计算了一下,如果我一晚上能接到两个客人,即有五百元的收入,当然,如果在我的居室过夜,这个数目将要翻一番。客人带我出去过夜,价格也要在千元以上。一个月下来我就有两万多的得头。这是这个城市一般公务员的收入的十倍。' j' q, X% i& h. W! w# C$ W5 B6 j
  我认为我们任何人身上都有可卖的东西。做官的出卖权力,做生意的出卖嘴皮子,做工的出卖体力,做律师的出卖法律。反正我卖的只是我自己的皮肉,而不是灵魂,这点跟别人的行当比起来,我一点也不逊色。我靠自己的青春与体力赚钱。这个理由足以让我心安理得。/ H$ s" v) o9 \8 u. \5 c6 y
  我在一家夜总会找了个陪酒的工作。说是陪酒,其实只是个借口。我与客人之间心照不宣,我们想得到的东西只隔着一层薄纸。一到了床上便什么障碍都没有了。刚开始时,我还有些不太习惯,受不了中年男人的口臭以及一泻千里的力道,觉得压力很大,几天后我就找到感觉了。我化被动为主动,事半功倍,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男人们其实都是纸老虎,关键在于找到他们的要害。我想我以前的青春真是浪费了,就像是守着个温泉不会用,却去四处找柴火烧汤水。
8 `  n# g( |+ ]0 p" R  当然,我的青春还刚刚开始,美妙的前程还得慢慢地去玩味,去收获。 4 b) x0 ~) M2 q$ n) N1 Q
  第一个月我就净赚了一万九,我在计算存折时吃了一惊。其它的一些小费收入,我不得不与夜总会的老板分享。
5 y( k2 Q1 V  }6 D5 z/ `  我们老板人缘很好,整天笑不离口,一看就是吃生意饭的。他背后有很高的天线。听说他是省里人大某高官的儿子,那高官在抗战时曾是中央一位政要的贴身参谋,如今年龄大了,但是省里还有一批老部下,说起话来呼风唤雨。每次市里扫黄的警察一出动,事前五分钟公安局里就有人通知他。老板马上让我们离开酒店,警察一走我们又回来了,生意照做,钱照赚。老板把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因此他的酒店年年都被评为省“精神文明”一级单位。那块牌子高高挂在酒店的大门口,金碧辉煌,就像在酒店里谋生的小姐们,如花似玉,气质高雅,让人肃然起敬,回味无穷。& M2 H2 z1 |# O& t8 e; X( J
  我想,越是虚伪的东西,越可能以冠冕堂皇的表象出现,反之亦然。! ]3 Z) l/ f) k* ], K) j' q
  刚到这家夜总会时,大家都把我当乡巴佬,背后说我连化妆都不会,嘴唇涂得像母夜叉,头发梳得像丫头,连眉影都不会画。但是半个月后,姐妹们对我都另眼相看了。我皮肤本来就好,只要化点淡妆,味道就很足。比起她们像水彩画似的浓妆,反而更有韵味。我从小就是学什么事一学就会,干这行也是这样。当然,读书我是外行,一拿起书我就浑身没劲。# D. U1 h* @; q" W/ s
  过年的时候,我给我们家寄回去两万块钱。这笔钱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我不知道我父母收到我的钱时有什么感受。是满腹生疑呢,还是喜极而泣?我想可能两者都有。我父亲生性多疑,性格乖戾,但是又很实在。他活着似乎就是为了支撑那个破落的家。那是他的面子。这个面子又必须靠纸币去维持。然而生活的本身对他来说却是无关紧要的。- s4 X3 m  U- u, w7 T& l9 Y
  我在心底里开始鄙夷我从前的那个男朋友,觉得他只不过也是在为一张面子活着。面子算老几?他算老几?他毕业后,赚的钱可能还没有我多。但是,真正失去的纯情,又使我心理难以平衡。
) U9 \# e" R! P  |: Z: l5 m  我手头宽裕后,很快就换租了一套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有卫生间,厨房。我可以不必每天早上端着一个尿盂遮遮掩掩地上公共厕所去了。* C6 P  T/ t8 Q  }- u
  这时,我才觉得真正有了个家的感觉。虽然这房子还不是我自己的。我把房间精心布置了一番,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扑面而来。这时我的身边如果站着一个默默含情的男人,我想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家了。% B/ F& y1 A% h- l0 @6 Z
  我在卫生间里望着自己的脸,泪水禁不住流淌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09-6-23 00:53:26 | 显示全部楼层

; \  a6 g; g/ N0 G2 m) W) [9 P+ q  一天晚上,我们酒店的老板特意开了一个上等房间,然后给我引见了一位大个子男人,要我好好陪他。那人个头笔挺,老是拿手去摸下巴,显得有点局促不安。老板笑着附在我的耳边说:/ ?* z! l2 g9 z3 Y
  “这位大官人是省公安厅某处的处长,跟我是好朋友,以前是部队里战友,现在正好管着我们这一行,我看你乖巧才带你认识他的。记住了,晚上你一定要让他尽兴。以前他给过我们很多照顾。你看我们酒店门口的金牌子,他还帮了不少忙。今天他是来体验生活的,你的小费我过后给你,只要能让他满意,什么都好说。”* o6 V, w7 h/ n, J
  房间里就剩下我跟处长两人。我开了两瓶酒,给他倒满了。: P) l9 f. N9 ?
  处长的话不多,一边看电视,一边不停地喝酒,好像没拿正眼看我。男人们开始的时候都挺正经,我见得多了,于是心里便暗乐。处长的酒量很大,喝完两瓶进口的美国加州红葡萄酒后,我又开了十来听啤酒。我也陪他喝了不少。这些酒的价钱加起来,相当于我爹三个月编竹器的工钱还不止。3 p# z( \) _* T9 M
  当然,人的价值是不平衡的,我也是到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的。所谓人比人气死人,我爹他们就是生就的一副劳碌命,一辈子也改变不了。
* B4 s7 M* z1 C8 P% F3 x  房间里热烘烘的,我把外衣脱了,只穿着一件紫蓝色的露着腰部的背心。我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把头发扎起来,我照了一下镜子,看到自己脸上红扑扑的。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觉得这个处长也未免太造作了。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处长朝我的胸脯盯了两眼,神色显得很不安。他好像是在我跟酒精之间作选择。( o1 i) H) l0 P0 ~) L
  我都有点不耐烦了。但是我记起了老板的吩咐,我把处长的酒杯又给满上。
$ C4 J' \: K1 I6 P1 Q  酒喝到七成的时候,处长告诉我,他姓曹,他的酒量是早年在新疆当兵时练出来的。那时他跟我们老板都在南疆,天冷的时候就喝烧刀子,酒入空腹后就像刀割一般。他年轻时长得可能不算难看,不过现在身子有些臃肿了,一张脸像发酵过的面包一样,鼻子有我的三倍那么大。他给了我一张名片,说以后有事可以找他。我当然知道他要我找他的含义了。很多客人在跟我做完事后都会留下这么一着后手,他们私下里都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床上功夫了得,我被他们征服了。其实我只是在卖笑,逢场作戏。事情一过,钞票到手,我早已把他们忘到天边外去了。
6 d- S3 w; s* r3 R. B  皮肉交易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想在床上买感情,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我看过一些才子与名妓风流韵事的电影戏剧,那些戏肯定都是才子们编出来的,说难听一点,就是意淫。你想,既然吃定了我们这碗饭,还有谁想跟那些穷酸卿卿我我?娼妓要从良,至少也要绑个大款。
! u! l& S- n$ c& H' B  说白了,不是为了钱,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整天被人当马骑,脸上还要笑成一团,害怕最后拿不到那几百块血汗钱。
* H- j% _# n0 E( M  不过曹处长的这张名片我倒是结结实实地收好了。要不是他喝酒喝到这个份上,我想,他肯定不会把名片随意给我们这种人的。
3 v  ~" X* Y* y1 P  曹处长的酒喝得越来越好,他的话慢慢多了起来,他问我是什么地方人,我说我是安徽人。曹处长说他是山东人。他叹口气说:& M6 k' o/ Z9 a! h
  “我是在当兵的时候结婚的,我太太是别人介绍的一个我们老家的女人,打着一对大辫子,眼睛大大的,脸蛋跟苹果一样。当时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顾得上谈恋爱,稀里糊涂地就成亲了,几天后我就回到部队,后来我们就有了个女孩,比你还大点,已经大学毕业了,现在正在深圳工作。我跟我太太没有感情啊。可她人好,心地善良,也知道疼爱我。可是我们俩在一起,一天聊不上十句话。我觉得她是不是嫁错人了?”( i" `- v8 ~" N- i0 j6 _, C
  后来我们就上床。曹处长劲真大,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久战不疲,就像一匹吃足了黄豆的烈马,把我折腾了近两个小时。看来他是憋气憋得久了。我一边紧紧咬着牙,一边想象着他女儿的模样,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我出娘胎时并没有欠谁的,但是我至今似乎都在还债。" e% {3 J2 s& G$ B
  我禁不住呜呜哭了起来,把曹处长吓了一跳。曹处长问我怎么了,我慌忙说没事没事,你继续来。
) G4 U2 u' A; O2 z% f; O5 Y% Z  第二天,我的下面就火辣辣地疼,走不得路,腰都直不起来,只好在床上躺了一天。我抱着被子哭着,眼睛肿得跟水蜜桃一样。我给曹处长拨了个电话。曹处长说他今天没空。我对着话筒大声说:8 O: o( W, U/ S  s  ]* \, R
  “我操你妈!”
0 l( x( J; h( z8 W* j* s# d  第三天我又得开始出去做生意了。每次跟客人上床我都得咬着牙,死死硬撑着。吃我们这碗饭的也真不容易。外人以为我们只要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钞票就进了口袋。但是每次我都有被强奸的感觉,时间长了,我觉得我从事的是世上最痛苦的职业。
) O( j- i) v2 c. f. b* v  e! o  我接待的客人越来越多,上至八十多岁的大学教授,下至拿了压岁钱来消费的初中生。( X: z3 s7 }& o5 Y
  在当今社会的性行当中,男人消费,女人攒钱,这是个普遍现象。但是有一次我在接待第一位未成年男性时,心里还是吃惊不小。我想我跟他之间肯定有一个人搞错了,但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6 M3 V& i; D) ^3 r/ v) e  我后来终于决定,我再也不接纳二十岁以下的客人了。
, E& n" d7 e: |* a+ h  日子长了,跟人家上床几乎就成了惯性。我每次跟客人上床都要求他们戴避孕套,不戴避孕套的话,我就要他们双倍的价钱。所以客人们只好戴上避孕套。我听我的一位经验丰富的女同行说,清城现在吃我们这碗饭的,性病的感染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把我吓了一跳。这位同行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感染上性病后各种可怕的症状,说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同行要我不要告诉别人,她说她半年前就得了原发性疱疹,小便都困难,天气热的时候下半身瘙痒难当,看了几个医生,吃了一大堆的药都不管用。她说:$ }# O2 K  i0 v) a. E2 i- }  T$ ]
  “幸好你还没有感染上,还可以防范。不过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那一天。干我们这行的最好见好就收,攒点钱,找一个疼自己的男人嫁出去。我吃这碗饭已经吃了三年多,身家也比较可观了,可就是找不到称心的男人。以前曾经谈过一个男朋友,是深圳的,后来就谈不下去,我就来到清城,干起了这行。我现在是欲罢不能。你想想看,我们现在开销大了,光凭赚工资哪儿够?一包烟就要十来块钱,还要吃饭。嫁人也不容易.有钱的男人你千万别找,现在的男人哪个不花?有了几个臭钱还不是往女人口袋里装?没钱的穷酸读书人你也找不得,他们眼红得要命。有一天他知道你曾经干过这行,还不拿刀跟你拼命?”/ w* T2 `- h6 B5 t! [5 T2 w
  她的话比我当初的班主任的训示还管用,让我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干起我们这行来,真的是欲罢不能。
. i  w, P$ W# F, f6 l" d) D3 t+ w  我的这位同行是个大学毕业生,叫崔容。她美貌过人,身材高挑,长发飘洒,气质高雅,是我曾经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之一。她在内地一所很有名的大学毕业后,放弃了去几个条件相当不错的官方单位,先跟她男朋友去深圳,现在在清城一家著名的外资公司工作,后来也悄悄地干起这行来了。
" z1 L6 X9 R9 T1 @9 }- u  我想,像她这样的女人,肯定有很多男人要为她发疯的。我觉得她身上女人的味道特别浓,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天生丽质。这点真让我自叹不如。女人跟女人相比时往往都带有偏见的,但我说的她全都是由衷的实话。
3 x) W9 h2 Q  M3 g  崔容白天在公司上班,是个白领,每天准时起床,挟着个小皮包,然后打的到公司。晚上她就兼职到夜总会来,换过一副行头,依然光彩照人,顾盼生辉,让夜总会里的小姐们黯然失色。她认识的熟人多,左右逢源,一般不太接触陌生人。
. L& c2 O$ l" b; S9 o+ F  我发现她经常用笑容拒绝陌生人。她的笑容让人可望而不可及,我私下里模仿过多次,但是都失败了。她的收入很高,肯定是我的几倍。男人们就像往自己老娘身上塞钱一样把钱塞给她,还唯恐她不接纳。我发现姿色就像信誉良好的银行,大家都愿意把钱捧到那里去,期待着良好的回报。我怀疑她的存款早就在百万以上了。/ L. u5 h9 ?8 F+ A( `' F
  跟她交流的时间长了,我开始有意地模仿起她的外表。我购买她使用的化妆品牌子,穿她常穿的名牌服装。她成了我心目中的偶像。偶像的身上往往都有跟我们自己相似的地方,不然我们吃饱了撑的去崇拜他们干什么?
$ }4 f) Y  b# m  我一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找她聊,我们几乎无话不谈,除了性。因为跟偶像谈性是个很丢面子的事。
: I4 \# S1 V* S. _5 n  后来,我们干脆就住到了一起。我们把各自的房子都退了,合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两人分摊房租。崔容带来了很多画,往墙上一挂,四壁生辉。; m9 r* l2 w  \" q1 @# D# l4 Z
  崔容的画都是古今中外的美女,有两张西洋的裸体女人,白白胖胖的,看上去有些别扭。有一张安格尔的《泉》,那女的看上去很像崔容。特别是那朦胧凄迷的眼神,还有那丰腴的身材。9 F" D; H9 d; y- ]4 ~# p
  我是在这幅画中读懂崔容的。我觉得崔容很快就会老去,然后像秋天的树叶一般飘落在地。3 D. c# P, S; Y. A; m1 b
  这个感觉,让我觉得自己的肉体就像手心里的一把雪,你攥得再紧,它还是要融化的,我必须把它化作其它有价值的东西,比如钱。这年头只有钱最实在,虽然它只是一张轻如羽毛的薄薄纸片,但很多时候,它却重如泰山。
 楼主| 发表于 2009-6-23 00:53:55 | 显示全部楼层

3 T4 D8 z# }& ?- X! Z5 g  时间过得很快,我开始想家了。+ d  I6 y+ H7 I* d. _2 q6 Z6 p
  想家其实并不是想我的父母。我父亲值不上我去想,我对我母亲印象也不深,老是觉得她是生活在我父亲的阴影下,沉默寡言,当不了家,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我是在想那片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土地。我给家里写的两封信都没回,也不知道他们收到钱没有?
6 U0 F' _" R+ c( w: S) r  我爹我妈是劳碌命,他们即便有了钱,还是丢不下手中的活。他们用劳碌的工作,消磨漫长的时光,生命已经成了他们的负重。) v) _& A1 c6 `) t
  妞妞后来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都没有回。我现在心里还在恨她,是她逼我去吃这碗饭的。最后一次她在手机里带着哭腔跟我说,她的先生把她赶出了门,又去包了一个女孩。她说她很想跟我见个面。( E+ ^2 w7 x3 s' @& q- {
  我心肠软,听不得别人的哭腔。我呆了一下,就答应了。6 ^9 h9 _) t, Z* `8 N
  妞妞一见到我就忍不住抱着我哭了起来,骂她的那个台湾先生是畜生。其实她跟那个台湾人根本就没有婚姻契约关系,人家只不过花钱养着她,就像养着宠物一样,高兴了就跟她上床,哪来的什么感情?现在甩掉她还不跟甩掉一抹鼻涕一样?# g2 t! j' r: [% ^0 E
  妞妞说:“我先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性病,他认定是我传染给他的,把我痛打一通,我肚子里已经四个月的小孩也被打掉了。”. x, v3 p, b" }* s7 u
  我仔细看了她一下,她是瘦了很多,颧骨也出来了,眼圈发黑,头发随便挽在脑后,就像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妞妞说:“我真的是得了淋病了!晚上难受得睡不着觉,小便拉不出来,真恨不得一头碰死。”
2 p, A, q" M# `! Z' n/ B4 q; c9 j  这话虽然不出意外,不过我还是吃了一惊。我差点脱口而出,说幸好你的小孩流掉了。干我们这行最担心的就是得性病,那不但会影响我们的职业,而且得不偿失。
0 h3 H% c2 V1 U  s+ n  妞妞说:“我先是吃了一些药片,解决不了问题。后来一转身下面就有点疼,痒得要命,没办法我就用手抠,抠得都肿起来了。我去找土医生看过两次,就是贴在电线杆、厕所里的老军医,那些医生用的工具我看了都害怕,他们就像修自来水管的,没命地往我里面掏挖。他们一次就要了我三千块钱。不过我先生的病跟我是不一样的。这我看得出来。他人太花了,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听说现在艾滋病也来了,清城这里已经发现了有上万例。”' y1 {  D4 q9 ]/ ^
  对性病我早有防范。看来妞妞做什么事都粗心。她得了病我心里暗暗高兴,但是我脸上不动声色。$ A7 u& A1 P5 h0 }
  台湾人除了有钱之外,其它方面就跟乡巴佬一般。我的客人里面也有好几个台湾人,他们在办其它事情的时候一个个抠得要命,讨价还价,争得脸红脖子粗。但是在跟我们这些人谈生意时,他们又都很慷慨,出手阔绰.我认识的一位台商说:
+ P7 I0 E* B# O$ {- X6 N8 S  “跟男人谈生意手一定要硬,这是面子。跟女人谈生意的时候手一定要软,这是风度。我们台湾男人是最讲风度的。哪像大陆男的,不会怜香惜玉,给点小费还要磨蹭半天。不过他们在谈生意的时候出手倒是挺阔绰的,反正花的又不是他们自己的钱。社会主义在迈向资本主义的时候,真是一块肥肉,任人宰割,要不然我们也没什么钱赚了!”7 _( ^) |1 X' _6 ?6 s
  我跟妞妞说:“那个台商养着你,你何必还要到外面重操旧业呢?”8 |9 K& F8 n4 F: r4 y! J9 T
  妞妞说:“干我们这行的总会上瘾的,就像抽烟喝酒一样。再说我那位经常不在家,我憋不住就又找男人去了。谁知道现在的男人没几个干净的。我一天没有男人,就浑身不自在,睡不着觉,吃饭不香。”8 w1 y* \! T* L7 J: G2 _
  我问妞妞她下一步怎么办,妞妞说:“混到这种地步,回老家去肯定是没脸了。而且在我们那种小地方,这种事一传出去还不家喻户晓,被人传诵?这病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我现在只能趁着还年轻,体力还行,赶紧多挖点钱攒着。反正是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这年头只有钱最可靠,踏实。”
/ Z6 c( {0 b' g7 V  我发现,崔容常常独自一人躲在房间里抽烟,神情特别古怪。这跟她的形象很不相称。时间长了后,我才知道她是在吸毒!这我一点都没想到。这可能也是她兼职干我们这行的原因。干我们这一行的一般烟酒不离口,这是职业习惯。但吸毒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P2 r" W9 w6 B* [  C
  每次崔容一抽完烟就兴奋不安,神情迷离,说不上来地快活。她久久地盯着天花板,脸上浮现着婴儿般的微笑。她的笑容非常天真,一点都不像刚过完毒瘾。完事后,她又恢复了常态,没事一样。不过,这只是她自以为是的秘密,我也不想去点破她。出来这么长时间,我学会了不对别人家的私事感兴趣。我觉得我开始成熟了。
9 i7 Y' i6 E1 T" x4 D; Z/ {# u  曹处长后来打了我两次手机。虽然我知道他在跟我上床后分文不给,扬长而去,但我第二次还是赴约了。像他这种人得罪不得,他放个屁全清城都可以听得到。, N; Y$ z: `7 d* i5 d
  他在外面开了个房间,一边拼命喝酒,一边告诉我说,他跟他女儿已经有三年多没见面了,他特别想她。三年前他女儿跟他吵了一架,后来就再也不回家了。她现在在深圳一家外资企业,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打个电话回来。他太太老是在埋怨他。曹处长紧紧搂着我说:“每一次我抱着你,就像抱着我的女儿一样。”4 k. J- |+ i: v+ M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居然红了。: m9 p1 t: m$ q" \  [
  他的话让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我想他肯定是喝多了。他的潜意识里一定很爱他的女儿,不单是父爱,还有着朦胧的性爱。在他把我当作他的女儿发泄淫欲时,我真替他的女儿感到悲哀。/ ?' \& O$ W+ U
  我们酒店的台商对我们出手一般都很阔绰,他们可能不单是为了摆阔气,还在摆面子。两者虽然出入不大,但时间长了还是看得出来它们的区别。小岛上来的人,富是富起来了,但骨子里的自卑感还是很强的。台湾商人对大陆人的歧视是无可非议的,他们敢于跟官方政府叫阵,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所以他们在做生意时对大陆人能抠的就抠,但是在玩女人时却一点都不省钱。在他们的下意识里,这可能是最合算的生意。我觉得,他们在跟我们上床时,有一种衣锦还乡的自豪感。
' Z) h" Y/ [/ A( u  D  中国人走到哪里都是这样,即便你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也好。: r/ t6 T8 a7 T% j& i! e" a
  我见到妞妞以前的先生时,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我是在妞妞以前的家里见过他的照片的。照片上的他就像妞妞的爷爷,一小撮胡子,有点不伦不类。
' w* E% d4 Z1 d+ {  那天晚上,他携着一个女孩来到夜总会,神采飞扬。他比照片上显得更胖更黑,颧骨都快把眼睛挤到额头上去了。他与他身边那个白皙细嫩的的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 x. G! \7 o; l  那是一个水灵灵的女孩,年龄看上去比我还小。我觉得漂亮的女人要么就是特别聪明,要么就是特别愚蠢。姿色给人带来自信,同时也带来思维的简单化。兼具美色与乖巧于一身的女人是难得的活宝,就像崔容一样。) }2 H% Q: E" j* D6 V9 w9 o
  大厅里酒气熏天。台上是一位来自东北的扮成女人的男人,在模仿女歌星唱歌,他相貌不错,细皮嫩肉的,但装出来的娇滴滴的神态实在令人恶心。唱完一首歌后,他向观众解释说,自己其实是个男的。
; l1 d2 [# ^( Q4 f$ v0 Y  他的解释真是画蛇添足,他可能还以为自己伪装得挺好的。现在男人们也想方设法地来抢我们的饭碗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 a' a! g$ H3 |/ i" R; n3 E  我端了两杯酒来到以前包过妞妞的那位台商面前,笑着说:“您还认得我吗,唐老板?”' b2 O. ^' K' {: }
  唐老板愣了一下,想点下头,后来又摇了摇头。我说:“听说你最近身子不舒服,要小心一点。天气热了,该多吃点降火的!”1 e. t  z( D, h' K2 c0 L
  唐老板茫然地笑着点了点头。他带来的女友瘪着嘴,一扭头上卫生间去了。唐老板接过我递给他的酒杯,狐疑地问道:“这位小姐,你到底是谁?我实在记不起来了。你有我的名片吗?”4 {; d) O: w) s4 H% ]& ]! P5 q* Z0 i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挨近他说:“你想陪陪我吗,唐老板?”" D+ Z/ p4 o. B' W
  唐老板笑了。他给了我一张名片,说:“今天不行,我已经约好那位小姐了。明天你给我打个电话。”他顺手摸了摸我的脸说,“有点品位,小脸蛋长得跟剥了皮的荔枝似的。你可不要爽约啊!”
) P0 r4 ?  {7 P  O. W  k. h  第二天傍晚,我给唐老板打了个电话,他要我七点时候跟他一起出去吃顿饭,然后再到他的家去喝茶。唐老板在电话里笑着说:“赵小姐,功夫茶容易醉人的,你要做好准备啊。”" l. i3 u( Y) a1 k4 {4 V6 m' @2 {
  我又跟妞妞通了电话,问她还有没有唐老板家的钥匙。妞妞说有。我说:“唐老板想你了。今天晚上八点你在你们家等着。”! A  ^8 \2 k- e1 `9 v. e5 V2 A
  妞妞说:“我才不想理他呢!这个王八蛋!”# u) T7 x, v/ T
  我知道妞妞肯定会去的。女人真要犯起贱来,几头牛都拉不住。然后我又跟曹处长打了个电话,要他今天晚上派几个人出来到唐老板家,凑个热闹。9 o6 J- [. N; H5 t1 e2 L
  曹处长说:“这岂止是热闹,这是一条大鱼!谢谢你立了一功。”
! N4 Z; P/ q/ ~* n  晚上,我把唐老板灌得大醉了,叫了一辆车子扶他回去。一路上他翻着死鱼般的眼睛,他没吐我倒想吐起来了。2 C) ]  ]$ Q# A% o1 Z6 U
  到了他的公寓,妞妞早已在那等着,看他醉了,满脸焦急。我把唐老板往床上一扔就走了。妞妞是个没有头脑的人,一切都在我的安排之中。7 }8 B7 X7 S) e5 J
  后来听说警察来的时候,唐老板正在打妞妞,把她打得满脸是血,眼圈都黑了。警察把唐老板痛揍一通,打得他跪在地上求饶,警察打起人来像打麻袋一般,唐老板被打断了两根肋骨,胸腔积血。然后警察将两人一起铐走了。
2 \3 m, I1 W4 N3 }- c, {  唐老板被罚了一大笔钱后放了出来,回了台湾。妞妞则被扭送到公安局,拘留了十五天。她从局子出来后,不知所终。0 ?; b5 x# _8 `# b
  我心里还不太解气,觉得结局本来还应该更苛刻一些。不过崔容说我的手段也太毒了,是手足相残。我冷笑着说:“我这辈子都坏在这个女人手里,她这是罪有应得。”& W% P- k7 p; O
  崔容疲塌地躺在床上说:“失去的东西,你是永远都别想得到补偿的!”
5 j" d3 A5 r! D0 A5 s, E  一个多月后,我收到了我父亲的来信。父亲跌跌爬爬地在一张发黄的纸上写着:“副镇长找我谈话,要我转告你,小心你的脑袋。女儿,你到底在外面干些什么?父字。”( e, p  t: J9 y+ Q1 P
  看到父亲的字迹,我顿时泪流满面。这是我头一次见到我爹的字。原来妞妞跟我原先男朋友的父亲还有一腿,这是我始料不及的!这个女人到底跟多少个男人上过床?
: q5 n, W. m8 U) W  后来我在街头上碰到过一次妞妞。她整个人都蔫了,真成了残花败柳。她冲我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那唾沫吐得一点劲都没有,就像是呕吐一样。她什么话也不跟我说。
  {. t* ]( f/ A7 f$ q9 {/ i  我笑着说:“妞妞,我没想到你跟我们的镇长还有一腿!”
 楼主| 发表于 2009-6-23 00:54:28 | 显示全部楼层

) p; |1 T0 a: A+ R, ]' G, s, G( k! e  不久后,我觉得下身有点发痒,先是长了两个小疙瘩,后来小便的时候阴部火辣辣的,老半天拉不出尿来,痛苦不堪。再后来,就有白色的脓液流出来。我问了崔容,崔容说:“你可能是感染上淋病了。我也有这病。这是吃我们这碗饭的职业病。最近你接客人的时候他们穿雨衣了吗?”
5 c" M0 ]! q+ ^9 ~# Z  我想了一下,记得好像每次跟人上床,他们都戴套子了,只有跟曹处长来过的两次没戴。难道是他传染给我的?我仔细看过曹处长的生殖器,它不像是有性病的样子。我一直没有告诉我跟曹处长的事,她也从来没问过我的客人。3 }- b. Y9 g  d5 n
  崔容说:“有的性病你是看不出来的。更何况一干起那事来,头脑一热,根本没时间顾及下面了。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现在得了这病的很少敢去看妇科医生,那些医生跟屠夫差不多,既要钱,又要命。”
/ T/ e) x& g6 {& @1 e  不过崔容还是建议我去找个好医生看看:“最好找小地方的医生,没有麻烦,人家也不会记录。在大医院一查出你有那病,你跑都跑不了。”
9 f5 ]( i: p* M9 v  B3 A  崔容给了我一张名片,是郊区一家医院,我按照地址找上门去。那家医院不大,只有三层楼,挂的是妇科医院的牌子。看门的老头抬头看了我一下,问都没问就让我进去了。
5 `9 o- i2 m6 _) u  一个中年男医生给我看病。我见的男人虽然多了,但做这种检查时,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服。这个医生神情麻木,不住地用手抠鼻眼,抠出鼻屎后就用拇指捏住小指,往地上一弹,动作神速。他问诊的时候目光游移不定,就像我以前的政治老师,目光老在我的脸蛋与胸脯间滑动,又要维持些许的矜持。他抽取了我的血样化验了半天后,突然神情严肃地对我说:
1 ^/ h* B; u" Q& s+ K& [- f2 y& n  “以前我检查过几十例的性病,有尖锐泡疹,有淋病,还有梅毒,但是症状跟你都不一样。你的血样显示,你的病可能跟一种致命的性病有关。当然我目前还不能确定。你最好再到大医院去检查一下。如果不是,当然最好。你太年轻了,我不想骗你。你也不用花钱买药了,干你们这行的最好定期检查,要是有个专门的医院就好了,清城吃你们这碗饭的不下十万人,要是有一半人得病,后果不堪设想。更不用说像你这种病了!”
" r- S, C1 c6 o4 A. }! a  医生又说:“你最好先跟你周围的人保持远距离接触。前几年这种病对我们来说还是不可想象的,不过到现在我们已经发现过十几个病例了。而且都是年轻女性。这种病防不胜防,亲个嘴也有可能染病。我建议你最好不要随便跟人亲嘴,这是起码的责任。”
) m) V% d$ q; |( M3 B  我知道医生指的病是什么,这等于宣判了我的死刑!我一下子觉得眼前发黑,小便都快要撒出来了。
1 s. l  W( N5 V$ H8 G1 w& g( l+ i  我一直认为自己在从事性交易时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出了致命的漏洞。以前我以为艾滋病是离我很遥远的事,平时想都没有去想它,没想到它现在却渗透到我的身上。它像一只毒虫,咬住了我的青春。
0 x* ^; j, x6 e  我给了医生好几张百元老人头的票子,让他把我的医检结果销掉。我现在觉得票子已经无关紧要,那玩意儿进手快,出手也快。
( N4 F3 Z$ z3 C, [* F  那医生沉吟了一会,装模作样咳嗽两声。于是我又给了他几张票子。医生终于答应替我销毁医检记录了。
4 n0 y5 J$ _- u- w2 H- i& V  随后,我身上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我慢慢地开始消瘦下去,吃东西不香,小便蹲半天还拉不出来几滴。这意味着,我正在迈向死亡。/ m. a' S' w3 E  b& k
  我想想自己真是卑贱,二十岁不到就看到地狱的门槛了。但是我还得接客,这才是最实在的。我倒不是看着那些钱,而是觉得一天不接待客人,心里就不踏实。就像我爹,一天不到庄稼地转一圈,就浑身不自在。
$ S7 N' a0 z- f* g  我流着泪把两年来攒下的一半积蓄寄给父母,这笔钱已经够他们一辈子的花销了。我父亲用双手忙碌了一辈子,结果还是清贫得跟白纸似的。他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苦力,到头来还是连一家子都照顾不过来。他编的竹器在外面可以卖到他难以想象的好价钱,但他只能赚取微薄的工钱。他半年的工钱只够跟一个女人上次床。# w, B! B) Z4 c5 ^* M  ~7 `7 z7 l" C
  我想,我应该请我父亲出来跟个女人上一次床,但他肯定要揍我的。
' p2 P/ t* r. n! F* U& k  B' l  我写着汇款单,忍不住就掉下泪来,不是为我,而是为我的那个沉重地活着的父亲。7 d8 V2 l% V5 n$ D* n( l2 \
  我计划了下一步报复的行动。" u  v4 @0 ?5 ?6 A$ ~' h2 \
  我约了曹处长。我敢肯定我的病是从他那里传染过来的,因为我只有跟他上床时才不让客人戴套子。曹处长说他最近很忙,要我过一段时间再跟他联系。曹处长说:“最近扫黄抓得很紧,我正在抓这方面工作,忙得很。你也要小心一点!”5 x/ ^& U7 O4 J! N: w" ^6 i, e9 K1 \
  我开始想方设法地放纵我自己。死亡的阴影像苍蝇一样盘绕在我的脑海,一静下神来,我就看到死神笑容满面地朝我走来,张着双手,就像那些垂涎欲滴的嫖客想拥抱我一样。我不分黑夜白天地接客,心里充满了发泄的快感,肉体麻木得跟我老家门口的土坯一般。
- N5 \# k6 b: _9 P  我觉得性本来就是一种发泄,嫖客们花钱是为了发泄,我们赚钱也是为了发泄。在现在社会,男女之间已经没有秘密可言,那些神秘而高贵的东西,早就被我们摧毁了。% }& O$ j' D6 m- L1 k: H
  我不叫客人们戴避孕套就跟他们上床。有的客人自己要戴,我说我不太习惯那东西,他们就放弃了。我希望把自己身上的恶病,能完整无缺地传染给他们,让他们体验跟我一样的痛苦。反正这病不是我创造的,我既然成了牺牲品,我觉得那些衣冠禽兽们也应该跟我一样痛苦地受难,跟我一起跨进地狱。
% l0 c/ I9 r6 i  我对那些用公费嫖宿的人慷慨地敞开胸怀,伸展双脚,向那些在女人身上挥金如土的暴发户们投怀送抱。5 l1 b4 `& w& j8 G  L4 b- y
  我就像瘟神一样,疯狂地捕捉着牺牲品。我觉得我的轻薄的肉身正在快速地离我而去,如风中云烟一般。可能我某一天在走向阴间的时候,感觉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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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8 Q' r& m# ?" T+ e+ y  崔容察觉出我的异样。她递给我一支烟,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毫不犹豫接过就抽了起来。在吞云吐雾中,我飘飘欲仙,身子像被一双重手抛了起来,在高高的空中飘荡,然后又被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接住,它们抚摸着我,从头到脚,从肉身到灵魂,什么痛苦都烟消云散了。
7 a) y% C) _! k2 e$ `  那种烟的力量真是神奇,你睁大眼睛都可以体会到梦中的感觉。后来我就向崔容采购。崔容有一个神秘的路子,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途径弄到那些白粉的。我的存款像流水般涌了出去。
4 n8 k* \2 E, q2 D5 H8 q$ ]: Y7 `2 {5 [  于是,我只好更加拼命地接客。晚上我一直要到三四点的时候才回来,然后再昏昏沉沉地睡上一个白天。1 R* r/ r, j2 G# }  A
  我觉得我的下半身都麻木了,它就像是长在客人身上一样,不知痛痒。看着他们在我身上折腾,我就像看着邻居家的大叔在起劲地打麦一样。他们汗流满面,气喘吁吁,聚精会神地在品尝着收获的快乐。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对大脑神经的刺激,每隔几天,没有例行的刺激我便萎靡不振,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而一受到刺激,我就像长了翅膀一样。
9 e$ I* j1 t/ Y# x  p# t  感谢上天创造了这么一种神奇的尤物,给我带来了无穷的力量。在我最痛楚的时候,它安抚着我,就像安抚着一只受伤的小鸟。
; j, s5 n7 E# P; l% l$ p  我决定报复那个第一次刺了我一刀的那个台商谢老板。我先找了陈木扁,要了谢老板的电话。陈木扁怜惜地看着我,说我瘦了很多。他说:“姑娘,你要是觉得吃那碗饭不安稳,你还可以回来,我跟谢老板求求情。我在他面前说话还是算点数的。”
( k6 N3 u. C, ?: X, y* G8 E  我觉得老扁还算是个好人,这在现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上真是难得,虽然我看到,他的内心里其实对我也有点不怀好意。0 f  H, c/ `* _5 I6 U+ W0 z
  我给谢老板打了电话,谢老板冷笑着说:“干你们这行的,又要票子,又要面子,怎么吃得开?我还记着你的那一巴掌呢!我到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
; ]# ], D  C: M) h  我笑着说:“我还记着你捅了我的那一刀呢!我的心里到现在还在流血!”
: Y* c# ~8 ?! D; L9 N( y3 ]  谢老板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回味无穷的笑声持续了约十秒钟。我像再次被他奸淫了一样,身上毛孔都竖立起来。于是我们约定晚上在初次见面的老地方,妞妞带我去的那家酒店他的包房里见面。
: y% O( e' s* H  晚上,我按时来到谢老板的房间。谢老板一边脱衣服一边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回头找我的。你还没真正见识到我的床上雄姿呢!我是宝刀未老。我们俩算是有缘,今后你就做我的情人吧。我不要你做二奶,二奶多难听?但我亏不了你。”说着,他一把就搂住我。
7 r$ n- ]3 g  D' O- p8 C  我的身上像爬上了一条红蜈蚣。我让谢老板先喝了几杯酒,然后跟他上床。我看到他一边忙活,一边陶醉的神态,心里特别兴奋。因为我通过这种不公平的交易方式,把我身上的病毒传染给了他。我在被他操纵的同时,也享受到了报复的快意。这种快意让我浑身清爽。) `0 q' L+ ^8 H  L7 ~1 j
  我觉得我第一次达到了性高潮。5 x- r  O" z9 V4 g( u
  两天后,我忽然接到了上次给我检查的那位医生的电话,他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他把血样报告送到省医院重新作了鉴定,结果是,我得的只是比一般的淋病严重一些的性病,而不是受怀疑的艾滋病。他向我道了歉,说要是化验结果早点出来的话,我也没必要虚惊一场了。* F* ^! y$ d  F( P8 |
  我呆住了。我觉得自己又被强奸了一次,而且这次还是自愿的!我在卫生间里呕吐了约半个小时,连眼泪都呕出来了。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又想起了谢老板兴奋而且得意的脸,觉得全身都要垮塌下来了。* |5 I6 v9 v8 J0 S( v5 E5 q
  崔容疲惫地对我说:“谢老板这种人你玩不过他的,除非你只往他身上挖钱。台湾的商人精得要命,喜欢耍心眼。”
8 a2 f) q% S4 X; \( m" |  崔容越来越憔悴,她瘦得手臂上青青的血管都凸出来了,跟我刚见到她时,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她本来只是固定地在那家夜总会出入,但是现在也开始到其它次一些的地方去揽活了。
6 V3 n1 ]& D; X+ K6 Y  一次,她连续几天发低烧。她让我给她去寄一封信。我看了信上面署的发信地址是深圳,愣了一下,又不好发问。干我们这行的,填个假地址,写几句谎话给家人是常事。但是让我吃惊的是,崔容寄出去的信的接收人也在清城。我不知道收信人会不会去注意到信上的邮戳。
) E. d% g* b" O( p# [/ ^5 s  n! N  K  我想,崔容如果不是到了这种地步,是决不会写这封信的。看着她气若游丝的样子,我的泪水便下来了。2 I4 Z! \; t. s* E
  过年之后,市里为了整顿市容,开始大规模地扫黄。曹处长早就跟我常去的酒店俱乐部老板打了招呼。但是我们对老顾客照样接待。
* R' p9 N, i  x1 z6 P6 f  元宵节晚上,清城四处灯红酒绿,一派繁荣熙和景象。我正要跟一位东北来的客商上床时,警察来了。
1 k4 b8 T4 L/ g9 C4 \7 Q4 b  我被带到了省女劳教所。5 }! H4 h3 w* b1 `
  这是我第一次到这里来。里面关的大几百号女人,差不多都跟我同样年龄。我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回到中学了。
  x& s4 @; W" O9 m& R3 G) e  入所的第一道程序是例行的身体检查。我被剥光了身子任医生们摆布,其中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医生。我的HIV血样抽检呈现出的是阳性。这次可能是真的患上艾滋病了!
8 F3 B- A' T5 Q9 H( h2 u  我被单独关在一个潮湿的房间,每次那些女警察给我送饭时,都戴着口罩和手套,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6 ^2 p, H7 l& [& c; f7 D1 F
  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使我觉得自己是大难临头了!/ p0 }* y: R* h; n! X# f7 x
  劳教所的警察很严厉,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些社会渣滓。他们一火起来就对我们拳打脚踢。我就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最难受的是毒瘾上来的时候,我拿脑袋往墙上撞。劳教所里连烟都不让抽,我把手指头都咬得肿破了。夜晚的时光是最难熬的,我过惯了夜生活,但是劳教所里九点一过就要熄灯。我从小就害怕黑暗,我缩在角落里,连眼睛都不敢睁开。闭上眼所见到的黑暗跟睁开眼时是不一样的。一睁开眼你就觉得孤独,而闭上眼你至少还可以有些许美妙的想象。( O1 E5 `  ?% ]  L  S
  两种黑暗,两种天地。
, C' A* }$ E) ^$ j; ~8 e2 A7 Q7 Z  K  十来天下来我被煎熬得颧骨高凸,两眼发热,双手震颤。不久,我又变得怕光了。
8 {4 v: d( d4 j  我决定找机会逃离这个地方。我向中队长提出参加早操的要求。中队长想了想,看看我的样子就同意了。但是每次出操的时候,老有一个女警察站在我后面,搞得我很别扭。
# S9 Q  ]+ O0 U" b; D* f7 }) T, q  一天出完操后,我借口上卫生间,然后撞破墙上镜子,用一块玻璃碎片割破了手腕。在割手腕时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咬牙割了。我的酡红的鲜血,像破裂水管的自来水喷射出来,我吓得晕倒在地。五分钟后就有一位女警推门进来,看到满地是血,她赶紧把我拖出卫生间。中队长马上打电话要了一辆救护车,将我送到医院。5 _  V5 O  d: x8 v4 }% n. T$ ]
  其实我割裂的只是血管,而不是动脉。医生给我止了血,然后就打点滴。有一个女警察在看守我,她的年龄看上去不会比我大多少,她坐不住,老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掀起窗帘看看外面,一会儿又拉起裤管,扭着头顺着肩膀往自己后面下半身看。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她还扭着身子偷偷走了几下台步。
/ @9 }8 T- ^0 W$ \1 K" e  我装作睡着了,呼吸均匀,一只手垂到床沿下。那女警察看我睡熟了,就匆匆忙忙上卫生间去了。我迅速拔掉针管,呼啦一下跳下床就跑。进医院的时候我没换衣服,所以医生护士都没认出我,我顺利地离开了病房。
6 b' ^2 V8 k. p1 L* H  一出医院,我赶紧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要司机把我送到我的住处。
8 A# I! |7 U  {/ a0 H7 f1 A( F0 v  我在住所取了存款后就直奔火车站。我被逮住时,没有供出我跟崔容合住的地方。我挤上了开往北京的46次列车。火车一起动,我整个人就瘫软在座位上了。3 C$ ^& g/ s- p0 t
  这次,我是真的累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6-23 00:54:51 | 显示全部楼层

* Q3 K) q& _6 h  列车过了长江后,我开始考虑是回家,还是去山东找我的先前的男朋友。最后我决定还是先去找我的男朋友。他是我有生之年最想见到的人,虽然我心里还在恨他。1 e! p$ W; l. x. q- @# {- b# j
  我在济南下了车,找到我男朋友的学校。他们学校不算很大,但却古色古香的,有将近百年的历史了。
* S; c+ M7 _+ B$ ?3 ~  我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宿舍。他们的宿舍还没有我的住所一半宽敞,有些乱,四处都是脏衣服,臭袜子。如果他还是我的男朋友的话,我就要替他收拾房间了。他的同学告诉我他踢球去了,我就在他们的宿舍等着。他的床上贴着几张时下当红明星的照片,有一个长得很像我。我的心里有些热乎。2 I* L3 O) N5 E8 v$ ], j
  一个多小时后他回来了,满身是汗,像刚从庄稼地回来。他见到我的时候,吃了一惊。他迅速往四周溜了一眼,说:“大丫,你没跟其他人说我们俩的关系吧?”- g1 ]; t/ o7 z1 f2 ~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凉了半截。本来我只是想来看看他的,而他可能却误解为我是来跟他摊牌什么的。
" k* h; q; X; C  这时,我突然冒出想要跟他上床的念头。我觉得这样也算是公平的。我说我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我想约他出去好好谈一次,然后,我顿了下说,我们从此以后就再不见面。- |- G! e7 \& f8 {# o, J3 a1 r/ Y! [/ p
  他打量了一下我的胸脯,咽了口唾沫就答应了。他的最后这个动作让我感到有点悲哀。其实,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尽管他们的伪装千姿百态,或俗或雅,或年轻或老态龙钟。干我们这行的,对男人来说真是最合理不过了,既不要承担任何社会责任,又可以满足内心里不可告人的欲望。因此我觉得我选择到他这里来是对的。这个年轻而虚伪的男人,注定应该跟我一起堕落。* g- b( Z' l( m$ g( C/ F$ r' `
  我在一家酒店开了一个豪华的房间.我的前男朋友,如今应该算是我的客人的他来了。他坐在沙发上,身子拼命往前拱,显得很紧张。一会儿又半靠在沙发上,二郎腿换来换去的。
% H6 M# E# Q2 C! E0 ~7 [  我给他倒了一杯人头马,然后就上浴室冲澡去了。我故意把水开得很大,好让他听见哗哗的水声,咽着口水,想入非非。
, X( B& Y' I; F6 u$ J  我洗好澡后出来,发现我的箱子被挪动过了。我不动声色,问他要不要去洗一下,他摇了摇头,盯着我,喉结拼命地上下滑动,像是有人在用手扯动一样。( @* s8 o: V7 r/ O# g; ~
  我坐在他身边,一把搂住他。他紧紧地抱住我,呼吸紧促地说道:“我们这只是玩玩,对不对?”: ]: A& }: K' ]1 s
  我说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他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说道:“听我爸说你在南边是干那个的。”
) u6 `+ [+ X) m  我没有否认。我觉得我没必要去否认。任何否认对我来说都已经失去了积极的意义。4 \# i$ z7 D( [: e6 z% W
  我们上床了。我表现得非常激情,就像一只恶兽摆布它的猎物一样。他刚开始时有点手忙脚乱,后来就像发疯了似的来劲。他是踢球的,体力很壮,把我折腾得全身软塌塌的。后来我就成了波涛汹涌的汪洋里的一条船,任他摆布。1 ]) \0 I8 J' \6 @- M& t
  这是我出道以来最快乐的一次性体验。# c$ d+ _5 p2 \0 ~+ O/ v1 i6 ?" P( w
  事情过后我们俩都坐不起来了。他就像蔫掉的高粱秆子一般,神情迷离地看着我。他问我想在济南呆多少天,我说明天就走。我看他还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心里暗暗又有些疼惜他。我们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又来了一次。这次他老到多了,增加了一些技术性方面的难度。但是我的身子好像已经麻木了,我更多的只是在应付他。他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才趴下来,半睁着眼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能在这之前他对性抱满了无限的希望,但是品尝之后又觉得不过如此。% Z( G7 x8 B1 |2 {& b
  任何希望都只是一种假设,戳穿之后它的意义就掉价了。性只不过是人生经历中的一层薄纸,捅破了就那么回事,爱情也随之飘忽不定,然后你就不得不去另起炉灶,考虑人生的重新定位。* ^% o  B$ M9 L" T
  他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五千块钱。他犹豫一下就收下了。这是我从事性交易的时候,第一次付钱给别人家。他也是我上过床的第一个肉体上完整的男人。我知道他跨出这个门后,他的一生都要改变了。他的身上已经渗透进我身上的那些肮脏的东西,包括肉体和精神上的。我用最恶毒的与最快乐的方式,报复了一个男人,影响了他的一生。7 l! G6 ^0 [, g4 D  z
  性真像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而我,则是一柄亮丽的刀鞘。8 C7 y8 H6 ~0 C
  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我踏上了归乡之旅。
2 m. ^) N8 }3 k4 S5 A+ c4 U  离家已经两年多了,家乡的土地仍然是光秃秃的,一派苍凉景象。固执而疲惫的父亲还是老样子,整天埋头编着竹器。母亲苍老了很多,家里多了一尊泥塑菩萨,母亲终日吃素,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我的傻哥哥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抹了一头的发油,还拿着一把梳子整天在那梳头。他油光发亮的头发,跟他愚蠢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口水绵绵不绝,那是他身上唯一充满生命的东西。
  Z1 A2 r- n% R( A" S  l  从我哥哥身上,我看到精神病患者与傻子的差别只在于,前者不易被发现,充满蛊惑,有时还充当重要的角色。而后者则命中注定是一堆行尸走肉,受人鄙视。# m8 h* g6 |- T1 U) B
  我父亲可能早已知道我在南边从事的职业,他理都不理我。他重重地朝巴掌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又编起竹器来。
; T! j, ?3 G/ ?- k3 n- ^  我母亲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告诉我说镇长来过了,说要我改邪归正,要不就把我父母带到镇上去,丢人现眼。我觉得在我曾经接触过的人中,根本就判断不出他们所谓的正邪。走在大街上,我见过的正人君子多了。他们目不斜视,匆匆忙忙,正儿八经,一副重大事业在肩的样子。但是一到床上,他们就丑态毕露,一副饿狗扑食的嘴脸。& H  m8 L" v5 k; A2 l
  我给家里留下五万块钱。我知道我父亲除了贫穷与自私之外,还极端热爱面子。所以我把钱交给了我母亲。我母亲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愣了大半天,最后居然哗啦啦哭了起来。
. p5 `! q; E! K6 l7 d  H8 t  我踏出这个家门的时候,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在这之前我是一只脚踏进死亡的门槛,现在是两只脚都踏进去了。% D$ y1 o( B- ~3 F( g( u9 l; d7 a+ F6 ^
  我离开家门的时候,忽然听到我父亲在我后面用吐了一口痰声很浓的唾沫。它像一颗子弹一样击中了我的后背,让我的脊梁骨凉飕飕的。我的亲生父亲,就是这样为我送终的。4 @6 m# ^) Q/ h" `
  我来到镇上,先去看了一下我呆过六年的母校。学校里学生们的表情都差不多,既严肃又紧张,反正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我没有遇到熟悉的老师。然后我找上了我前男朋友的家。# o' K' s9 L- {/ [! a
  那位以前的副镇长,如今的镇长正在用晚餐,他粗重地咀嚼骨肉的声音我在门口就听到了。他差点没认出我来。看来我跟两年前相比变化太大了,这可能不单是我装饰方面的变化。他看我的眼睛有点异样,像在夜间寻找田鸡的手电筒。' w+ ~* y0 Z, a7 f
  我知道他肯定会上钩的。
6 X4 Z5 b  a+ V! L$ @* N% I: l  我自我介绍了一下,说我现在正在南方一家公司任职,老板是个台湾人,这次回家看看,顺便也来拜访一下他。镇长嘴里衔着一块鸡骨头,慌忙笑嘻嘻地起来让座。他说他早就知道妞妞是在瞎编排我。他问我吃过饭没有,没吃就一起来吃。
, Q! h2 a- o: ?8 Z# J5 U  他老婆在厨房喊问了一声谁来了,镇长立即就不吭声了。
! g" x: L4 A1 k: M  我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当初要是我跟他儿子没断,该有多好?都说性格有遗传的因素,要是镇长儿子也像他爹,我这么一吆喝,我前男朋友他还敢放个屁?
, Y# Z$ q7 r* Z5 r+ y0 l" A$ m% L3 {  我说我在镇上找不到住宿的地方,要他帮我找家旅社。镇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进厨房跟他老婆嘀咕了一会,她老婆探出头看了我一眼。镇长于是就跟我出门了。
5 u+ C! H0 R2 @! d, Z+ i/ r* |  镇长带我来到镇上最好的一家旅社,开了一个房间。像这种住宿费,他要么可以放在公费里报销,要么就干脆不付钱。在这个镇上,他放个屁,人家也要憋住呼吸猜想半天,他的话比中央领导人还管用。
5 u/ ~1 H: S) Y7 c) N" h  我没告诉他我跟他儿子见面的事。他坐在房间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受过酒精浸泡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身子。我比两年前更丰满了。我现在的体形正合中年男人们的口味。年轻人看女孩子比较喜欢瘦弱的身材,但是中年男人出于身体适用的考虑,更喜欢偏胖的女孩。床头上跟街头上的品味完全是两码事。! _: \; r1 e/ j" ^( h% r+ I
  我冲了个澡出来后,房间里已经烟雾腾腾了。我要镇长也去洗一下,他说他从来就不太喜欢洗澡,每天就用湿毛巾擦擦身子。他说:“洗澡浪费时间。我忙得很。”1 n/ J3 n- ^5 M3 E: c
  他迫不及待地就开始脱衣服。我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泥土与汗水混合的味道。我问他妞妞是不是也跟他上过床,他一边手忙脚乱,全身大动,喘着粗气说:“她哪能跟你比?笨鸭子一样,还有狐臭。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一声。”" X% K( q6 b+ z" i% `1 M$ o* W) e
  他的床上功夫,比他儿子要强多了,花样百出,把我弄得死去活来。
; s* X# y+ e" C' n3 Z6 W) u5 Z  两小时后,他心满意足地走了。我收拾了一下,连夜离开了小镇。我怕节外生枝,劳教所说不定已经把我偷跑的消息告诉给我们镇政府了。我觉得我欠家乡的一切已经偿还完了,而这里欠我的我也得到了补偿。
3 C( e, C9 h' [+ A% A" T  我是永远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我于是重新挤上了开往南方的列车。我深信这是一趟不归之旅,这趟列车将把我拉向地狱,而不是先前我所想象的天堂。
 楼主| 发表于 2009-6-23 00:55:30 | 显示全部楼层

- a- U5 u' Y2 J  [& a+ m+ e0 U  一到清城,我就去了以前我跟崔容合租的那套公寓,那是我真正的家,虽然我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很大。我美美地睡了一觉。这一觉连一点梦的影子都没有,真是舒服。& }. C1 L! ~/ i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崔容回来了。她瘦得差不多只剩下骨架了。她可能是刚刚搞到毒品,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躺倒在床,吸了起来。我也来了两口,身子一下子轻松多了。  E# n5 g! v, H: t! r
  崔容歇了一会说,警察到这里来找过我了,还要她随时向他们汇报我的行踪。' X. N+ s. H# }$ q/ Z6 F. X4 ?
  我问她说想怎么办,崔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我才懒得理他们呢。不过最近你最好小心一点。现在扫黄扫得很紧,我都快要山穷水尽了。我把能卖的东西全都卖了,卖来卖去,觉得还是自己的身子最值钱。不过现在也快没人要了,也卖不动了。我要死了。”
; m# Q8 a! T8 a  U. ^8 }# ]* g6 J  最后一句话她是用清城的方言说的,听起来像真是那么回事。
: A+ a$ m* U# p: i: t. L7 C  那几天,我除了到附近买些食物跟日用品外,差不多都呆在屋里。崔容昼出晚归,形容枯槁,走起路来脚步都不太稳了。有一次,她两天都没有回来。我给她单位打了电话。电话那头一个中年女人说:“她早就不在我们公司上班了。”4 [+ S3 Q; }1 i7 e6 d
  我想崔容可能是出事了,心里急得要命。她是我在这边最初的伴侣,我也希望她能陪伴我走到人生尽头。
$ s# l& R3 ^. q9 F8 J. l9 g* H0 S  几天后,崔容突然回来了,她头发凌乱,颧骨高凸,差点叫我认不出来。崔容一下子躺倒在床,她告诉我说,她刚刚从戒毒所逃出来,因为几天时间没有吸毒,她的精神快要垮了。4 H5 ?9 d! e3 ?
  她拿出一块白色的玉,还有一张地址,跟我说:“丫,这是一块和田玉,上面刻着我的名字,我想请你帮我带给我的父亲。我父亲见到它时,他什么都会明白的。”. p% Y& s3 N5 @$ W) M; b
  我有点诧异。她以前告诉我,她的家是在内地的。崔容说:“我妈是内地人。我从小就跟我爸在清城上的学。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父母,我现在去了哪里。”0 M0 W8 w6 S* t: z( Y
  崔容当夜就离开了清城,像一片飘飘荡荡的树叶。她的身影使夜空变得异常膨胀,然而又很空虚。7 a  _# Y- _! \
  望着她的背影,我的泪水下来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难受而哭。崔容她在绝望的时候至少还有个男朋友,而我却是孑然一身。/ I/ l/ p5 ^$ |  x4 f
  我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孤独。从窗口望出去,万家灯火,我的居室显得清冷空洞。' m+ f/ o# B2 W8 s" B1 B
  那天晚上,我到街上找到一个样子还过得去的中年男人,把他带回我的住所。在床上我激情高昂,欲死欲活,把那个男人折腾得差点都站不起来了。
4 G, s" C6 H) b8 e: g5 \  第二天一大早,那个男人扔下五百块钱后,跌跌爬爬地就走了。* z. V8 c; G. C' o, d/ Q
  我心里于是感到更加空虚。第二天我逛了好几家商场,买了一大堆衣服。回来时我把每件衣服都试穿了一次,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孤芳自赏。我自我摆弄了约两个多小时。
3 ~3 C4 Y: b/ ~4 C. W  最后我走累了,便脱光了衣服,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哭泣有的时候真让人感到舒服,它是对疲惫与烦闷的一种补充作用。哭着哭着,我就睡着了。  o3 A% u; l2 c) R
  我在地上睡了整整一天。其间电话响了好几次,我都没去接。我知道那不可能是崔容的电话。
! Z2 N3 K$ R0 e  两天后,我按照崔容给我的地址,找上了她的家。我把那块和田玉挂在脖子上。我希望它能给我带来吉利。
$ r) s" X' D# [% P' i  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开门的居然是曹处长。曹处长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屋里,低声说道:“你怎么找上我家来了?我太太正在屋里做饭呢!”# M. `9 \# [9 R* N: ~/ G
  我突然间又不想把崔容的那块和田白玉交给他了。我不知道如何去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这种事如果说白了,连我这样的知情人也要跟着蒙羞,而不是摆出高姿态在旁边看戏。我觉得崔容的这块白玉倘若交给她的父母,肯定会在他们的身上捅上一刀,虽然她不知道我与她父亲的暧昧关系。
* `+ z7 ?! F( w, p: u  我约曹处长出去。他进去跟他老婆嘀咕了几句后,就披着衣服出来了。像那位镇长一样,他显然也有惧内的美德。我想,平时行为不太检点的人,可能大都有惧内的不良习惯。他的太太可能也不像他以前在酒店里跟我介绍的那么乖顺。) h" Y: X7 x, ]% H8 V8 z# K+ x
  我把他带到我的住处,然后给他讲述关于崔容的故事。崔容的故事娓娓动听,曹处长说:“什么时候你带她来见我,我好好跟她谈谈。”
8 Z3 p, U6 N# ^! k3 ]" ]8 Z+ N  接着,我就跟曹处长上床了。我觉得他正合适充当我的报复对象。曹处长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就像一条饥饿的狼。他剥开我的领子。突然,他一下子呆住了。/ O" o! k+ |9 _! D& f
  我知道,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这时,我的内心产生了极度的快感。这是性的快感所不能比拟的!' R! k3 A" b4 F3 c" ]1 ^
  曹处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了。这是我意料中的事。突然,他怒不可遏地甩了我一巴掌,一把将我脖子上的和田玉扯了下来,说:“这块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我的女儿呢?”
: A* M- t1 D( K# Q6 C. D  我笑着说:“她跟我曾经是同行,不过,她现在到深圳去了。这块玉是她让我带来给你的。”
  I; a" a! z  M$ c  曹处长一下子松软了下来,说:“你想怎么样?”
$ {; {  l8 Q+ x  我微笑着说,到时候我要是捅出我们之间的事的话,他该怎么办?曹处长又甩了我一个巴掌,咆哮着说:# d% `& o+ O) g$ l& {. n
  “没人会相信一个婊子的话的!”
+ s. q1 u8 m9 l0 I5 g9 V; G  B  我嘴里流出血来,我感觉到了咸味。但是我笑了。是的,我是婊子,而他则是婊子的父亲!
. U8 X# t+ a* |: y; m- A  我看到他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他的头发从额上耷拉下来,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块和田玉,像是要哭的样子,脸上肌肉松弛不堪,像一条沙皮狗。
6 M* B- E* K* I  男人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放下他们厚重的面子。而一旦放下面子,他们便什么都没有了。
% `& V5 f- E. t7 Z8 I  n3 X( R  我想去看一下陈木扁。
# T( i6 N! q3 [$ V+ }  一想起他,我就想到了他在火车上粗重的鼾声。他是我离开家后见到的唯一的一位守本分的男人,虽然我知道他心里也曾打过我的主意。这让我难过,我也替他难过。人活得太实在也不是个办法,你勤勤恳恳了一辈子,想摆出另类的活法,但是你付出的努力如果得不到补偿,那么这个人生,对你来说就像是走过场一样,你只能是个跑龙套的,永远充当不了社会的主角。9 f: w7 x( v9 @
  我听说老扁他已经被解雇了。5 l5 K0 y/ a6 r+ Q5 ?9 f1 Q. m9 A
  他患了肝癌,回天无术,像一根枯萎的树枝一样躺在医院里,整日高声呻吟着,痛苦不堪,把枕头都撕成了碎片。他与死亡搏斗的啸声,把医院的楼道撞击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他比以前瘦了一半,手上满是鼓起的青筋,脸上像是在火炉里烤过的山芋,皱皱巴巴的。他的嘴唇松弛得就像要滑落到胸脯一般。
, \0 T3 I( ^. c; Z. u4 u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这是我第一次最真切地看到了死亡。死亡并不是瞬间的消逝,而是一种活生生的存在,就像我面前的老扁。我觉得自己现在正站在死亡的门槛。这个边缘没有界限。
) I/ O& `( v4 ?  我想到了自己患的病,但又不能跟老扁同病相怜。老扁已经年过五十,该怎么活的,他也差不多都活过了,该明白的事情我想也应该明白了。而我才刚活过二十岁,含苞待放,正是荠苗青青的时候。该活的我都还没有活过。我没有尝试过婚姻,没有过养儿育女的快乐,没有个男人在身边疼过我。我只有过性,有过钱。* \& L" X' V# t2 U3 f& r0 O
  我想我将死不瞑目的!因为我没有真正活过。9 M. O; ]4 _" f% J. T. g
  艾滋病也是一种癌症,是性癌。它是所有癌症中最复杂的症状,无药可治,让你身心备受折磨。与其它癌症不同的是,艾滋病最初是以无限快乐的形式出现的,快乐成了痛苦的根源。) v2 F& I$ L7 @' T( D- G
  我根本就不想去找医生医治。但是我也不能像老扁一样枯萎下去,那样的话太痛苦了,我也受不了。我决定选择直接死亡作为逃脱病魔的方式,而不是让死亡在我身上翻来覆去,唱歌跳舞。: v$ c( z/ U  P
  也该是到我报复的时候了。人生恩怨,总该有个了结,不然人活着就没多大意思。
" S% b' b( w+ I7 ~  我妈在我开始懂事时,曾经跟我说过:“大丫,人这辈子,就像扫地一样,必须一尘不染。”$ t, v! J8 j# G, `( N
  我给谢老板打了个电话,他犹豫了一会,答应后天跟我见面。" H8 B" ]6 U* @  {6 d, T, m
  我在街上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锋芒毕露,寒光闪闪。我握着匕首练习刺杀了一天,觉得准头跟力度都还行。我用匕首在沙发上捅了一通,找到了一些硬实但又有松软的感觉。这个感觉很到位。房间里被我捅得凌乱不堪。我觉得我的刀技对付起谢老板来,已经绰绰有余了。
: K8 G+ c) J  O. Y* U" c2 A  那天在跟谢老板见面前,我吸了很多白粉,精神抖擞,苍白的脸上焕发着红光。我照了一下镜子,看到了镜子中一个娇艳的美女,眼神就像斜阳一般。白粉虽然恶毒,但是它沁人心脾,让人无法放弃。我觉得自己的形象美艳异常,光彩照人。
5 d2 J) W7 |3 u( u$ _4 Q$ @8 k  我跟谢老板还是在以前我们第一次做生意时,他租的酒店的房间里见面。
9 O: B1 }/ u) w3 L/ {$ c5 \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这个房间。谢老板有事还没回来,我让服务小姐先开了房间。我先将房间里的灯光布置得阴森森的,人一进去,只有一对眼睛在泛着亮光。然后我又把灯打到最亮,把音响开得很大。
& ?9 T0 `+ t+ s; L" p  我突然间像是找到了女人出嫁时的那种美妙的感觉。
5 U) }5 g8 M* N8 Q  对我来说,出嫁无非也就是先让你兴奋不安,然后在你等待的希望破灭之后,将你布置于一个阴森森的地方,无法脱身。
+ E% _/ P1 J  a8 c, H6 g5 F- O  我又把灯光拧得昏暗了。我照了一下镜子,只见两道泪珠,轻盈地从脸上滑落下来,冰清玉洁。/ Q) J/ m3 A+ v0 {# @9 `5 V
  这是比血还要珍贵的液体。我拿出刀来,将泪珠剔刮得一干二净。泪珠从刀刃上滑下,不留痕迹。
3 p$ B4 ?- A" k  有人在门上敲了两下。该是谢老板回来了!
4 g3 Z- k9 K  y& @/ \- M  谢老板一进房间,我就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抱住了他。他的手里拿着一束鲜艳的花,这跟他猥琐的形象很不相称。我们喝着酒。刚开始时,我还有些紧张,但是当酒喝到五分的时候,我觉得身上充满了气力。我们俩正在亲热的时候,我忽然从怀里掣出刀来,一把朝谢老板的后腰部深深地插进去。
: X  [! h  J7 i  刀子在进入皮肉时,跟捅在皮沙发上一样,我感觉到手头有些生硬吃力,但随即手感就很松软了。/ r, N" N. p" |7 X: E4 T# A
  谢老板闷哼一声,反手用劲抓住我的手腕,然后将我的手摆转过来,拔出了刀。他用力把刀插进了我的肋部。我似乎听到轻微的“噗”的一声,可能这只是我的错觉。我突然间觉得口干舌燥,毛发倒竖,全身松软。( c- h& S2 p7 I+ M$ \8 @
  这时,我看到我的酡红的血,再次像破裂的自来水管一样,怒不可遏地喷射出来。我产生了一种解脱般的感觉,心里非常舒服。. d+ h- A+ n! C& ?
  一瞬之间,我的眼前突然闪现出无数道刺眼的亮光,旋转着,迎面向我扑来。这是一种无比醉人的诱惑!
9 K- Z" T8 P1 }  于是我一头倒了下去。我听到了身体撞击地面时轰然一响,这是我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羽毛似的,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F% r! T% o& l8 L-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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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编:吴玄)
发表于 2009-6-23 03:02: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文刊于07年《西湖》第三期。
 楼主| 发表于 2009-6-23 06:50:34 | 显示全部楼层
因为跟一个朋友说起底层群体,想起了你的这个小说,就干脆转了过来。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2 02:06:3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把这个小说,提一下,估计夏凉同学看了又要受不了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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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每个作者都很愿意尝试多种风格,有点像演员喜欢尝试扮演多种性格的角色一样,扮小丑,未必就要把他当小丑,就算是长期以一个身份为主,梅兰芳扮演的旦角也是非常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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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给夏凉看看我以前写的以男生身份为第一人称的小说,嘿!
发表于 2009-12-22 12: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秦同学写得一开头,我就能看出是男的写的。“那年我才十八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我的青春与前途一下子被他像掐掉烟蒂一样掐灭了。”很男性的语言。整篇文章的文字,我都能感到是个男性在描述。这样的感觉反而好一些。& M  ]! u- U2 [- \9 v0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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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看不得这样的故事,太阴暗了。不是说作家不好,而是故事太惨了。看了这种故事,心情不好。秦作家写得还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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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P2 K( H6 W5 B$ K我其实真的不喜欢梅兰芳。。。不知怎么会有人喜欢看这种男伴女装的戏。还有小沈阳。还有越剧,女扮男装的,我也不喜欢。红楼梦里贾宝玉由女的扮演,我也不喜欢。总之,假的我都不喜欢。我是不是太挑剔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2 14:0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秦同学写得一开头,我就能看出是男的写的。“那年我才十八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我的青春与前途一下子被他像掐掉烟蒂一样掐灭了。”很男性的语言。整篇文章的文字,我都能感到是个男性在描述。这样的感觉反 ...$ M3 g! }( @0 [; n% e
夏凉 发表于 2009-12-22 19:57

: S; u8 Z) q4 V/ Z" m, m  w
. F: f$ j4 i* e, [4 m" J我觉得本文作者之所以这样写,主要还是从写作技巧上考虑的,你不能把作者跟作品混在一起,呵呵!
发表于 2009-12-23 03:36:0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觉得本文作者之所以这样写,主要还是从写作技巧上考虑的,你不能把作者跟作品混在一起,呵呵!5 G: Q$ H* A) |+ G  {  j
无墨 发表于 2009-12-22 21:01
8 V, g  A& B/ [7 ^) Y5 M* c

- r+ m  z$ p4 w0 H赶快把你女扮男装的贴上来,我来感受一下。
发表于 2009-12-23 04:45:50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故事!
; ^, t6 @* t1 @- N4 h! i无衣写得非常精彩!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3 06:40:25 | 显示全部楼层
赶快把你女扮男装的贴上来,我来感受一下。
' M+ K. A% {; g$ K1 ^# ^& `夏凉 发表于 2009-12-23 10:36

" p( H) M% }% c0 T7 _. d" V! ?  f$ n. P$ E# D
我的找找,呵呵!等我回国以后贴给你看吧!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3 06:4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故事!
, }& w8 I( s9 X. e+ Y8 H1 _, v无衣写得非常精彩!
/ V, y1 y; S: x: I# c1 S' {- G  Q$ m闻弦歌 发表于 2009-12-23 11:45

+ p* K- G# b8 `7 x9 j  ]  V% I/ e1 s, E& z
就是太悲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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