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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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C7 s/ @2 z$ T8 S! o 柳如是挽着刘思任的手,忽然走上“牧园”的大客厅的时候,已经三五成堆候在这里的几十号留都朝班的头面人物与社会名流的目光,全都朝他们瞄了过来。他们看到柳如是的打扮,既是惊讶,又掩饰不住揶揄之色。 : B7 D- `+ b, A- X" m( ]4 m. m+ Y
柳如是倒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顾盼生辉,她朝众人笑了笑,就到后堂更衣去了。刘思任面对着这些在官场上举足轻重的角色,以及声名显赫的清流们,先是有些忐忑不安,随后也就平心静气了。他毕竟是前朝位列九卿的左都御史,一代大儒刘宗周的儿子,文渊阁大学士周献的女婿。两人都是当今让人高山仰止的人物,仅凭这一点,他的出现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t' N, i, {( {
) h x* U8 e5 k! ]他扫了一眼堂上,只见在来客中,他认识的人有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史可法,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右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府詹事、南京翰林院执事姜曰广,原礼部尚书王铎,南京守备司礼太监韩赞周等人,还有“几社”,“复社”的前锋人物陈子龙,吴应箕等人。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今天聚会的主人、号称江左文坛领袖、原礼部侍郎钱谦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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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天不是正式的朝议,而是由钱谦益以私人名义召集大家到牧园来品茶闲聊,因此来的一干人都显得不拘束,穿着也很随意。天气闷热,大家都是一身的休闲便服道袍夏装,发髻上绾束着白色头巾,手里摇着纸撒扇,三三两两地或立或坐于大厅上,或立于廊下,院子里的花树边,或交头接耳,或高声谈笑。0 @7 o' E1 c' l8 P5 C: ?
; l. q5 K5 O; j# t" N3 n, }4 Q在这些炙手可热的人群中,刘思任还注意到,在钱谦益的身边,站着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丰采掩映,熠熠曜人。他生员巾服,腰挎一柄长刀。星眸似漆,目不斜顾,微微仰着头。刘思任不知道他是谁,在经过他身边时,就朝他点点头。年轻人也略带矜持地冲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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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不卑不亢地朝众人团团做着揖,大家都笑着还礼,问候他父亲和他岳父的情况。他虽然只是一介布衣,没有官职身,但是总算是乡试的举子出身,中过魁元。又精研《六经》,在江南士林中,颇有名气。王铎笑着说:“念台还是几年前的老脾气呀。听说前几天他带了几个学生,扛着一杆长戈,徒步从山阴来到杭州,逼着要巡抚黄鸣骏出兵北上勤王。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念台的胸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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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于是都交口赞誉起刘宗周来。刘思任知道,他父亲刘宗周在前朝的卿班中,是个让人又敬又畏的特出人物。他在任左都御史时,得罪了不少人,包括崇祯皇帝本人。但是他的耿介孤忠的襟怀,就连他的政敌们也不能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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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f! ~$ E+ |1 z史可法说:“咱们南都中要是多几个像念公这样硬骨头的人,还怕国势不可挽回吗?!”' W6 A* K. a. b2 p5 T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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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跟来客们见过了面,心里开始有数了:今天的聚会,将是东林党人士对政局的决策的排演。而做为东林党的首脑之一,钱谦益因为此时还只是布衣,因此不能直接参与正式的军机谋议决策,只好以借品茶为名,请了朝中大老耆宿和在野的名流们到家里来,相机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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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刘思任看到留守司礼太监韩赞周也在其中,心里就不觉犯了嘀咕。因为韩赞周虽然身为留都的司礼监主持太监,其地位的重要性,可以说就跟史可法的参赞兵部尚书一样重要。可是,这位为人谨慎,深藏不露的内廷首脑,平时跟东林党和复社、几社的人并没有什么深密的来往,倒是跟凤阳总督马士英,监军卢九德过从甚密,他的出现,即预示了钱谦益政局构想中的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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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u1 J9 t4 N! j于是刘思任想,莫非钱谦益已经有把握将他拉拢到东林党人这一边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南京权力的局势,很快将会明朗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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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马车上他还有些不明白,像今天这种高朋满座的隆重场面,钱谦益为什么要让他最宠爱、最信任的如夫人柳如是,亲自驾着马车去接他。现在他忽然醒悟过来了:他现在最引人注目的身份,就是个茶商,而在他所经营的茶叶里,有一道贡茶“明茶”,如果不出他的猜测的话,那么钱谦益很有可能是要拿他的贡茶做文章了。因为这样的话,可能就会使一场或许事后会被群议认为是谮越了正规渠道的政治聚会,只是围绕着一个没有多大权力色彩的话题,诸如品茶这样清雅的名目展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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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8 x8 E1 B; u' \你想,大行皇帝既然已经殡天,那么,今后的“明茶”的贡茶将由谁来受理呢?这个看似轻松的话题,将把涵盖着这些天来,大家所忌讳的那个有关继统的论证问题,赤裸裸地撕扯出来!/ N0 @1 L8 I9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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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想到这些,心里不觉笑了。他觉得,跟他的这些天还在杭州城里以意气行事,荷戈逼着黄鸣骏拥兵北上的形象悲壮的父亲,以及吞云吐雾的大佬黄道周相比,钱谦益的确可以说得上是胸有城府,老谋深算的。这一点,可能只有他岳父周献的心术才能与之相比肩。实际上在崇祯十一年,对政见逐渐走向偏激的东林党抱着疑虑态度的周献,倘若再不告老还乡,也极有可能遭受排挤甚至弹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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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来到刘思任身边,高声说道:“诸位,客气话我也不多说了,大家都是朋友,钱某十分感激诸位今天能够赏脸莅临寒舍。今日我和内子‘柳儒士’之所以请大家到小庄来闲坐,是因为值此国丧期间,我不宜盛宴款待诸位。时值新茶初上,儒士颇备了一些新鲜春茶,聊请大家品尝。”7 W k: t4 w4 q3 z. N. z9 o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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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抬手指着刘思任说:“这位刘汋刘畏行,在江南一带,算是个懂茶的高人,他烘焙的茶叶,我想在座的不少人可能都品茶过。以往北京内廷中的贡茶‘明茶’,就是由他提供的。我今天请他来,是想为咱们的这次茶会增色添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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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任虽然早已经揣摩到几分钱谦益的意图,不过还是笑着朝他行了一礼,说:“牧公抬爱了,我的茶艺跟柳先生的茶道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实际上,这些年在下淡入江湖,倒是在酒道上颇有些见长。”- f* c. @5 `# w! F0 i
. z( n6 H. H+ W; h& q忽然听到一人在远处说道:“畏行先生在酒道上,未必就赢得过我。不过,我对先生的茶艺,倒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诸位大人可能不知,有一段时间,我可是非畏行先生烘焙的茶不喝的。” |