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的娘家人中,除以前服侍过周菊的奶娘外,还有颖儿等三个贴身丫鬟,都跟着周菊过去嘉兴,另外周太公还特意点了周家族里的两位能说会道,为人精干的年轻人去送亲,他们在辈份上都算是周菊的堂哥,一个是秀才,一个是举子,此外还有十几个押送嫁妆行仗的精壮家人。
另外,同行的还有姬峰上的“眠茶居士”庄白,他原本是受刘思任之邀约,押送“明茶”去江南的。上次刘兴到福州的时候,曾经带来了刘思任的口信,说是今年天下, D7 }7 [8 s$ ^6 X5 K8 p. ?
大变,只怕茶叶在路上遇到麻烦,因此希望庄白能亲自出山一趟,顺便到南京一游。庄白已有六年多没有出山了,也想借机出去走走,到南京故地重游,因此就应允, L- g$ t1 N( }6 T
了刘思任之邀。正好中秋前后那几天,山上采制的十几石新茶都已经备好,又值周菊于归喜事,太公便让庄白顺便担任娘家的送亲人,庄白欣然答应了。 就在启程送亲的前一天晚上,周太公让赵及把庄白请到了他的“迎风楼”上。这是庄白第三次登上这幢古色古香的清静书楼了。他记得第一次是他刚到周家庄的时候,8 j$ n x3 y3 i- r1 {
他做为远方的来宾,受到了刚刚致仕回乡的周太公高规格的礼遇,太公曾经请他上楼畅谈了一通。第二次是在三年前,太公患了一场重病,为了慎重起见,他给: a- \; ~) R; F9 u" v: N6 n: j
福建巡抚张肯堂修了一封加急短信,要张肯堂迅速赶来周家庄。那时周修流还小,太公就让庄白连夜赶去福州。太公也是在“迎风楼”的竹榻上,颤巍巍地将书信嘱
% w2 E$ ]2 o, t# P托给庄白的。 庄白上了楼,其时虽是中秋,晚风萧瑟,楼中微凉,庄白在太公竹榻的对面坐下。两人一边品茶,一边寒暄着。太公轻轻咳嗽着说:“子清啊,这一趟你担子重,恐怕
0 o% t9 y2 ]/ X( V b+ t要受些苦了。押送茶叶倒是小事,我女儿一行送亲的人多,嫁妆行李什么的也多,只怕要给你添麻烦了。尤其是菊儿,快七年了没有出远门,这一去就是千里迢迢
' ~ ]( p4 w% i1 r的,只怕她身体娇贵了些,路上还得请你多加关照。好在她姐姐周莘在那边,她就跟菊儿的娘亲一样,到时候一应出嫁的事情,她都会打点料理的。” 庄白笑着说:“太公只管放心,我一定会照料好周小姐,把她安然送到山阴的。” 然后,太公起身到书架上拿过两封书信,分别是给巡抚张肯堂,还有刘思任与周莘夫妇的。庄白小心揣进怀里收好了。庄白在“迎风楼”跟太公聊了约有一个多时辰,太公又仔细拜嘱了他一些话,他方才离庄上山去了。 这个晚上,是周菊住在家里的最后一宿。她在她住了六年多的房间里,留恋地巡视着留下的一件件物什,样样看着都揪心。该带走的东西,如今差不多都已经收拾好了,打包装箱。没带走的东西,同样的让她不舍。对着熟悉的房间,她心下不觉一阵悲切,珠泪暗弹。 周菊对着跳跃不定的烛火,想着这些年来发生在这个屋里的种种让人难以割舍的旧事,历历在目。想着出嫁之后,少女的快乐时光不再,将来的日子,又不知该以何种! B1 U; i9 c. l
的面目出现,心里鹿撞不已。她一边又为即将离开的父母家乡哀哀切切。这时,方竹枝进来了。周菊发现,本来丰润精神年轻的母亲,几天来似乎一下子瘦了一圈," j3 z# ]+ C; X
一股难以察觉的老气,正悄然袭上母亲的脸容。周菊心里明白,在她离开这个家后,母亲一人独撑着这么大的一个家,又要照顾年老多病的父亲,今后的日子一定要# d% C( Y6 A5 q. P) I+ ?% L
更难熬了。她心里一痛,眼泪又出来了。 方竹枝抚着她的圆溜的肩背,噙泪笑着说:“傻孩子,好好的喜事,伤什么心呢!难不成你还想在娘家呆一辈子不成?!而且夫婿也是你自己相中的,过门之后,一对儿恩恩爱爱的,说不尽的美满日子……”这些话还没有说完,自己的眼泪已经下来了。 第二天辰牌时分是吉时,十几辆满载着随行送亲的人,还有嫁妆和货物的马车启程了。周菊跟奶娘,丫鬟们坐的是软轿子。庄白一身的紧扎短靠,布衣芒鞋竹笠,干净
4 y# N& p3 F2 X: y, Z利索。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粗麻布包裹着的窄长木盒子,约有五尺,手里攥着一根油亮的牛皮马鞭子,精神矍铄。周太公拄着拐杖站在村口,满意地望着他,微笑着# k- ?; P/ q! r9 E( {, o- B& s( V
说:“子清,有你伴行,老夫可以放心了。一路上你但请便宜行事。” 庄白深深拜别过了太公。方竹枝带着两个丫鬟,一路送着车队到了周家庄庄口的小溪旁,看着车队过了桥,直到望不到车仗的影子了,才洒泪回庄里去。 车队沿着小路走了大半天,黄昏时到了福州城。庄白找了家大客栈,安排大家住下了,然后自己只身一人到抚院大衙去,拜谒张肯堂,向他递交了周太公的信。这只是
' \+ m z1 D9 \. D* V一封致谢的书信,是感谢张肯堂三个月前为周菊的婚事操了心的。张肯堂是曹溶与周菊名义上冰人,又是做为男家的仪式上的求婚人,此时见喜事在即了,心下自然
- \2 D# h; m; c a欣喜。他当下就在抚院中点了十二个精壮的军士,派遣他们随着庄白他们的车队,一起去山阴。张肯堂捋着僵硬的胡子,笑着对庄白说:“子清呀,每次周太公和畏
8 r: c9 B3 p$ W- O! }7 b行提起你的时候,都深存敬意,赞许有加,以高士相称。本堂可不能落后啊。” 于是,他特意选了一匹上好的雪白色快马,送给庄白,庄白深深谢过了。本来张肯堂还想要派两艘官船送他们去浙东的,不过庄白考虑到秋季海上风向多变,又兼担心
/ }. L- z" A4 x( _周菊晕船,因此最后还是决定走陆路,谢绝了他的盛情。周菊为人大度,善解人意,识得事体,也弃轿坐车,这样旅途就顺畅了许多。从福州到浙江处州的路径,山3 U% u3 d1 n) W
路崎岖,庄白让车队晓行夜宿,不敢大意。一路上虽然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觊觎着车队,但是忌惮于那十几个精壮的军汉,因此都是有惊无险。不几日,直到车队过了
" @; t# j) R% m% q a" q4 x雁荡山后,进入处州境内了,庄白才暗中舒了口气,再往北走,就多是人烟辐辏之地了。 周修流离开南京时,不另带行脚,只身一人骑了郑森赠送给他的那匹“乌龙”黑马,就往太湖去了。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周菊了,他心里忍不住就兴奋起来,不觉快马
: L' e! t. k" R& f加鞭,兼程而行,不日就过了浒墅关,到了长洲阊门外。他先寻到了“明泉茶庄”在苏州城里专诸巷的分号,见过了山阴刘府的管家刘祥的儿子、掌柜刘大银。刘大4 d, V% i( }8 p. x i0 k7 N
银早就听说过周修流的名字,知道他是他们家主母的同父异母弟弟,因此招待的十分殷勤,备下了上好的酒菜。周修流也知道刘大银父子跟刘家特殊的关系,因此只
. _! N, i9 D( f9 Y7 W是随口问了几句生意上的事,也不查看账簿什么的。刘大银告诉了他春天时刘思任来看茶,受到沈员外等人刁难的事,要周修流见到沈员外时,要多存个心眼。周修
5 E# p) G2 Y. Z3 i/ f6 u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了笑就去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周修流把“乌龙”留在茶庄里,吩咐伙计好好喂些草料,然后叫了一辆马车,带上店里的一个伙计,先到闹市区,挑选了一大堆的生活用品,吃食干货,3 V) f7 |: _ H( |+ h N( b+ H
让伙计抱着放上了马车,准备送给红歌。他离开南京时刘思任曾经告诉他,不要给红歌银子,给了她也不会花掉,还不如置办些日常生活用品实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