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江南雨．江南血 ８１

秦无衣

<font size="5"><span style="font-weight: bold; font-style: italic; color: Lime;">夏至　81</span></font><br> <br>三人正说着话，忽然院子外有人叩门。这时老苍头正在后房中打盹，没有听见。周修流起身说：“我去看看便来。”<br><br>他到前面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刘宗周的学生黄宗羲，陈确，还有复社的侯方域，冒辟疆两位公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厮，挑着一副酒食担子。他慌忙把他们让进大门来，说：“列位深夜来访，定然是来找念公了？真是凑巧，他还没有睡下。”<br><br>黄宗羲笑着说：“呀，原来是周公子。我知道念公晚上一般都要过了三更才睡下的。”<br><br>周修流笑着说：“我们三人正在聊家事呢，念公兴头正高。”<br><br>黄宗羲说：“如此甚好。今天是念公他老人家的寿诞，我们几个特来给他贺寿的。我们本想下午过来，只是他入朝议事去了，不得方便。”<br><br>周修流跟陈确，侯方域，冒辟疆也见过了，带着四人来到院子里。四人分别拜见过了刘宗周。黄宗羲说明了来意。刘宗周皱着眉头说：“太冲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夫自幼失怙，是由外祖父和母亲养育成人的。因此每年生日这天，我是只祭拜母亲，不做寿的。你们怎么又来这一套了？！”<br><br>黄
9 {) G% i' g) b) i3 @9 z宗羲摆下酒菜，倒了酒，端起酒杯笑着说：“念公，今年事有不同，你的寿诞有不能不贺者三。其一，两天前新皇即位，承继大统，国家中兴在望；其二，你老人家
再度出山，出任左都御史，执掌朝廷谏议监察要事；其三，你的心血力作《皇明道统录》，我与乾初兄已经找到书坊刊刻，不日就将发行。有这三件喜事，你的寿诞
; d% W7 R0 B: c1 L- ?算是锦上添花了。”<br><br>刘宗周笑着说：“你这三个理由，听起来实在都很勉强。不过，为了你和乾初整理筹划了我比较满意的著作《皇明道统录》的刊行，我就受了你这杯酒吧！”于是就将面前的酒满饮了。<br><br>大
家一一都敬了他酒，分头坐下。陈确的老家是海宁县，与曹溶的秀水县都属嘉兴府，他们早就认识了。冒辟疆和侯方域以前跟曹溶也都是相识的，因此大家也不客
, v- G7 l/ ^0 i5 q" Z7 [: D套。冒辟疆笑着问曹溶说：“秋岳兄，我方才听周公子说，你们老少三人正在聊家事。——这周公子呢跟念公是姻亲，可是秋岳兄跟他们二位又有什么亲事关系
呢？”<br><br>曹溶摇着撒扇，笑而不答。刘宗周摸着胡子说：“如今秋岳已经与周子恭家的二女儿，订了姻亲了，这不就成了一家人了吗？！”<br><br>冒辟疆说：“啊呀，如此喜事，少不得又要讨一杯喜酒喝了。不知秋岳佳期何时？只可惜我明天就要跟小宛赶回江北如皋去了。”<br><br>曹溶说：“完婚之期，当在秋后，到时略备薄酒，一定请诸位到场。却不知巢民何故回乡？”<br><br>冒辟疆说：“昨天我和朝宗去拜访史可法大人，谈到眼下时事，史大人说目前新朝廷最重要的事，就是要秣兵励马，准备北上讨贼。因此未雨绸缪，希望我们都能为国家社稷尽点力。我想我在老家颇有一些田地，自己不能上马杀贼，只好回去准备一些义粮，以备朝廷的不时之需了。”<br><br>曹溶笑着说：“巢民家富甲一方，能为国家分忧，学那鲁子敬指稛赠粮，果然是大义之举。”<br><br>刘宗周说：“今日早朝，皇上召集几位要臣集议谁人居守南都，谁人北上督师淮扬之事。一向让人捉摸不透的内务总监韩赞周，认为史可法为人持重宁人，堪当居守南都。而马瑶草宏才大略，又是现任的凤阳总督，和江北诸镇相处甚恰，应是督师最理想的人选。”<br><br>曹溶说：“咦，韩赞周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呀，看来这个没把子的人，还是有些眼光的。”<br><br>刘宗周说：“老夫跟其他的大臣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马瑶草却另有想法，推辞说他往年在跟流寇作战时，多负辛劳，如今已经筋力疲惫，不堪出任封疆职务了。”<br><br>侯方域冷笑说：“马士英之所以留恋南都，无非是想留在皇上身边，擅权弄术而已。”<br><br>刘
9 S3 h8 J/ g5 W5 f# W' f宗周说：“大家对他的话都不以为然。马士英说了，史可法当年曾经镇抚皖城，屡建奇功，在淮海一带德风盛扬，而尽又正当盛年，因此督师一职，非宪之不可。我
+ z4 @0 G! Y) H0 H/ o$ Y" @, T4 K当场就跟马士英顶了起来，他这个小人，仗着迎立福王监国，登基有功，正想着一步登天呢，连韩赞周都感觉到他的飞扬跋扈了。而宪之呢，则因为当初与马士英密
7 ?7 b  g! V4 K% }+ T! f会时，写过一份由东林党几位朋友联署，指陈福王‘七不可立’的书函给马士英，心里终究有点投鼠忌器，担心马士英到时候对他来个釜底抽薪。因此督师这事就悬
而不决了。淮扬是战略重地，这督师一职，委实是个重任啊。”<br><br>他叹息了一声，不再说下去了。<br><br>黄宗羲说：“我知道念公的意思。其实，我们也都有这种担心的。现在南都这边的政局，离不开史大人斡旋，这是明摆着的事！而且，像翻山鹞高杰等人，桀骜不驯，史大人如果北上督师，他能弹压得住那几个悍将吗？个人事小，国家事大，一旦淮扬出现险情，则江南危矣！”<br><br>侯
4 K. Q. C, l5 [* U$ I方域说：“这些天我都在史大人府上，帮忙处理些文书，只是不能为他分忧。史大人也考虑到了这些事。不过，他希望大家能以大局为重，国难当头，虽知其不可为
2 m6 ]' I) G8 e" ~而为之。他考虑到他和马士英之间倘若枢、督反目为仇，只怕朝廷又无宁日了。因此，他现在正在考虑委曲求全，接受督师一职。”<br><br>刘宗周说：“史可法做事，一向是希望面面俱到，顾全大局的。可是搞政治的岂能四处讨好呢？！像老夫我，既然受命任左都御史，便容不得奸倿纵横。旬前我在上疏福王时，如果不是为了顾全大局，连他马士英也要弹欬了，大不了跟他们玉石俱焚罢了。”<br><br>说到激愤之处，他的脸色涨得通红，不住的咳嗽。周修流慌忙给他倒了一杯茶。刘宗周喝了茶水，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他问黄宗羲和陈确，下一步有什么打算？”<br><br>黄宗羲说：“我想暂时先留在南都，对念公也好有个照应。我跟乾初已经约好了祝渊他们几个人，随时听候念公的吩咐。”<br><br>陈确说：“祝渊今天在朝天宫附近的三元巷，租到了一套大房子，我们几个人明天就搬进去住。”<br><br>刘宗周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三元巷离这里不远，大家互相好有个照应。”<br><br>刚
, @% X6 n  \' i& e才黄宗羲在听了刘宗周的“玉石俱焚”一话，心底里黯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太了解他的这位师长的脾性了，老先生的耿介刚正，嫉恶如仇，在万历、天启、崇
' M& C9 n( q, \' c: q6 i祯三朝是出了名的。本来他还想回余姚老家一趟，安排些家事的，不过考虑到刘宗周在朝中将要受到的压力，终于还是决定留了下来，相机行事。<br><br>几个人又议论了一会时政，看看时候已晚，就离去了。曹溶问周修流对时局有什么想法？周修流笑着说：“秋岳兄自己都要退隐了，还能指望我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吗？！”<br><br>曹溶说：“不然，人各有志。”<br><br>周修流说：“我如果不入国子监就学，过些时就很想在秦淮河边的板桥一带，开一家茶楼，做点生意。我发现那里酒肆甚多，茶楼却寥寥无几，倘若经营得当，生意一定不会太坏。”他忽然想起当时在玄武湖边，跟浈娘开玩笑说要在那里开一家茶馆的话，不觉心下一阵惆怅。<br><br>而曹溶听了他要开茶馆的话，简直有点不敢相信，看着他呆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